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入硝子没在里面呆多久。

老头守在门外，见到硝子出来时活像个凶恶的强盗头子：“别磨磨蹭蹭的，快点走！”

可她在里面时从未被催促过，家入硝子展颜一笑：“这就走。”

她跟着老头走出大门，路过门卫室时看到个傻乎乎的咒灵坐在那，她刚准备祓除，就看到大猫咒灵走过去友好地蹭了蹭。

呼，是夏油同学的咒灵啊。

家入硝子给老头道了谢，在后者不耐烦的敦促声中离开。她找到路边一家24h便利店，买了份章鱼烧，边吃夜宵边等待着夏油杰出来。

夏油杰还在养老院里兢兢业业工作着。

他的术式很适合对付低级咒灵。可以操纵己方咒灵大范围缴除，也可以将相差两级的咒灵直接归为己有。

他一边祓除咒灵，一边观察着被咒灵纠缠的老人们——病痛和孤独折磨得他们形销骨立，单薄的身体上压着寄生虫似的咒灵，吞咽着他们为数不多的寿命。

生命最后一段便是这幅姿态吗？

年迈而虚弱，在清醒的困倦中消耗生命。

夏油杰操纵咒灵将整个养老院清理一遍，干净到没有一只蝇头存在。

可是他明白，就像五条悟所说的那般，只要丢垃圾的人还在，咒灵就永远不会放弃这片肥沃的土地。

*

按照硝子上描写的位置，他找到了便利店。彼时家入硝子已经进食完毕，站在便利店旁，指尖的烟发出星点红光。

看见夏油杰，家入硝子揉了揉眼睛：“好慢，我都等的快睡着了。”

“嗯，比预料多一些。”夏油杰说，“四点了，回去睡觉吧。”

家入硝子抽完最后一口烟，缓缓吐出淡蓝色烟雾，尼古丁让她混沌的大脑清醒了不少。

她跨上自行车，和夏油杰一起回到招待所。

*

七点四十。

家入硝子被一阵敲门声吵醒，她趿拉着拖鞋、顶着满头乱发开了门，门口站着夏油杰和佐久田舜。

她瞪大眼睛，确认着门口的夏油杰精神奕奕，衣冠齐整。

这家伙，不用睡觉的嘛？

黑发少年唇边噙着温和笑意，抬手在她眼前挥了挥：“硝子，该集合了，你还有20分钟准备。”

家入硝子半字未吐，反手关上房门，猛地冲进洗手间。

佐久田舜怔住，试探性地问道：“……家入同学是不来了吗？”

“只是洗漱去了，”夏油杰说，“不用管她，我们先下去吃饭，等会给她带一份就行。”

果然，八点整，家入硝子准时出现在大堂，全套校服得体，连头发丝都梳的一丝不苟。

夏油杰把纸袋递给她：“给你准备了咖啡。”

“谢谢。”家入硝子先灌了半杯冰咖啡，才吃起早餐来。

大约等了十分钟，风尘仆仆的日向拓真开着昨天那辆超跑来了。

白日阳光正好，才发现那辆漂亮的橙色跑车挂着不少泥土点子，估计是开过湿泥地没来及清洗。

“久等了，”日向拓真利落地安排道，“夏油跟我去猎鬼组，佐久田和家入去后勤组，有问题吗？”

“没问题/可以。”

得到三人肯定回复后，他继续说：“感谢配合，夏油我先带走了，你们俩再稍等片刻，我的同伴很快会来接你们。”

语罢，如同来时那般迅速，油门一踩飞驰而出。

他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从衣兜摸出根烟，叼在嘴上。

“介意吗？”

后座的夏油摇摇头：“你随意。”

日向拓真把车窗放下半截，娴熟地掏出打火机点燃，笑了笑：“没有小姑娘还是方便点，不用担心烟味呛人。”

你眼中的小姑娘说不定抽的比你还凶。

夏油杰心里暗自吐槽，看到那人似乎更浓重的黑眼圈，忍不住提醒了句：“前辈，困的话就睡觉，抽烟危害健康，熬夜容易猝死。”

前座那人嘿嘿笑了两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俩昨晚偷跑出去我可一清二楚。别光教育前辈，自己也要做到嘛。”

夏油杰不吭声。

“现在我带你去的是天王寺区最繁华的一片商业区，趁着早上没开门，我们速战速决。”

商业街距离他们住宿的地方不是很远，开车20分钟左右就到了。

日向拓真把车挺稳，路边等待的辅助监督小跑过来，递给他们一人一个对讲机。

“【帐】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开始。”

“行，我们现在进去，”日向拓真说完这句，又偏头看向夏油杰，“你负责东边两条街，我负责西边两条，你结束了就来这里等我，我结束了就去帮你。”

