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怜道：“帝君，你还是再考虑一下吧。”
君吾不言，众人也没再开口。
君吾携梅念卿回了乌庸神殿。一路上，梅念卿无数次欲言又止。
君吾在黄金王座上坐下，扶额道：“有什么想说的就直接说吧。”
梅念卿摇了摇头：“没什么，今日发生了很多事，殿下累了，好好休息吧。”
说罢便转身要走。
君吾道：“你不想问我原因吗？”
梅念卿顿了一下，侧头看向君吾，只见他双眸紧闭，满脸的疲乏。
他转身朝向他，真诚道：“殿下，不管你做出什么决定，我都能理解。我只希望，你能对自己稍微好一点，别再那么累了。”
突然，君吾伸手抓过梅念卿的手，就这么握着，紧紧握着。
梅念卿心里咯噔一下，结巴道：“殿......殿下......”
君吾嗓音有些微微沙哑：“先别走，陪我一会儿。”
千年来什么事都是自己一个人扛，君吾在不自觉间就养成了把事情都藏在心里的习惯，从来不同任何人诉说。梅念卿看着他，也不说话，他知道，在这种时候，静静地陪着他就可以了。
神殿外头桃树的花瓣已经全部落光了，结了不少桃子。梅念卿臂弯里正挎了一筐刚从树上摘下来的新鲜桃，随便拿起一个胡乱擦了擦，便往嘴里送。
君吾从神殿走出来，梅念卿手中就剩下一个啃完的桃核，他抖了抖篮子，道：“殿下，吃桃吗？”
一切都同之前一样，似乎昨日的事不曾发生过一般。
夜间刚下过一场大雨，山间涓涓细流汇成瀑布倾泻而下。
长剑划空，电闪雷鸣，“诛心”直直扎入远处的竹林。
传来“叮”的一声，犹如银铃碰撞，煞是好听。
“好剑法！”
极年轻的嗓音，语气中带着满满的赞赏。
林中走出一红一白两个身影，正是花城和谢怜。
“仙乐？”
谢怜将“诛心”一掷，君吾顺手接住。
谢怜笑道：“帝君的武功又精进不少，看来得找个时候再和您切磋切磋了。”
君吾唇角一勾：“你们今日怎会来？莫非还是来劝我的？”
谢怜轻松道：“非也。今日是特意来找你喝酒的，国师说你在这里。”
君吾惊讶道：“哦？喝酒？”
谢怜点了点头：“嗯，偶尔一杯嘛，不要紧。走吧，国师还在等我们。”
莽林内，梅念卿已经备好了一桌菜，三人回来后，便一同落了座。
梅念卿替众人各斟了一杯酒。
君吾举起酒杯，道：“仙乐，来，我们喝一杯。”
经历了那些事后，一起坐在一张桌子上喝酒，这还是第一次。
谢怜举杯，一饮而尽。
正准备给自己斟第二杯，梅念卿突然拦住他道：“殿下，你所修之道需戒酒，还是少喝点。”
谢怜委屈道：“师父，我今天特意就是来找你们喝酒的，偶尔破次禁不要紧的。”说罢便看了一眼花城。
自然是不要紧，毕竟这两人天天都在破禁，也大差不差了。
花城挑眉道：“国师，哥哥想喝便让他喝吧，人生在世，需得尽欢才好，这个禁那个禁，岂非无趣。”
梅念卿看了眼花城，又看了看谢怜，叹了口气道：“年轻人，还是多注意点吧，伤身呐。”
谢怜和花城相顾一笑，梅念卿不用猜都知道，他们俩自然是不会听的。
君吾道：“从前就想和你一起喝一杯，只是一直没机会，今日就别管那么多了，尽兴就是了。”
谢怜道：“正合我意。”
二人再次举杯一饮而尽。
梅念卿唠叨道：“你们两个，喝酒也不是这么喝法的，吃点东西垫垫。”
花城把玩着发尾的红珊瑚珠，悠悠道：“国师，这些菜都是您做的？”
