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缱在医院待了半个多月的时间，池择知道这件事已经是池缱出事三天后了，顶级姐控的他在听到这件事的第一瞬间便赶了回来，却发现有着喻以衍之前的忙前忙后，反倒没什么是他能帮上忙的，只能时不时便过来探望一二。这一动静闹出来之后，不光金盛，整个金家都被拖下了水，有着QS和浅言两面的夹击，昔日里意气风发的金氏很快在市场上败下阵来。

尽管二人尽心尽力，梦魇依旧没能放过池缱，似乎每晚被噩梦惊醒依然成为常态，唯有喻以衍不断地安抚才能入睡，询问医生得到的答案也只有一个回应：这是心病，院方会积极提供相关治疗措施，但最为关键的还是在池缱个人。

池缱为什么如此，没有人比喻以衍更清楚其中的答案，即便自己已经很多次告诉过对方自己不会离开，可她缺席数年池缱的人生的事实不会改变，这八年的光阴对她是一种折磨，对于身处异国他乡的池缱更是。池缱仿佛沙漠中即将枯死的花朵，不敢奢望雨水的滋润。

夕阳在城市的尽头渐渐消失，病房中女人稍显红润的面庞痴痴地看着窗外的景色，许久，房门被敲响，在安静的病房里显得分外刺耳，池缱的肩膀动了动，目光沉沉的往声源看了过去。一改往常的欣喜，她似乎早有预料般的没有一如既往地勾起笑容。来者也正如她所想，并非喻以衍。

“小池......”刘美兰手中拎着大大小小的袋子，犹豫着走了进来，跟在身后的池州越站在门口迟疑着，感受到池缱的目光之后，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抬脚踏进病房。

池缱并没有开口，病房里的气氛一时难以化开，刘美兰脸上带着不自然的笑容，显然这么多年的离别与争吵让她早已失去了和自己女儿相处的方式，更不用说她们上一通不欢而散的电话。池州越身体板直即便已经年过半百，他的身姿依然如往年一般硬挺，池缱知道她的父亲是个多么骄傲的人，他会出现在这里已然是放下了他曾经自持的那份偏执。

那又如何呢，她不需要，因此在看到二人出现的时候眼里并无一点欣喜，甚至连她日夜纠结的怨恨也不复存在，宛如看着两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不知道你爱吃什么水果，我们就随便买了一些。”刘美兰靠近病床，在一旁的椅子坐下，回头对还别扭着的池州越挤眉弄眼。

“这次真的太危险了，我听小择说了，不论怎样你都不应该以身涉险，下次......”她顿住，似乎在思索接下来的话是否合适开口，只得婉转道，“要冷静一点，有什么事可以和弟弟事先商量着，不要让自己受到伤害了。”

“嗯，我知道了。”池缱乖顺的眉眼让夫妻二人既欣喜又担忧，倘若池缱像往常一样对他们冷眼相向，他们反倒不会如此局促。

“爸给你削个苹果。”板着脸的男人，往这边走了几步，池缱看着她的眸色闪了闪，又在看到什么了之后微微睁大了眼睛，随后垂眸，没有拒绝也没有同意。

池州越用小刀削着果皮，开口道：“听小泽说你现在在荷城大学教书......”池州越叹了口气，不知带着什么情绪，池缱尽然从他嘴边看到了罕见的笑意，印象中，这种情绪池州越从来就不会在家里表现出来，除了谈成了大生意的时候，池州越永远都是严肃着的。

“这是一份很神圣的工作，爸爸很为你感到高兴，如果以后决定在荷城定居了，爸爸对你没什么别的要求，做自己开心的事就好，更要保护自己。”他的话语第一次让池缱感受到了父爱，可是太迟了，这份父爱来的太迟了。

池缱那对着二人总是冷漠淡然的脸上也第一次出现了别的神色，她微怔地看着眼前的男人，眼里闪烁着细碎的光，那从内心生出油然而生的情绪不是欣喜，不是释怀，而是不合时宜的无尽的悲哀和苦楚。原来漫漫长跑如此多年，她追寻的只是一个低头。

“池州越...”她低声呢喃着，却叫不出口一声父亲。

池州越将苹果切成小块放在早就准备好的盒子之中，没有因为对方直呼自己的姓名而生气，“我们不奢求你的原谅，也不会阻止你想做的事情了，只是想让你知道，以后有什么需要的，都可以找我们商量，你是我们唯一的女儿，池择的亲姐姐。不要再这么冒险了。”

这一次，池缱没有再和他呛声，沉默着吃着递过来的水果，刘美兰看着二人微微缓和的关系，内心无比欣喜。池州越的专横和固执，自己的懦弱和妥协，一次次将本应该好好宠爱的女儿推进深渊，她懊悔过，却也自私的认为池缱会屈服于他们之间血浓于水的亲情，也正是这样的自以为是，将一家人推的越来越远。

