说实话，惜音没想到会与昭华仙子在魔界重逢。

苍梧带着昭华来找祈月时，我正让祈月教我下棋。

昭华见到我时，眼里那不可置信、轻蔑、嘲讽的表情让她的脸有些扭曲。

见到昭华我很是厌烦，见到昭华就好像提醒着我，我曾在九重山那段于我而言漫长的、令我生厌的、如梦魇般的日子真真切切地存在着。这会让我心绪纷乱，我既厌恶那时自己的无知、愚蠢，又厌恶九重山众人的恶劣、伪善。

我在九重山跳下无涯之时，背的是残害同门的罪名，而这个所谓同门，正是昭华和清衡。我一张嘴说不清，我没找到证明不是我做的证据，我也证明不了他们拿出的关于我罪名的物证是捏造的证据。

但我知道，一定是捏造的，因为我确实没有害人。

“你是惜音？你为何在此？”昭华问话时表情有些恶狠狠，显得很是强势。她几乎一眼认出了惜音，神情、姿态，还是那一副好欺负的模样。

我不禁回想道，在九重山时，他们就是这样恶狠狠、强势地一句又一句质问、嘲弄、嫌恶着我，我那时很害怕、慌乱。可无论是由于惊惧脱口而出的解释，而是干脆闭口不言不去回应，我都被他们欺凌得很是难过、恐惧。九重山众人一直说我很不堪，可我打小就在九重山，什么也不懂，若这样不堪得我被赶出九重山会如何？而且凭什么我要被赶出九重山？我没有触犯任何一条师门规矩。

祈月一直注意着惜音的神色，见惜音听完昭华言语后，蹙着一双眉，似是欲言又止。

惜音此时思绪确实很乱，她闻昭华言语，本能地想讨好回应，就像她在九重山做过的千次百次那样；可她又不想回应，因为她厌恶讨好恶意的自己；她更想直接一点，仗着祈月的势，直接动手——不讲道理地动手，不管昭华今日只说了什么，她记得过往在九重山时昭华对她的恶。可她不敢，一来以她的修为，不一定占上风，二来倘若祈月见她气性如此大的样子，是否会不快？

祈月见惜音脸色不好看却一言不发的样子，心下说不清感觉，只莫名觉得心疼。

苍梧作为昭华的师尊，前几日还口口声声说惜音也是他的弟子，可如今见昭华如此言语竟不出言斥责解释，由着昭华质问惜音，习以为常的样子。

而惜音虽脸色不好，却也是不发一言。祈月向来不喜唯唯诺诺之人，可见到这样的惜音，他不仅没有不喜，还更多了一分疼惜。

砰！

昭华被一阵风掀翻在地，吐了口血。是祈月拂袖所致。

苍梧见状忙扶起昭华，厉声质问，眼神却看向惜音：“你到如今，还嫉妒你大师姐？打伤她这是何意？”

惜音抿了抿嘴，不知如何回答。动手的又不是她，她虽然很想动手，但到底因为傻了吧唧害怕麻烦，并没动手啊。

不过祈月这一出手，她觉得很是舒爽。

正无言间，祈月又一拂袖，这次是对着苍梧仙尊；苍梧出手拦下攻势，拉着昭华一躲，而后站定，脸色已难掩愤怒，正欲开口。

不过被祈月抢先一步，祈月轻笑，语气带着嘲弄：“苍梧仙尊，动手的是吾，你为何质问惜音？况且，惜音是吾唯一的弟子，身份尊贵，不是尔等可以随便轻慢之人！我以为上次苍梧仙尊来魔界时，吾已经说的很清楚了。”祈月说这话时，语气虽和平时一般温和，可我无端听出一种寒意。

此时，昭华突然开口，语气很是柔弱的样子：“久闻魔尊祈月大名，昭华今日一见，深感荣幸。小女崇敬魔尊，便斗胆多说几句。魔尊您是否被小人蒙骗？您口中的这位弟子惜音，原是我九重山仙子，为众人不喜，惯会伪装，实则品性不堪，前几月残害同门弟子，畏罪潜逃了。不知她今日为何在魔尊身侧，小女担心此女又有所谋，祸害魔尊！”

好长一段泼脏水哦。作为昭华口中那个被泼脏水的，惜音本应该生气。可惜音没有，惜音没由来地觉得惊惧……这种惊惧的感觉很熟悉。在九重山每一次被人无端斥责、谩骂的时候，惜音就是如此，就算她是被冤枉的那一个，她也不一定记得生气辩驳，因为没有人会相信她，她也懒得辩驳徒增烦扰，所以她只有承认莫须有的名头然后小心翼翼地道歉、或者一言不发的份。