梅念卿骄傲道：“自然咯。”
花城真诚道：“看不出来国师还有这个技能。”
梅念卿扬了扬下巴：“本国师有的是你们不知道的本事，尝尝吧。”
花城用指尖挠了挠眉梢，看了眼几盘五颜六色的菜，没敢动筷。
梅念卿看向谢怜，谢怜有些害怕地缩了缩。
梅念卿饱受打击：“干什么干什么！不相信我？”
君吾举起筷子，夹起一块黑乎乎的肉段，在三人的注视下，吞进口中，面无表情地咀嚼着。
梅念卿眼底皆是感激与感动，谢怜满脸敬佩，花城则两手一插，露出微妙的笑容。
君吾认真点评道：“不错，很鲜，有进步。”
梅念卿瞬间露出一副受到了肯定的得意表情，又看了一眼谢怜，表示很受伤，自己的爱徒居然不信任自己。
谢怜心虚地眼眸一转，岔开话题道：“那个帝君，你真的不准备回上天庭吗？”
君吾拿着筷子的手一顿，抬眸道：“仙乐，这个话题，我今天不想再谈。”
谢怜微点点头，道：“好吧，那就不聊这个了。”
可是，聊什么呢？气氛又冷了下来。
虽然谢怜极力想表现得很轻松、很坦然，但他们俩之间，似乎再也回不到之前那种可以自在聊天无所顾忌的状态了。
那就喝酒吧！
基本就是君吾和谢怜两个人在喝，两个酒瓶都空了。相比起来，君吾还算可以，并没有到喝醉的程度，只是有些许犯晕，正单手撑在桌子上，扶额沉思。谢怜的酒力本就不太好，这些酒一下肚，基本就懵懵懂懂了，仅残存的意识勉强支撑着他没有倒头不醒，用手指蘸着杯中的酒水在桌子上画画玩。一旁的花城满眼柔情地盯着他，也不阻止，就这样随着他去。
梅念卿皱着眉头，先伸手拉了拉谢怜的衣角道：“殿下，别玩杯子里的酒了。”又转头看了眼君吾，无奈道，“叫你们别喝太猛别喝太猛，这下好了......”
谢怜有些糊涂地垂着脑袋，道：“国师，您别唠叨了。我又没有错！干嘛又凶我......”
花城变出块手帕，笑吟吟地帮谢怜擦拭着沾了酒水的手。
梅念卿对花城道：“小子，你以后不许让太子殿下喝酒了！听见没！”
花城颇乖地点了点头，发间的银链微微晃动，叮当作响。
谢怜却猛然抬头，眼睛睁大，双手一把环过花城，把他往怀里拉：“国师！他也没错！您别骂他！”
梅念卿看了眼满脸“无辜”的花城，疑惑道：“我什么时候骂他了？”
谢怜委屈地眉头皱成了八字：“有的！您还说三郎是天煞孤星！说他活不过十八岁！”
梅念卿扶额道：“这都猴年马月的事情了！”
谢怜眼眸湿润，似要委屈地哭出来一般：“他明明就很好！特别特别好！”
花城笑意渐渐淡去，将椅子朝谢怜身边挪了挪，谢怜就整个人靠在他的怀里。
梅念卿简直没眼看，便将头转了过去。
一旁扶额的君吾突然道：“对不起......”
梅念卿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这话，惊讶地看向君吾。
可惜，谢怜已经在花城的怀里睡过去了，并未听到这句话。
花城眼眸藏了笑意，深不见底，无比阴冷：“哼，好轻飘飘的一句话。”
君吾将胳膊从桌子上拿下来，抬头看他：“我知道说什么都没用，但是这是我欠他的。”
花城道：“那就等殿下清醒的时候亲自对他说。你欠他的多了，不仅有仙乐国的那些条人命，还有......”似是不愿再继续说下去，只道，“你还不清！”
君吾唇角一勾：“我知道......”