此时，相比于夫妻二人的宽慰，池缱心乱如麻，她不知因以何种心态去面对二人，内心没有触动是假，可那只掐住脖颈的手仿佛又在慢慢缩紧，她不知道如何面对池州越和刘美兰迟来的关爱。她应该坦然接受吧，应该喜极而泣抱着二人喊出陌生的爸妈二字吧？可事实却是，她没有，更做不到，她放不下过往，更做不到原谅伤害过自己的眼前人，心里矛盾的两个人小人彼此厮打着，池缱只觉得呼吸越来越沉重，取而代之的是头部传来的熟悉的疼痛。

在昏黄的光泽之下，她苍白的面容并没有被发现，她稳了稳心神，不带情绪地开口：“喻以衍快来了，你们走吧，我...暂时不想让你们见面。”她犹豫了一下，放在以前她根本不会想到让喻以衍和他们见面，即便此时依旧没有这个想法，但下意识，她说出了违心之言。池州越夫妻显然也听出了这言外之意，他们会心地笑了笑，此行的目的本就不是让池缱能够忘掉过去接受他们，现在的结果已经带给他们很多惊喜了。

看着二人离开的背影，池缱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她撒谎了，喻以衍昨天出差了，明天早上才能赶回来，方才的一套词措不过是为自己找的借口罢了。

她痴痴地盯着天花板，感受到有什么划过了眼角，时医生告诉她，身上的疼痛容易治愈，但心病难医。

一切恍若庄周梦蝶，醒来终究是大梦一场。就像在无数个漂泊的夜晚里，她早就失去了爱人和被爱的能力，一股执念和不甘心，撑着自己走过了一个又一个春秋，向来不怀疑自己对喻以衍情感的池缱却突然开始审视自己。她从不畏惧自己受到伤害，但喻以衍呢？她的行为会不会再一次伤害对方，喻以衍的爱是赤诚而干净的，可她不是......她的感情之中包含着不甘，愧疚......甚至还有恨。池缱手指颤了颤看着手机屏保上女人真挚的笑容，一瞬间决堤，泪如雨下。

残破的灵魂怎么去爱人呢？她原谅不了任何人，更原谅不了自己。

病房的灯不知被何人打开了，池缱单薄的身影蜷缩在病床上，大梦初醒般看着满脸心疼朝自己款款而来的喻以衍，随后整个人被拥入了一个不怎么温暖的怀抱。

刚刚从室外进来的喻以衍身上还沾着春夜的寒意，她仅仅拥了一瞬便松开，生怕让池缱着凉，待到暖气充盈身躯之后才往女人那靠了靠，伸手去抹那未干的泪痕，语气满是关切：“怎么哭了？受什么委屈了还是做恶梦了，房间里不开灯，我以为你已经睡着了。”

池缱不说话，只往她怀里钻闹脾气般地摇了摇头，说出了一个让人不怎么信服地答案：“想你了。”

喻以衍摸了摸她的头，耐心回应：“我也想你了，今天饭局结束的早，合作很顺利，我看晚上没事，原本打算给你一个惊喜，没想到抓到池教授哭鼻子了。”她打趣的话语，引得怀中人不满的轻哼，喻以衍并不想放过池缱的每一个情绪，垂下头，引诱着女人，“到底发生什么了？不要蒙混过去，这对我很重要。”

池缱的小脸红扑扑的，鼻尖更是因为哭泣而泛红，灵动的双眸和喻以衍对视着，后者的喉间动了动，压抑着内心翻涌的情愫。

“阿衍...”池缱自知她们之间不应有所隐瞒，但真要开口，她却不知从何提起，“破镜不能重圆。”她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喻以衍手上一紧，感受到自己腰间不安的双手，池缱接着说，“今天池州越他们来看我了，他和我低头了，我看着他那样要面子的人讨好我，我第一次感受到自己渴望多年的来自亲人的理解和关切，可我并不高兴，更没有因为这件事而能够原谅他们。我好像是活在过去的人。”

“遗忘本身就是一种记忆。”她低声喃喃道，“我想要遗忘的过去从来就没有远离，阿衍，我对你的感情早就不是八年前那样的了，它不纯粹，甚至......”她咬了咬嘴唇，喻以衍听见细若蚊蝇的几个字---肮脏。

喻以衍看着这样矛盾却可爱的小人忍不住碰了碰对方的嘴唇：“你在担心这个？池缱，你怎么就觉得的我对你的感情全然纯粹呢？我们的过去已然如此，但我们的未来才刚开始不是吗？纯粹的情感本就难得，可是我们选择了彼此，不论何种情感，都是我们的一部分。”说完，喻以衍忍不住再次探向女人，惩罚性地咬了咬对方的唇瓣，几乎不用过多思考，池缱自然地回应着对方。

气息喘喘，池缱眼中泪花更甚，喻以衍的话语似是催情的毒药，却很好的抚平了池缱心中原有焦虑：“你想活在过去我们便留在过去，你愿走向未来我也会始终如一地陪伴。阿缱，我只想活在有你的世界，不论你对我的情感怎样复杂，但只要你还爱着我就不要放弃我好吗？”她的话语猛然让池缱清醒了一些，她看着眼前这个被自己曾经放弃的人，小心翼翼的伸出一只手抚摸着对方的脸颊，许下承诺：

“我不会放弃你的，喻以衍。”

纠结很久最后还是决定趁着现在闲下来了把这本没写完的故事写完，还阿衍和阿缱一个好结局。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 1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