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假的。”

亚瑟拉一句话将我点醒，我带点自嘲意味摇摇头，对啊，我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怎么会是幻境呢？我真的是有点过度猜疑了。

奥丁忽然沉着脸道：“洛基，我是真的恨不得立刻把你关到地牢里去。”

我不甘示弱：“那为什么没有这么做呢？”

奥丁说：“巨人苏尔特现在持有光芒之剑，带领一众火焰巨人蹲守在虹桥下，隔三差五发起进攻挑衅，我们现在需要团结力量。”

我与亚瑟拉皆惊诧道：“光芒之剑竟破除封印现世了！”

奥丁抓了一把自己那编成数根细辫的胡子道：“诗蔻迪背叛了阿斯加德，是她取得光芒之剑，与巨人串通一气。”

奥丁这番话使我和亚瑟拉都大惊失色，诗蔻迪是幕后推手？不，怎么会……她为什么这样做？一下子，关于诗蔻迪的回忆争先抢后涌现。

诗蔻迪曾经说过，在米美拉的日子是最后的时光，竟不是玩笑话，原来她去死亡之国要寻的东西竟是光芒之剑，可她为什么要骗我？用迷迭露让我们忘掉在死亡之国的记忆根本不是无心之失。

奥丁带着忧郁又柔和的眼神看着亚瑟拉说：“你是我最完美的孩子，我本寄希望让你带领阿萨神族走向辉煌的巅峰，世界将不再拥有战争、欺诈与诡计。”

亚瑟拉挤出一抹苦笑：“可是父亲，您让我走路并非我心中之道。”

奥丁说：“是的，我用了太多不正当的手段只为达到有朝一日，神族强大到能够自由掌控命运，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世界之主，孩子，我对不住你，可我并不后悔。”

亚瑟拉说：“父亲，我并没有怪你。”

奥丁又说：“你将不再助我达成理想后，我把最后的希望寄于浮世珠，得知未来是神族的悲哀，我本想着，在一切毁灭的苗头出现之时，用浮世珠重新创造出一批神族。”

说罢，奥丁便语气极为愤恨地对我说：“可是你把一切都毁了，当初与菲利丝定下契约是我的过失。”

我深吸一口气说：“我从不后悔毁掉浮世珠，你分明知道使用浮世珠的代价必将是一场盛大的毁灭献祭，所以你是认准了世界毁灭的结局？完全不顾底下子民是否想要争一争，改变自己的命运，就直接为他们敲定毁灭的结局，就算神族可以重新创造一批也不是当初那批神族了，况且精灵、矮人、人类你该当如何？”

奥丁显然被我气得不轻，但脸上又处处充满克制和隐忍，他立刻站起，向殿外走去带着悲伤的语气说：“再谈论这一切都没有意义了，我们都将走向毁灭。”

我叫住他，眼中氤氲着水雾，“你还记得我们当初在矮人之国，在赫瑞德玛尔家夺取到龙魂戒的那晚，你说过什么吗？”

奥丁说：“我不记得了。”

我说：“虽然后来，我们都不对付，但是你有一句话我一直铭记于心，你说，任何事情，即使知道最后的结局，依然需要奋力一搏。”

奥丁停下步伐，仰头说：“年少的时候为了实现那个美丽的梦想，我说过太多谎言，现在已经分不清自己哪一部分是真实的了。”

我哽咽道：“至少那句话一定是你发自内心的肺腑之言。”

奥丁回过头，释怀一笑说：“你说的对，最后一战就快到了，准备好做最后的抗争吧。”

望着他缓缓离去的背影，我心中顿觉无限悲凉，曾经一起怀揣着梦想创造世界，现在却眼看着一切毁灭的到来。那些过去的诡计与欺诈，终将会在最后受到审判，在命运面前，希望竟是如此奢侈的存在。

奥丁离开不久后，我们便去普里诺卡找到了维特拉，他看着沧桑了许多，更加成熟了。

维特拉见到我们的时候又惊又喜，道：“米切尔，你怎么回来了？”接着又皱眉道：“你不该回来的。”

我叹道：“我从你们的回信中看到了危机，阿斯加德有难，我们不可能不回来。”

维特拉说：“我就知道，米切尔你永远都不会变。”

我浅笑道：“怎么不见艾米丽和克里丝？”

维特拉一脸无奈说：“她们和南娜一起去救助城东的伤患了。”

亚瑟拉神情严肃问：“这几天发生什么了？”

维特拉抿着嘴唇，紧握的拳头正隐隐发抖，“苏尔特带着一众火焰巨人在城东放了一把大火，随后肆意虐杀，奥丁陛下带领诸神与其激战了一晚上才把他们打退，可城东那一块已经烧成废墟了。”

接着又忍不住大哭道：“苏尔特还扬言，明日下午必拿下阿斯加德，要不是他手里有光芒之剑，不然才不可能让他们那么猖狂。”