“嗯。”

“会用对讲机吗，按住上面这个按钮说话，说完松开，我会及时回复你的。如果碰到难以解决的问题，不要犹豫赶紧跑。”

“明白。”夏油杰点头。

晨光下日向拓真眼睛是铁灰色，配上他肃穆冷厉的视线，让人不由得联想到鹰隼。

“最重要的一点，不管什么情况下，把自己安全放在首要。”他说，“这里没有老师跟着你们，不允许任何一丝冒险。你们这种还没长大的小鬼，要送死也别在我这。”

“重复一遍，我看你记住没有。”

夏油杰张了张嘴，不知从何说起。

日向拓真也没指望他真能背诵原句，笑着拍了拍小鬼的肩膀：“去吧，平安回来。”

夏油杰便带着他的宝可梦们前往东侧的街道。

虽然说是繁华的商业区，可现在不到早上九点，店铺都关着门，冷清得看不到行人。

在普通人眼中，是一个并不强壮的高中生孤零零地走在街道上，可在咒术师眼里，空无一人的的街道挤满了形态不一的咒灵，簇拥着他们的主人。

夏油杰眯着眼，仔细观察着周遭残秽，继而指派咒灵去消除灭其他咒灵。他的步伐不算快，可他走过的地方，街市两侧的咒灵都消失的一干二净。

“西一街清理完毕。”对讲机里传来日向拓真的声音。

夏油杰此时也走到道路的尽头，他等待操纵的咒灵全部归来复命，才在对讲机里报告道：“东一完毕。”

伴随着滋啦电流声，那端传来日向拓真玩世不恭的声音：“小鬼，干得不错。”

“前辈，请叫我的名字。”考虑到未来几天还得共同工作，夏油杰开口纠正称呼。

“行，夏油。”

夏油杰把对讲机挂回腰间，转向东二街。

就如同大阪咒术分部所说，这边的咒灵虽然多，但都弱的可怜，基本都是四级的蝇虫，昨天还碰到了一只三级咒灵，今天却压根没见着三级咒灵的影子。

不得不说，这样的任务挺无聊的。

没有一只值得他感受烂抹布的味道。

走着走着，突然从岔路口走出个熟悉的人影——蓬松白发柔软的像天上的云，苍蓝的眼瞳比天空更蓝，远远地朝他挥手。

夏油杰暗自好笑，昨晚才告诉他来大阪出差，今天就跑过来了吗？

“不是说要去冲绳待四天吗？”夏油杰插着兜，慢悠悠地朝他走去，“你这才去了两天吧，这么快就结束了吗。”

“不会是提前偷跑吧，就算会瞬移也不要这么任性嘛，当心夜蛾老师知道又罚你，我可不会帮你。”

“怎么不说话，悟。”

随着夏油杰逐渐走近，他才从五条悟异常的沉默中觉出不对劲来。

他细细观察不远处笑容灿烂的五条悟，比印象中要高，更成熟一点，脸颊上有细小的伤口，熟悉的校服带着明显有战斗的痕迹。

是幻术吗？

指尖微动，身旁的咒灵咬了他一口。

手腕处的痛感极其真实。

他眯着眼，看到‘五条悟’朝前走了两步，然后停下不动了。

遇到未知情况，他知道自己应该逃跑，可第六感告诉他这就是五条悟本人。

怎么办？

“叮铃铃～”

手机铃声打破这份悚然而诡异的平静。

夏油杰不动声色地将咒灵拢到身前，做出便于进攻与防守的姿态。

他盯着对面的人，小心翼翼地按下通话键。

“杰——你为什么不回我的消息！”

耳边是五条悟撕心裂肺的呐喊，夏油杰的心彻底沉下去——如果电话是真正的五条悟打来的，面前这人究竟是谁。

电话那头依旧在猛刷存在感：“杰，大阪好玩吗，你们昨晚有没有出去逛逛，我这边今天就能结束，晚上过来找你，带你们体验大阪真正的风土人情，杰，记得把酒店位置发过来。”

见面前的人始终安静伫立着，丝毫没有攻击的迹象，夏油杰才敢回应通话。

“悟，”他的声音很轻，“我好像遇到了点麻烦。”

“什么麻烦，无敌的五条大人料理完这片就来找你哦~”

夏油杰深吸一口气：“有个和你几乎一样的人在我面前，比你高一点，成熟一些。”

“嘭！”巨大的爆炸声震耳欲聋，紧接着是连绵不断的建筑物坍塌的声音。

五条悟踩着满地碎石瓦砾，声音冷得刺骨。

“位置。”

手机另一端沉默了很久，在他的耐心快要消失殆尽时，他听到挚友困惑的声音。

“那个‘五条悟’，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