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照几乎要疯了,他十指紧扣着土地:“枫玥你不能死!你死了青丘怎么办?!”
他不敢看枫玥,千万年前,九尾便是如此以身化甘渊。
镜花水月闪动着瑰丽的光芒,虚幻的蜃境破碎,九尾的离去也只像是碎了一个美梦一般。
枫玥回望了一眼连照,她觉得自己应该有点想法——
似乎是觉得解脱了。
终于解脱了。
将朱邪封印在此处,自己也能和师父交代了。
阿玥不是个只会闯祸的小孩子。
她唇角勾起一丝甜蜜的笑意。
“蜃境开——”
原本就已经破碎的镜花水月,裂纹愈发明显。
镜花水月是他师父的神武,她并不能完全发挥镜花水月的实力,但是也够了。
枫玥肯用镜花水月的力量,於山结界便不是什么很棘手的问题。
现在是乌倾辞的事比较重要。
他引走了长昭九万年雷劫,他怎么抗啊?
这劫云,有些太恐怖了……
灵曜牙根泛酸,却也没有犹豫往劫云之下。
已经是最后几道劫云了,振聋发聩的声音在灵曜耳边炸开。
他愈发着急,平安不能出事啊!
於山黑的几乎难以视物,风雨打湿他的鳞片,行路愈发艰难。
远远的能看见乌倾辞,他蜷成一团,身上的皮毛被烧焦,原本洁白的皮毛染上脏污。
距离很远,他看不见乌倾辞断了几尾。
灵曜心急如焚,急急忙忙冲入劫云范围内。
在还没有靠近乌倾辞时,便挨了很多道天雷。
劫云范围内,对一切活物无差别攻击。
乌倾辞自然也能意识到有人闯进了劫云内。
是谁呢?
灵曜吧,只会是他的。
父亲、他现在应该不想见自己。
乌倾辞将脸埋进怀里,不再理会外界一切风吹草动。
他来做什么?总不会是来看自己笑话的吧?
嗯……收尸的可能性比较大。
好不容易冲到乌倾辞身边,看见蜷成一团的小狐狸,愈发心疼。
即使知道乌倾辞做了错事,是将於山结界毁掉的大错、是可能导致生灵涂炭的大错。
但他真的舍不得责怪乌倾辞、他不也没有真的酿成大错么?
明明他的平安,也算计好了一切。
又有道天雷落在乌倾辞身上,他浑身震颤,忍不住引颈悲鸣。
一条白色的狐尾自他身上脱落。
!!!!
“平安!”
乌倾辞没有力气理会他了,几乎就是昏昏睡去。
就这样死掉也好。
没什么好牵挂的,只是……这具身体可千万不要坏了啊,不然小满怎么办呢?
他又将脸埋进怀里。
“平安!”
他一把抱起地上的乌倾辞,将他死死护在怀里。
若说先前的雷,只是磨炼意志,最后三道雷劫,便是冲着渡劫之人性命去的。
轰隆——
亿万雷劫凝聚。
本以为会要他性命的劫,却被灵曜挡下。
“呃——“灵曜刚到五脏六腑移位般的痛苦,长昭躲了它九万年,自然不是灵曜先前渡的那些雷劫可以比拟的。
“平安——”怀里的乌倾辞神志已经很是不清醒了,他语气有些酸涩,将乌倾辞抱得更紧,“叔父没事了,我也要死了。”
乌倾辞:“……”
第二道雷让他暂时说不出话,缓了许久他才有了点力气。低头看着怀里安静的狐狸,灵曜语气里是无尽的悲伤,“你现在,应该很高兴吧……”
乌倾辞看着他遇见虚渺的身影,最初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直到灵曜伸手触碰自己,他的手指几乎是透明的
“你可不可以,对潼潼好点?他长得很快的……”
最后一道雷劫落下后,乌倾辞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惊恐地想拥住灵曜:“灵曜!”
灵曜自然也意识到自己身体上的变化,他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云销雨霁。
灵曜的身形已经透明的几乎看不见,乌倾辞愣住了。
原本他是被灵曜抱在怀里的,刚刚被狠狠摔在地上。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他想伸手触碰灵曜。
在他刚触上的一瞬间,原本就破碎不堪的灵体轰然消散。
乌倾辞愣住了,呆呆地看着灵曜的消散。
“平安!”
乌倾辞并没有意识到乌玄翊来找他了,只是觉得好难过,像是心被挖走了一块——
空落落的……
猛地呛出一口血。
“哥哥!”
“平安!”
乌子恒冲上前扶起乌倾辞:“哥哥!”
“平安。”乌玄翊也是满满的忧心,他在乌子恒身边半跪蹙眉看着乌倾辞。
有一句话乌倾辞说对了,他是真的觉得乌倾辞很陌生了。
无论是脸、还是其他什么的,和他记忆中的乌倾辞出入太大了。
他的平安,他也不认识了。
乌子恒打横抱起乌倾辞:”爹我先带哥哥回去!”
“好……”
乌子恒刚要走,却被长昭拦住。
他很是不解地看着长昭:”父亲?“
“他犯下的错,不是一句话能消弭的。”长昭面容紧绷,似乎在压抑着极大的怒气,“枫玥和灵曜都因为他死了,他凭什么能全身而退?”
