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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宫花一落已成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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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是无数场奇遇。

腊月的上宁城,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下斑驳光点,在黛瓦红墙的映衬下,显得别有一番风味。鳞次栉比的房屋与斑斓的树叶交相辉映,让这个清冷的冬日多了岁月静好的暖意。

梁宫碧水阁里,却被一片悲伤笼罩,让人没有心情去在意这些景致。叶岚依旧缓不过神来,她无法接收这个事实:她的母亲今天没有醒过来。明明昨日一切都还好好的,母亲还说要给她熬一些梨汤喝。怎么今日就阴阳两别了?

她,叶岚,梁国六公主。她出生那日,大雾漫天,梁帝便赐她“岚”字为名。后宫之中,其他有子女的妃嫔都已至妃位,只有的她的母亲,生下她后才被封了个小小的才人。连个像样封号都没有,因母家姓宋,便以姓为封号。她的母亲出身平民,曾是宫中众多侍女中的一个。她不知道她的父母有怎样的过去,母亲从未对她讲过。可从人们的态度来看,也许那是一段不堪的过往。

据太医判断,宋才人大约是昨晚子时,因胸痹而薨逝的。早晨侍女们正纳闷今日才人为何还不起身。就听见屋里传来衣架倒地的声音。接着是侍女安如的叫声:“才人,醒醒……来人,快来人……快叫太医。”当然,一切于事无补。

彼时叶岚还没有起身,也听见母亲屋里的动静,便要过去看看,可门口侍女们拦着说什么也不让她进去,说是太医正在救治。待叶岚看见她母亲时,她母亲正安静的躺在榻上,面色平静,一如往常。安如将叶岚揽在怀里,说道:“公主节哀……”说完又呜呜咽咽的哭起来。看着榻上的母亲,叶岚相信这是一场梦,一场噩梦。等梦醒了,一切都会恢复如常。她用力掐了掐自己的大腿,没有疼痛感,这让她更加认定了这是一场梦。她问安如:“姑姑,母亲是不是又病了?何时能醒过来?”

安如以为叶岚是受不了这个打击,吓坏了。抚着她的头说道:“公主,节哀。才人走底很安详、没有受什么痛苦。这是多少人都求不来的福报……”说完,看着不满十三岁的叶岚,心中酸楚,又是一串眼泪流下来。她拉下叶岚带着她着磕了三个头。

听完此言,叶岚只觉脑中一片空白。一切发生的这么突然,没给她一点准备时间。她膝行到榻前,颤抖的双手去拉她母亲的手,所触皆是一片冰凉。她失声痛苦,仿佛整个世界瞬间崩塌,心头涌起无尽的悲伤与无助。后来她脱力晕倒,被抬回来自己的屋里。面对叶岚的表现,安如非常担心,她安排了两个个侍女看守叶岚,让她们每一刻钟便汇报一次情况。

关于她母亲去世时的情况,但是后她听见侍女小声议论过:“安如姑姑拉开帐缦时,吓的神色都变了,才人手抓被褥、面露狰狞、双目微张、身体尚温。真是骇人。是太医来了给才人扎了几针,她才恢复了模样。”不过叶岚更相信安如的话,因为人都故去了,针石便不再起作用了。

礼部行动迅速,很快就送来了丧服、丧仪,碧水阁变成了黑白黄色的世界。

叶岚醒来已是下半昼,她觉得身体沉重,昏昏沉沉问侍女道:“母亲将梨汤熬好了吗?怎么没来叫我?”

没有人回答她,而安如为她端来了丧服。她摸着白色的丧服,她抬头看着安如红肿的双眼,才想起她的母亲已经不在了。她换上衣服冲向母亲的寝殿。她母亲已躺在正堂里,被一块白布盖住。她轻轻掀开白布,她的母亲经被梳妆打扮、穿戴整齐,脸上似笑非笑的,就这样躺着,再也不会叫她一声“暖暖”。暖暖,是母亲给她取的乳名。叶岚的泪水,无声而下。安如看到了,赶紧过来,将白布盖好,拉着叶岚跪倒灵前三叩首。

嫔妃薨逝,依例应在光华殿停灵三日,僧众诵经超度三日后,择吉时出殡,葬于皇家陵寝。可临近年关,荣妃不想因此事再费周折。于是意会礼部,就地停灵一夜,明日发送。梁帝的皇后病故数年,荣妃代皇后职,掌管后宫事宜。