闻言，亚瑟拉低头沉默，我亦心中郁结难消，我安慰道：“事已至此，我们也去帮忙吧。”

维特拉抹了一把眼泪，悲切道：“正要去呢。”

离开普里诺卡的路上，到处充斥着低气压的死寂，学生被组织起来，将与诸神共赴最后一战，他们一个个沉默寡言，只是如木偶般服从着老师的安排，眼中是迷茫，是无助。

曾经熙熙攘攘的街道现在空无一人，唯有风卷蓬草过，金色希望、三只青鸟如今也紧闭大门，再不复往日热闹景象。

如果说刚才是死寂空城，那么临近城东的地方就是难民窟，太多太多伤患发出痛彻心扉的悲鸣与哀嚎，他们有的对着伤口就是一顿乱抓，照顾他们的神族少年阻拦无果后，蹲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我于心不忍，又没有任何办法将他们治愈，便只好对就近抓挠伤口的伤患施展了昏睡术。

目光游走在忙得不可开交的神族少男少女中，我总算寻觅到了艾米丽、克里丝和南娜的身影。

她们手上个拿着一瓶清澈的奥罗多河水，挨个清洗着一群伤患身上狰狞的伤口。

见此，我们纷纷从她们身后的木桶里灌满一瓶河水，轻手轻脚走到她们身侧，帮助她们完成手里的工作。

艾米丽瓶子里的河水不小心撒出来些，她对我眨了眨眼，吃惊唤道：“米切尔！”

我轻声打招呼道：“好久不见。”

艾米丽脸上先是惊喜，随后又布满哀愁叹道：“你不该回来的。”

果然又是和维特拉一样的说辞，我边为眼前的伤患清洗伤口边说：“我若不回来，还配成为你们眼中的朋友吗？”

艾米丽被我突如起来的玩笑话给逗笑了。

亚瑟拉忽然问：“守护神海姆达尔拥有那么强大的治愈术，为何不见他来此施术？”

艾米丽闻言，放下手中的水瓶，用力抹着自己红得不像话的双眼。

维特拉和南娜都浑身发抖，垂下头，保持缄默，只有克里丝依旧冷静道：“守护神不是没有来施术治愈，只是能被治愈的都治愈了，剩下来的都是被光芒之剑造成的大火所伤，守护神也毫无办法。”

亚瑟拉咬着下唇，眼里满含不甘，手上仍未停下清洗的动作。

经过几个小时的努力，我们终于把每一个伤患都照顾到，就在准备休息一会时，森林之神维达踏月色而来。

维达道：“正巧了，路过此地遇到巴尔德尔殿下和洛基殿下。”

亚瑟拉点头回应道：“不知森林之神匆匆忙忙所为何事？”

维达说：“雾之林的树灵给我传来感应，吉尔达帮助芬里尔解除了锁链的束缚，我正要赶去圣山告知奥丁陛下，不过在此遇到殿下可太好了，殿下的空间穿梭术定能立马到达金宫并转告奥丁陛下。”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我心像是被揪了一下，忍不住紧锁眉头问道：“可还知道具体细节？”

维达说：“吉尔达趁弗雷不备，悄悄潜入雾之林，用杀人者及淫恶者的骨头喂养着芬里尔，让芬里尔更加巨大，直接撑破了锁链的束缚。”

算算时间，吉尔达是嫁给弗雷了没错，可她怎么知道芬里尔被关在雾之林？这事在整个神族间可是充分保密的。

算了，来不及猜想，阻止芬里尔离开雾之林后对阿萨神族展开报复才是要紧事。

于是我急道：“亚瑟拉，你去告知奥丁芬里尔挣脱束缚一事，我去雾之林探探情况。”

亚瑟拉道：“不行，你一个人去雾之林太危险了。”

我说：“放心吧，能够使用魔法的我可是很强的。”

亚瑟拉自知拗不过我，只好叹气同意。

他叮嘱说：“遇到危险就立刻找机会打开空间之门回到金宫。”

我应道：“我明白的。”

艾米丽插话说：“那我们呢？”两只眼睛扑闪，似乎在期待什么。

我说：“现在很晚了，你们回去养精蓄锐，在明天最后的一战中取得胜利。”

艾米丽撇嘴说：“好嘛。”

我释然一笑，随即穿梭离去。

我睁开眼看到雾之林时，这里的一切都与之间所见完全不一样，雾散了，树倒了，处处都是断枝残根，飞叶乱舞。

鸟儿悲鸣自己失去家园，亡灵不见踪迹，一片林子就这么没了，环顾许久，连芬里尔的影子都没见到。

只是在纵横交错的断树深处，有一熟悉的背影。

我一眼认出，慌乱地喊出她的名字：“诗蔻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