乌子恒几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父亲?”
“你不会是想说,他是我儿子吧?”
对啊。
乌子恒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
“若只因他是我儿做什么都可以被饶恕,那旁人怎么想?为一己私欲,毁掉万家灯火,我还要嘉奖他么?”
“可是——”
见乌子恒还要争论,乌玄翊赶忙拽住他的衣袖。
他在乌子恒耳边小声说:“好了不要和你父亲犟了,他死脑筋。”
乌子恒急了:“那怎么办?!”
争执之下,怀里的人醒了。
他抬头。
三道目光刺向他。
于是他又缓缓闭上眼躺了回去。
“哥!”乌子恒放下他,“哥你醒了?!”
他松了一口气,看来哥哥没什么问题。
“嗯……其实……”
“乌倾辞!”
这道威严严肃的声音差点把乌祈安吓死,他猛地缩起脖子:“等等等等!冤有头债有主!哥哥犯错哥哥补!等他出来时再说好不好!我只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满啊!”
众人:“……”
“你最好不要是在装模作样!”
迎着长昭要杀人一般的眼神,乌祈安有点欲哭无泪,他真的是小满啊!哥哥会像自己这样窝窝囊囊的么?!
“乌子恒把他们带回昆仑山!”
说着便要去帮着善后。
三人对视一眼,安静许久。
“那个,我问一句哈。”乌祈安莫名又一种理亏的感觉,他唯唯诺诺地问,“昆仑山在哪里?”
“……”
“……”
乌祈安总能最快的找出很小但是很重要的事。
乌祈安搓搓手:“都不知道么?”
“我上哪儿知道去?”乌玄翊翻了个白眼,“妈的我在於山里锁了多久了!”
乌子恒:“……我还被锁在天道书院好些年了呢!”
乌祈安:“……”我还被锁在哥哥身体里半辈子了呢……
三人叽叽喳喳商量一会儿,决定了原地等待长昭来寻找的决定。
“爹,嗑瓜子不?”
三人排排坐好,乌玄翊在中间。
他接过乌子恒递过来的瓜子又分了乌祈安一半。
“谢谢爹。”
“你们说——呸——平安这次闯的祸——呸——大吗?”
“呸——大!”乌子恒接过话茬,“搞不好就是三界灭顶,若是於山的事没有处理好,朱邪出事肯定要破坏甘渊结界,甘渊结界破了就玩球咯~”
“可是现在——呸——也没出事啊,父亲应该不会把哥哥怎样。“
乌玄翊沉默一瞬:“其实,我年少时在巷尾打死了一个流氓。皇帝都保我,但被你们父亲打了四十板……”
……
也许那时候父亲没和父亲在一起吧……
然而下一刻——
乌玄翊一把扬了瓜子:“昨夜还你侬我侬的说着全天下最爱我,穿上裤子就不认人!”乌玄翊咬牙切齿,“给我那一顿打啊!”
乌子恒、乌祈安:“……”
不愧是司法天尊!
哥哥完咯~
乌祈安牙根有些泛酸,好在哥哥晕了。
长昭没有让他们等的太久,估计是反应过来他们三个都不认路,便遣廉贞星君带他们去。
廉贞星君脸色不是很好,他扫过乌祈安,脸上是很明显的厌恶。
“天尊让我带你们去昆仑山。”
乌祈安真的,他委屈死了。
但是他什么都不能说,只能默默受着。他虽然狗腿,但是捏死自己还是没什么难度的……
乌子恒也看出了廉贞星君的脸上不对劲,觑了一眼乌祈安,也没敢说什么。
三人跟着廉贞星君一道去了昆仑山,扔到山脚下就不管了。
寻了半天,才在一座山头上寻到了一处宅院,和扬州那处是一样的。
先在此处住下吧。
也不知道乌倾辞什么时候会醒。
——————
乌倾辞睡了很久了。
他没受伤,天雷被灵曜悉数挡下。
这应该是最好的结果,灵曜散灵再没有人能分开他们一家人。
本来应该是历尽苦楚、机关算尽后他们一家人终于欢喜大团圆。
但现在却是灵曜散灵,乌倾辞沉睡。
每日长昭和乌玄翊都要问他“今日倾辞醒了没有”。
每每此时,乌祈安就有一种负罪感。该沉睡的是他。这明明是哥哥的身体,现在却被他霸占。
但他也无可奈何,只好说:“哥哥还没醒,但应该快了。”
他不敢看他们失落的眼神。
还有一件事。
是与乌倾辞直接相关的一件事。
於山的事,并没有彻底解决。
枫玥只能将结界恢复,若没有阵眼,还是很难办的。
长昭自然是不想再进於山的。
最后站出来的人,居然是连照。
早在千万年前,他就存了去志。
现在枫玥死了、青丘没了,他活着死了也没什么区别了。
所以他主动提出想进於山当阵眼。
也是在此之后,乌祈安才知道,为何枫玥对自己那样好,连照会那样喜欢自己。
原来都是从别人身上偷来的。
说来也是好笑,乌倾辞依靠着自己与他的相似,从枫玥他们那里偷来偏爱。
又靠着这点偏爱,差点毁掉九尾付出一切才换来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