碧水阁上下守灵一晚。没有人来吊唁。宋才人在宫中是个不起眼的存在。她住的碧水阁是个很小的小园子。掌事姑姑安如并四名宫女及四名内监。没人愿意服侍一个不得宠的妃嫔,故而宫中之人常有轮换。只有安如,一直侍奉在叶岚母女身边。她与宋才人亲人姐妹,待叶岚如亲女。

堂外风起雪落,堂内冰寒彻骨。安如让人多添了一个暖炉,将所有的炭都搬过来。她担心六公主在这里过一夜,明天必然要生病。守至半夜,侍女和内监们困意上来,便有人悄悄离开。安如看着直皱眉头,欲呵斥他们。

叶岚制止,说道:“姑姑。由他们去罢。”

“公主,这般由着他们没有规矩,日后他们还不翻天。”

“忠心在心不在行。母亲都没了,还谈什么日后。”叶岚说完向阴阳盆里投了几张纸钱。

安如叹息一声,对众人说道:“公主仁慈,允许你们去休息。要记得公主的恩情。”

有几人像得了特赦一般下去了,只剩下两个内监继续一起守着。

“患难见人心,果然如此。”安如自言自语的说道。

夜更深了,那两个小内监靠着柱子睡过去了,叶岚叫安如给他们找来被子盖上。安如也为她拿来了披风,可披风是粉色的,不合时宜,叶岚没有披。她看着盆子里的火光,想着她与母亲的过往。

叶岚是个心思细腻的孩子,她能读到母亲双颦间的忧愁,能感受到父亲对她的疏离。她也能感受到自己与父皇其它的孩子的不同。最直接的表现就是在名字上,她长姐叫叶清风、五姐叶朝雨、七妹叶如雪。而她的名字,只是一个漫不经心的“岚”字。

不知不觉天色见明。昨夜落了一夜的雪,使今日的天色一碧到底。远山被一层白雪覆盖,显得苍茫而神秘。雪,为梁宫披上了白色纱衣。

天亮了,叶岚起身,冰冷的双腿让她站不稳,由侍女扶着走到院子里。触目皆白,上天都在为她的母亲悲伤。叶岚看着棺椁抬进碧水阁,看着她母亲被安置进到了里面,又看着棺椁抬出来碧水阁。这一生,就这样草草了结了。

宋才人的离世,在梁宫中没有激起任何浪花。她渺小的如同一粒尘埃,仿佛都没有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一个可怜的女人,全部的青春荒废在了梁宫,一生的时光都被高耸的宫墙困住。后来,叶岚也想过,假如没有她的出生,她的母亲会不会有另一番天地。

两日来,叶岚滴水米尽。当晚,她发起了高烧。正当她半梦半醒、忽冷忽热之时,一股温热流入喉咙,滋润了她干涩的喉咙。她慢慢睁开眼睛,看见了夏萱--她的表姐,她三兄成王叶均的王妃。

叶岚想叫一声“姐姐”,可是只有嘴唇动了动,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夏萱看着叶岚这个样子,又想到她那可怜的姨母,她忍不住啜泣起来。她用帕子捂住脸扭过身去,整理自己的情绪。

安如也跟着流泪,说道:“公主已经昏睡一整日了。今晨去找了太医,可至今未来。这些日子也没有一个人过来看看……”

夏萱拉着暖暖的手替她暖着,说道:“昨日一听到消息我便向宫里递了帖子,今日才能进宫来。坚强一些,一会让安如给你熬碗鸡汤,一定要吃东西。”

夏萱的来到给暖暖带了一些安慰,她点点头,一道泪水顺着眼角流入发丝。

宫内规矩严苛,时辰到了,夏萱不能多待。安如送她出去,她感激道:“多亏了王妃送来银炭和吃食,不然还不知道要怎么办。奴婢在这替才人和公主谢过王妃了。”说完,对夏萱行了叩拜大礼。

夏萱抬手示意她起身,又叮嘱安如说道:“姨母与暖暖是我的至亲,这些都是应该的。以后缺什么少什么,你悄悄告诉东角门的黄内监,我自会派人将东西送来。”她回首看了看屋里,继续说道:“这些日子也辛苦你了,她身边就你一个贴心的人了。这些银子你先拿着,过些日子我再来看她。”

