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瑟拉是世界给予我最深沉的温柔,我永远不愿醒来的美梦,夜里冰冷的风刺骨,呼呼簌簌似悲鸣,但风一定没有我悲伤,现在谁也救不了我,风会把我撕裂,一半沉溺于梦里,一半行尸走肉。
“带我走好不好,我就这样等你回来带我走好不好。”我魔怔地抱着亚瑟拉循环这句话。
不知过了多久,我堕入一片黑暗,我在黑暗中游走,怎么也找不到边界,心里是空的,好像忘记了很多事。
“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还不愿醒?”有一道声音在我耳旁回响。
什么?什么不愿醒?
“再不醒来就会一直陷入痛苦中哦。”
是谁在说话?这到底什么意思?
“要不然,我帮你一把?”
帮我?怎么帮?
一时间,蓝光闪闪,刺激得我睁不开眼,我感受到自己好像轻飘飘的,像一阵风一样没有任何依托。
等我再次睁开眼,虚无的黑暗不见了,草地不见了、溪流不见了、神殿也不见了。
我发现我处于一个黑黢黢的房间,这里是……这里是我在米美拉的小木屋。
看到诗蔻迪的那一刻,我意识到了一切,之前发生的所有关于亚瑟拉的事情,不过是一场幻梦,原来我真的在做梦,只不过这场梦是真实的,我已经失去亚瑟拉很多年了。
想到这里,我真是要疯了。
“把弦月之心给我。”我迫切地向诗蔻迪伸出手。
“幻境这么好玩?快一千年了,重复那几段回忆有意思?”诗蔻迪拿着弦月之心手链,坐在窗台上,一抛一接,诡异的弦月之心与窗外诡异的弦月交相呼应着。
“给我……没有弦月之心,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哽咽着,双手捂住脸低头恳求道。
诗蔻迪从窗台跳下,一把揪住我的头发,使我的头高高仰起,她拿出一面发光的太阳边框镜子,是阿拉贝斯卡之镜,看到镜子的那一刻,我两眼发直。
她使镜面正对着我的脸,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说:“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吧,我真没想到我还在指望你成大事。”
我瞧见镜中人满脸憔悴,下巴长满青茬,眼中布满血色,由于长期待在室内,脸上是一种异常不健康的白。
如果没有弦月之心,我一定不知道该怎么活。
我在崩溃的边缘徘徊:“我病了,容易发疯,弦月之心能短暂救我,求求你把我的药还给我。”
就算弦月之心带来的一切是虚幻的,我也甘愿沉沦,对我来说,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虚幻呢?亚瑟拉对我说过,我相信什么,什么就是我的真实。对我来说,有亚瑟拉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就算弦月之心是药那也是毒药,我这里还有一味药,你想试试吗?”
“什么?”
“过去也许能改变现在,我同意把镜子解封给你使用了。”
“真的?”我一把夺过镜子,牢牢护在怀里,亚瑟拉死后,镜子就被诗蔻迪封印了,她怕我想不开使用它,我也曾无数次找她拼死平活,也无法拿到镜子。
“我真不想那回到过去就能改变现在的虚妄托词麻痹你,但我不得不这么做,镜子你可以拿去无限次使用,也不会受到诅咒事情记忆,不过能不能回到正确的时间就看你自己的运气了。”
由于多年活在幻境里面,我害怕眼前诗蔻迪的妥协也是幻境。
“你不会是假的诗蔻迪吧?”
“你还是假的洛基呢!”诗蔻迪敲了敲我的脑袋,“阿斯加德已经被风雪和黑暗笼罩太久了,是时候有个结局,我希望兀儿德泉的指引是正确的,你回到过去后真能把一切拖回正轨。”
“谢谢你,诗蔻迪,这么多年你都没有放弃我,不管你对我的目的是什么,我都要好好谢谢你。”
诗蔻迪眼睛动了动:“你还是赶紧想想,如果阿拉贝斯卡之镜真把你带回过去,你该怎么改变你们的命运吧,不过我还是相信命运永远无法改变的。”
我点了点头,哪怕有一丝希望,我都要去试试。
镜子在我手上碎裂成大大小小的碎片,它们浮在我四周发出点点光辉,如星河流转,而在此过程中,我也被迫回忆了一些过去的事……
亚瑟拉出事的那个晚上,我一开始只是平静麻木地逃避现实,后来,我感受到怀中人渐渐僵硬冷去,我开始恨,开始发疯。
我去报复霍尔德尔,差点打爆了他的头,在确认他应该不至于被我打死后,我停了手,我把亚瑟拉抱回柔软的温床上,欺骗自己他还活着,我抱着他沉入不安的梦境,梦里,他正在我眼前一点点消失。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传来噩耗,霍尔德尔死了,奥丁确认凶手是我,我虽然心存疑虑,但除了是我失手将他打死,好像别的可能都不大,毕竟我发疯的时候下手不知轻重。他亲自赶到神殿将我拿下,并发现了他的宝贝儿子亚瑟拉也惨死。
他便认为我同时害死了他两位儿子,阿斯加德两位主神。
我并没有反驳,因为我也是害死亚瑟拉的间接凶手。
奥丁把我关进地底世界,禁锢在树根上,整个阿萨神族都在恨我,我使阿斯加德失去了春天,往后的阿斯加德都会笼罩在灰暗中,冰冷的风雪了冻结大地。
他们拿毒药一滴一滴地滴在我脸上,使我面部溃烂,然后用魔法使我拥有超强的自愈能力,我永远忘不掉那种一边腐烂一边新生的窒息体验。毕竟,要是全都腐烂了,后面的过程又怎么会痛苦呢?他们要我无限次体验新生血肉立马烂掉的感觉。
我记得毒药第一次滴到我脸上,奥丁对我说:“我想遵从菲利丝的意愿让你活,你为什么一定要找死呢?”