花城轻柔地将谢怜抱起，恨恨道：“那就好好用你的行动来赎罪。”
说罢便向梅念卿点头致意：“先告辞。”
屋门瞬间银光闪烁，化出一扇门，门一开，另一侧是无尽的漆黑。花城抱着谢怜向门中走去，随即消失无影，门也随之消失。
梅念卿轻拍了拍君吾：“殿下，回去休息吧。”
君吾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梅念卿搀着他，回了他的寝宫，在床榻上坐下。
梅念卿准备出去：“殿下，那我出去了，你好好休息。”
君吾一把握住梅念卿的手，缓缓道：“如果......如果我回上天庭......你会支持我吗？”
梅念卿沉默了，然后缓缓在他身侧蹲下来，仰首望着他：“殿下，我说了，不管你怎么选择，我都支持你。”
君吾用极低的嗓音道：“是我欠他的，也是我欠苍生的，我应该去偿还。”
梅念卿抿了抿唇，思考了一会儿，道：“也不完全是偿还吧......殿下，您的梦想，不也是拯救苍生吗？”
君吾偏头看向他，眼中似有回忆，似有思考，似有怅然，似有疑惑，最后闭上双眸，释然一笑。
梅念卿继续道：“既如此，那便什么都不要再想了，就去做你原本想做的事吧！”
君吾沉沉道：“那你呢？”
梅念卿疑惑地瞪大了眼睛：“嗯？什么？”
君吾重复了一遍：“那你呢？”
梅念卿“哈哈”道：“我嘛......我重操旧业嘛！不是我吹，现在这些年轻人在术数上，没一个能比得上我......”
君吾打断他：“你还会陪着我吗？”
梅念卿突然愣了，心脏突然狂跳起来。
君吾睁开眼睛盯着他，眼眸带了湿意，犹如雨后带着露珠的芳草地，脉脉含情：“你说过，你会陪着我。那现在呢？你会离开吗？”
梅念卿的双唇似被黏住了一般，大脑开始充血，脸颊直到耳根都是火辣辣的一片。
君吾再不想藏匿自己的心意：“其实这些年，我早就习惯了一个人，所以不管是谁离开我都无所谓。反正没有人会永远陪着我，我早就知道了。但是最近，我是真的很害怕你会走，如果你走了，我一个人该怎么办......我真的......真的离不开你......”
听到这句话，梅念卿能清楚地感觉到胸膛中的那颗心在猛烈地跳动，面前的这个人，是他最尊敬最崇拜的人。
突然，鬼使神差的，梅念卿微微起身，吻了上去。二人唇瓣相贴，君吾的眼眸瞬间瞪大。
什么话都不用说了，这个吻已经包含了一切。过去的情也好，怨也好，早就迎风而散。随之而来的，是如星火燎原般肆意生长的爱意。
二人慢慢分开，四目相对。
君吾的呼吸彻底紊乱了，咽了咽口水，喉结上下翻滚一周，伸手将其一把捞起，反身二人便滚落至床榻。
如果说方才那个吻是蜻蜓点水，那这个吻便是风卷残云般的掠夺。二人辗转反侧，唇齿缠绵，夹杂着温热的气息，肆意地交换地舌间的琼浆玉露，满是酒的醇香。
君吾的手不安分地在梅念卿身上上下游走，从后颈到腰间，打圈或挑拨，蹂躏或轻抚。
梅念卿闷哼一声，双手攀上君吾的肩膀，留下两道指印。衣衫从肩头被剥落，从床头滑落至地上。
武神的战斗力本就可怖，加上酒的缘故，今夜的君吾尤其的肆意疯狂。每个动作，都似狂风过境，风卷残云，寸草不生。
屋外是无尽的长夜，屋内是缠绵的温存。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举杯共饮情意相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