夏萱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她与叶均的婚事,众人是反对的,这么些年,宫中长辈依旧对她有偏见。而叶均此时也不在京中。她走出梁宫,回望这门阙森森的宫殿,心下感叹:真是个吃人的地方。

夏萱走后的两日内,只有长公主和惠妃派人来看过她,除此之外,再无别人。那个她称为“父皇”的人,似乎已忘记她们的存在。她母亲宫中侍女出身,在后宫无背景依靠、前朝也无父兄仰仗。长姐,二兄叶铭,三兄都已成婚,出宫令居。在梁宫里,叶朝雨、叶如雪与她年龄相仿,本应是最佳的玩伴,可她们之间却亲近不起来。而宫里的侍者们,惯会攀高踩低,看人下碟。叶岚也有自己的孤傲,这让她显得十分清冷、不合群。惟有四兄叶皓,把她当成妹妹看待,时常照拂。叶皓长她五岁,常年在外游厉,已两年没有回来了。

几日来的折腾,这院子的内监侍女都疲惫不堪,这回丧事毕,便排好值班各自安歇去了。这日午后,叶岚睡醒有些口渴,身边又无人,便自己下榻来取了些水喝。身体发热了几日,门缝里吹来的凉意让她感到舒服些。她不自觉的走到了门外,在台阶上坐了下来。她木木的坐着,石阶凉如冰,她却不觉。地上的雪还没有化,被太阳一照,白晃晃的让人看着眼晕。她抬头,看见了母亲的笑脸,她伸手去摸,那脸又渐渐消失,叶岚的手愣在半空中,风从她指缝穿过,仿佛母亲握住她的手。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呢?母亲走了几日了呢?她糊里糊涂的想不清楚。

一个身影向她走来,坐到了她的身边。是她的四兄叶皓。叶岚看向他,竟有些陌生,两年未见,他身量见长,也已褪去青涩稚嫩,变得成熟。

叶皓见她不语,说道:“怎么,两年未见不认得我了?”

说起叶皓这个人,也是个特立独行的人。他坚信“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于是他学完少师所授的所有课业后便出门游历去了。至今年十七岁,他已在外游历了四五年。真正的历尽千帆、归来仍少年。

叶岚浅笑了一下,表示对叶皓的欢迎,说道:“只是没想到四哥哥回来。”

叶皓从怀中掏出一只狸花猫来交到了叶岚手中。叶岚抚摸着小猫光滑如同锦缎的毛发,又挠了挠它的下巴,小猫慵懒的哼唧了两声。叶岚笑了起来,看得出来她很喜欢。

叶皓看着叶岚的样子,也放心下来。他说道:“节哀。你母亲虽然故去了,但是还有父皇在,哥哥姐姐们在。振作一点,以后日子还很长。”

提起“父皇 ”,叶岚低下头去,心想:他大约早就忘了自己还有这个女儿。但她还是说道:“父皇忙于朝政,无暇顾及后宫之事。”

“荣妃掌管后宫,怎能如此疏忽,待我回去问她一问。”

“哥哥不必为我冲撞了长辈,荣妃娘娘不是好相与的,得罪了她,只怕我以及惠妃娘娘的日子都不好过……哥哥不必忧心,我自己会好起来的。”

叶皓叹了口气,的确也是这样,他一时激愤不管不顾,日后受气的还是他的母亲惠妃和这个妹妹。只得日后再徐徐图之。他揉了揉叶岚的头,说道:“进去吧,外面凉。”

叶岚点点头,扶着叶皓的手,借着他的力站了起来。他又宽慰了叶岚几句,将带回的礼物交给她后离开了。叶岚看着怀中的小狸花,心里多了些暖意。

又过了几日。一道圣旨颁来,大意是以后她要寄养到荣妃的怀宁殿,叶朝雨的母亲那里。此番她孤苦伶仃,长辈们自作主张,自以为给她了最好的安排。她木木的听着,没有表情,没有言语,她没有任何可以做出的选择。

她不知,这也是叶皓为她求来的。梁帝召见叶皓,叶皓拐弯抹角的说了许多父义母慈子孝、兄友弟恭的话,引出叶岚。梁帝这才想起安排叶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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