我半张脸溃烂得不成样,一只尚完好的眼睛却疯狂瞪大盯着他:“你弄死我吧,你两个儿子都被我害死了。”
我想激怒他,让他给我个痛快,就这样让我随亚瑟拉离开这个世界也挺好的。
奥丁没有多愤怒,他也没有因为霍尔德尔和亚瑟的死亡表现出悲伤,“早知如此,我当初不应该让斯雷普尼尔把你从雾之林救出来,不过你不必激怒我,我是不会杀你,但我会让你痛不欲生。”
我感觉奥丁很奇怪,非常奇怪,他好像比谁都害怕我死了。
“事到如今,你为什么不杀我?”
在这个只有我们二人的空间里,他一改往日的平静,终于卸下架子,卸下伪装,他恶狠狠地说:“你这辈子都无法离开这里了,我就给你道个明白,如果不是和菲利丝有那个该死的契约,我早就让你死一千次一万次。”
他这番话牵动着我的情绪,让我感受到恐惧,我觉得菲利丝一定瞒着我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什么契约?你这是什么意思?”
奥丁来回揉了揉自己的脸,是自己的表情尽量控制在正常范围内。
“诸神想推菲利丝上神王之位,我不甘心啊,明明创世之事我做得最多,菲利丝看出了我的心思,他志向不在神王之位,于是我和菲利丝私下达成契约,他会主动提出推举我当众神之王,条件是我要永远护着你安全,不能让你死亡,如果你死了,我会受到契约的反噬诅咒,明白吗?我真不懂,你凭什么让菲利丝和亚瑟拉这样护着你?”
“你知道是霍尔德尔杀了亚瑟拉?”我一时激动的牵着藤条左摇右晃。
奥丁笑着说:“当然,兀儿德对过去无所不知。”
他知道一切,他又是以怎样的心态站在我面前和我说这些话呢?难道他一点不在意他的儿子吗?一个儿子残杀了另一个儿子难道不足以让他陷入悲伤中吗?他怎么还能如此快活地在这看我笑话呢?
“亚瑟拉和霍尔德尔不在了,你难道一点都不悲伤吗?”
“悲伤?弱者才会悲伤,我从来都是强者。洛基,我真是对你恨得牙痒痒,可我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因为所有人都信奉,真正的神会包容一切。我早就提醒过你,离开巴尔德尔,可你却死活不愿,我作为神王,除了大度包容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我强忍着痛苦,止不住大笑问道:“哈哈哈哈,奥丁,你觉得你现在还活着吗?”
奥丁恢复了自己端庄的仪态:“谢谢关心,我活得很不错。”
“我说,你虽然活着,但也是被恐惧与欲望支配的躯壳吧。”
我看着奥丁的眼睛不由自主放大,又道:“主神们其实早就没有心了,大家都是一具具从内里还是腐烂的尸体,还每天披着荣耀的皮来掩饰自己的腐败,真可怜。”
“你真是疯了。”
“对啊,我疯了,命运每天都在逼疯我。”
他的眼神像是在可怜我,随后甩袖离去。
我们都没想到,诗蔻迪会来救我。
诗蔻迪说,她需要我去帮她完成一件大事,所以我不能被困在这里。
为了让我有出逃的动力,她还告诉我,亚瑟拉马上就要被放入死亡之海喂鱼了。我根本无法容忍这种事情的发生。
诗蔻迪把我从地底世界救出来后在我身上布了法阵,掩盖了我的行踪,诸神无法通过奥丁之眼找到我。
天神陨落后,按照阿萨神族的传统,遗体会归于死亡之海。
我们趁葬送仪式结束,众神离开之时,联合耶梦加得把亚瑟拉带回了米美拉的小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