惜音不耻于自己的懦弱，可又找不到不懦弱的理由。人家刻意埋汰恶心你，把你当笑话一样戏弄，便是辩不辩驳又有什么两样？

惜音没由来去看祈月听完昭华说完后的脸色，祈月面无表情，可惜音无端读出了一丝不愉。

此时气氛微妙，在众人还未做出反应时，惜音鬼使神差地拉住祈月的手，撒娇似的晃了晃，语气十分娇弱可怜道：“尊上，他们欺负我！”

……

惜音也觉得此番行为些许做作，但祈月既是给她撑腰的姿态，那她便做一回告状的小妖精。受欺负的是她，祈月出手维护她，那她这个苦主即便很弱帮不了什么，也要表面立场。

昭华见此状有些恼怒，这个惜音，真攀上了魔尊？这才从她跳崖过了几天？她有些嫉恨。往日在九重山时，师尊便对这个惜音有些关照，真是惯会巴结人的狐媚子！

苍梧见此状，只盯着惜音拉着祈月的那双手，嘴唇紧抿，内心无端一股恼火。惜音向魔尊撒娇告状，说自己被昭华和自己欺负，呵，她对魔尊如何就那么亲近，反而将自己视作敌对方。

不管苍梧内心做何想，出口还是责怪：“惜音女君好大的气性，竟如此跋扈？旁人说一句轻慢的便要让人出手打伤？”

苍梧此言，和往日在九重山真是如出一辙，惜音内心十分厌恶，却又懒得掰扯，直接道：“恶心。”

祈月闻言一笑：“二位听见了？你们恶心到吾徒了，此事不能善了。要给吾徒一个交代。”

惜音听闻此言，抬眼看了下祈月，忽然想到，以后受欺负了便向祈月撒娇告状吧，祈月似乎喜欢保护柔弱女子，而她也不想继续受欺负又不好出手、出手也打不过。

惜音轻轻凑在祈月耳边，小声说：“尊上护着音儿的样子，真的好生俊俏！”

祈月闻言嘴角轻轻勾起，不言语，心里没由来觉得舒坦。

苍梧见面前二人此番亲昵互动，心里那股恼火越来越盛，也没理会自己的大弟子昭华问他此时该怎么办的问题。

“你们待如何？”昭华见苍梧脸色难看，又不言语，便主动问道。

惜音默了会儿后道：“让昭华仙子跪下赔罪，然后赔些奇珍异宝给我吧；苍梧仙尊辈分高，我一小辈此次便不计较了，希望苍梧仙尊此后慎言。”惜音也不知如何做才能解气。昭华可恨，苍梧也令人厌恶，但苍梧到底曾经是她师尊，便先如此吧。

“师尊！”昭华闻言再一次转向苍梧，眼神求助。可苍梧还是没言语。

昭华无奈，只能忍着心中愤恨，下了跪。愤恨之情让她的脸都有些扭曲：“给惜音女君赔罪。”

“自有我桑榆宫侍女和你说赔偿的事，走吧。”啧，没意思。惜音忽然觉得有些厌烦。她应该说一句滚吧，但到底是性子使然，没说出那个滚字。

苍梧和昭华离开了。桑榆宫云台之上只剩祈月和惜音二人。

祈月缓缓开口：“感觉如何？你和九重山的恩怨，可说与我听。”

我闻言一顿，抿了抿唇，忽地开口：“如若我说，我说不清楚，也找不到证据，看起来就像我无理取闹般，但他们就是欺负了我，尊上会帮我出气吗？”这是我和九重山的恩怨，可我无端觉得自己一见到这些人，便十分厌烦。我更希望祈月帮我处理。可是我有些怕，既怕祈月和九重山众人一样，劝我放下说是我自己因为小事计较，又怕若是祈月觉得这是我的恩怨，他不插手该如何？

闻言，祈月缓缓道：“会。这次昭华来魔界，便是为帮你料理此事。”

？我闻言不解。祈月便对我一笑，对我说起苍梧带昭华来魔界的目的。

“退婚？和赤地。”

“是。”

“此事是尊上让赤地？”我犹疑道。

“是。”祈月微笑回答。我有些愣怔，思绪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