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一些忌讳不能犯，但我忘了有时候还有一些意料之外的情况，比如某些不该发生的事情自己发生了。”周明瑞看着那扇打开的门，喃喃自语道。

刚刚还被查尼斯门异动惊到发愣的克莱恩回过神来，顿觉什么恐怖的氛围都消失殆尽了。打开的门里探出头的厄运布偶已经被不知道什么东西抓了回去，查尼斯门重新合拢。

克莱恩没有收起手里的枪，他回到值守室，拉动了用以警报的铃声。周明瑞还在耳边碎碎念，大概是为了缓和气氛，让他别害怕。克莱恩觉得温暖贴心的同时也有些好笑：“我真的没那么胆小。”

碎碎念戛然而止，周明瑞故作轻松的声音响起：“我可没说你害怕。”

“嗯，是你想玩梗。”克莱恩敷衍了一句，看着伦纳德几人快速冲到值守室门口。过了一遍流程后，本该安静度过今晚的值守室成为了热闹的棋牌室。

过了凌晨五点，克莱恩和周明瑞交换了身体的使用权，趁着大家都将心思放在纸牌上时，快速换了班。

本来周明瑞正因为克莱恩许久不和他说话而昏昏欲睡，交换之后这股困意也在脸上显露了出来。不过克莱恩本身也过于疲倦，所以这一点变化也不算明显。

周明瑞向他感慨了一句：“还是年轻好，如果是我以前，估计现在都有猝死感了。”

猝死感是什么啊！克莱恩无语片刻后毫不留情吐槽：“你确定不是因为最近的体术训练有所成效吗？我记得你以前也不会刻意锻炼。”

“体术训练有益的是这具身体，这说明你以前也缺乏锻炼啊克莱恩同学。”周明瑞严肃正经的说道。

两人脑内频道聊得畅快，全然忽略了一旁伦纳德有些奇异的视线。伦纳德低下了头嘴唇蠕动了几下，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随后才神色如常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出了一张牌。片刻后，他忽然微微侧头，看向克莱恩的眼神就变得有些怜悯了起来。

马上快要六点了，六点时值夜者的另一位成员西迦·特昂会来换班。周明瑞正赶在她来换班前收拾东西，打算一会见邓恩时和他汇报一下昨天发生的事。此刻值班室内就只剩他和伦纳德，其他人已经先一步离开了值守室，正在门外走廊上等待他做最后的记录工作。

伦纳德上下打量了周明瑞片刻，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周明瑞刚疑惑回头，就看见伦纳德俊美的脸庞上浮现出了一缕不忍之色：“克莱恩，你……如果平时压力太大的话，记得去看心理医生。千万不要讳疾忌医，精神状态不稳定也是很容易失控的。”

“啊？哦……谢谢关心……？”周明瑞迷茫的应了下来，实在想不通伦纳德为什么会突然对他说这个。

正在这是，西迦·特昂已经走进了值守室和他换班。周明瑞干脆放弃了再想这个问题，和西迦交接好后走出了值守室。伦纳德看出了克莱恩并没有将他的叮嘱放在心上，不由得加重了担忧。但克莱恩本人都不在意这个问题的话，他总不能向队长汇报他觉得克莱恩有失控风险给人关起来。更何况克莱恩现在看起来十分稳定，根本没有任何失控的征兆。

“别担心了，你同事看起来可比你稳定多了，你失控了他都不一定失控。”伦纳德正发愁时，他耳边的那道声音略带嘲讽的开口。

伦纳德皱起了眉，不动声色询问道：“你怎么知道他很稳定？不是你和我说的他疑似多重人格？”

“谁告诉你多重人格一定会失控？”那声音反问道。但他也没有解释多重人格为什么不会失控，只是就此悄无声息的沉寂了下去。任凭伦纳德怎么呼唤都没再发出任何声音。

伦纳德有些不爽的“啧”了一声，挠了挠后脑勺，有些不知道该不该相信那个声音所说的话。但克莱恩目前的状态确实没有什么问题，他也就将这件事暂时放下了。

——

时间很快来到了周一，克莱恩按照计划里的时间来到了霍伊大学，走在林荫小道上时，克莱恩看着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小声嘀咕了一句：“既然是去见阿兹克先生，还是明瑞你来比较好吧？我怕一见面阿兹克先生就把我当成孤魂野鬼灭了。”

周明瑞：“……”这还真不好说，毕竟上次阿兹克先生确实将他认成了克莱恩。很难说阿兹克先生看到自己的学生将身体让给了别人使用会是个什么反应。

“所以交换吧！”克莱恩满意的用手杖头敲了敲手心。他稍稍闭上眼，快速和周明瑞完成了交换。周明瑞放下手杖，轻轻叹了口气。所以说，自己被认错了到底有什么好高兴的？克莱恩为什么一副巴不得阿兹克先生永远认不出来的样子？

和阿兹克先生的谈话并没有花费很多时间，他们一起聊了聊关于克莱恩最近遇到的巧合里存在的问题和阿兹克先生的梦境。周明瑞之前就有猜测阿兹克先生是非凡者，这次也只是再次确认了这一点，只是他没想到阿兹克的情况如此复杂。失忆岂不是连序列几都无法得知？

虽然很想帮助阿兹克先生，但他的梦境确实复杂无比，周明瑞敢说就算是老尼尔在这里也无法对这些梦境进行解读。

“……你永远无法想象，一个没有过去的人会有怎样的情绪，那就像是漂泊在大海上的船只，最可怕的事情不是遇到暴风雨，而是找不到港口，找不到抵达陆地的航线，只能一次又一次地迎接灾难，永远没有尽头，永远感觉不到平静和安全。”

听完阿兹克先生对于自我的剖析后，周明瑞安静了下来，这安静持续了很久很久，久到他们离开了霍伊大学，将身体控制权换了回来。

“今天下午的塔罗会要聊些什么内容？”坐在回家的马车上，克莱恩看着路边快速略过的街景，想起即将到来的塔罗会，一时有些头疼。塔罗会的意外太多，他必须得提前和周明瑞对一下“口供”。

“内容啊……”周明瑞慢了半拍才回应，但也只是重复了克莱恩话语里的内容，像是根本没有认真听克莱恩的话。

克莱恩也察觉到了这异常，他皱了皱眉，将今天所有事都快速过滤了一遍，随后才察觉到哪里有问题，他问道：“怎么了？是在想阿兹克先生刚刚说的事吗？”

周明瑞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沉默了半晌，突然蹦出来一句：“克莱恩，你喜欢塔罗会吗？”

这问题突兀的克莱恩有一瞬间的思绪卡壳，实在无法将刚刚他们的聊天内容和这个问题建议起来，他疑惑不解的反问：“怎么突然问这个？”

“只是一个问题而已。”周明瑞没有正面回答。

克莱恩放平心态，决定不再纠结周明瑞为什么这么问，他想了想：“其实还好，不讨厌。”

“那坐在‘愚者’位置上主持会议呢？”

“呃……这个还是不了吧，你别告诉我今天又要我顶替‘愚者’？”

“今天不会的。”周明瑞只是笑了一声，随后就又一次沉寂下来，看上去并不是很想继续和克莱恩讨论塔罗会会议内容的话题。

克莱恩一路皱着眉回了家，实在想不通他如此异常的原因。不由得暗自叹了口气，是不是因为阿兹克先生的话，明瑞有些不舒服呢？不然下次还是他自己去见阿兹克先生吧？

两人维持着沉默的状态，在房间内学习巨人语，直到下午二点五十分，克莱恩锁紧了房门，逆走四步登上了灰雾。

灰雾之上，周明瑞端坐在青铜长桌的上首，看着位于下方披着斗篷的克莱恩，他们很少有这样面对面说话的机会，事实上这样的面对面也只能在灰雾上实现。周明瑞突然有了某种自己占据了他人身体的实感。他看着克莱恩，缓慢开口：“我突然发现，我有些傲慢。克莱恩。”

克莱恩正在整理用以伪装的斗篷，闻言抬眼看了过去，轻哼出一个疑惑的鼻音。

“我们相识以来，我好像一直在拉着你做各种尝试，无论是最开始的那个仪式，还是塔罗会的建立，以及之后的许多事。我发现我都有点忽略你的心情。”周明瑞的声音沉稳而缓慢，让克莱恩错觉他在以塔罗会上的那种故作神秘的方式说话，但错觉也只是错觉。“愚者”的声音是从容而又情绪莫测的，因而显得沉稳缓慢。而周明瑞的声音却是因为拥有太多、太复杂的内容。

灰雾在这片无垠的空间内如浪潮般翻滚飘荡，却远比浪潮温柔柔软。周明瑞的声音也随着灰雾无声的浪潮在这片空间里扩散。

“事实上，我必须得承认，在此之前我有些不愿意去想自己到达了另一个世界这个事实。为此我的确有些想要否认这个世界的真实性，以及……无法接受这个世界。所以，我在做一些决定时无法过多的考虑到你的心情。这是我的错误。”

克莱恩张了张嘴，有点想阻止周明瑞继续说下去，但这个想法刚一出现，就被周明瑞抬手制止了。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周明瑞语气温和，“我们都知道那层‘遮羞布’的存在。你不愿意主动揭开它，也不想由来我亲自揭开它。但我们之中总要有一个人要站出来，去掀开这层‘遮羞布’，让世界的真实暴露出来。”

“这个世界是真实存在的，生活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着自己的难处，自己的苦难。无论是你，还是阿兹克先生，你们都是有血有肉的人类，当然也会有自己的情绪和禁忌。”

“和阿兹克先生谈话后，我反思了很久。我发现你从未真正对我生过气，无论是建立塔罗会，书写堪称亵渎的尊名，甚至在我近乎是强迫你坐上‘愚者’的位置时……”周明瑞说到这里，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短促的笑了一声，“……虽然你很慌张，但你从来没有生过我的气。”

“那只是因为……”克莱恩话还没出口，就被周明瑞打断了。

“因为你在包容我。”周明瑞斩钉截铁的说道，“你在包容我的无知与任性，甚至可以说是在纵容我对你做任何事。”

克莱恩扭过了脸，不再说话。

“我很感谢你，克莱恩。”周明瑞笑了起来，“我很庆幸我遇到的是你。”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第二十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