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辞镜走入透出些微光亮的地下室。
爱德华仍坐在冰棺边,对棺内的女人轻声读着报纸。
如果对方是活人,应该会显得更温馨一点。
地下室不起眼的角落里,地面有一块干涸的暗红色血迹。
管家抓了琳达带给爱德华,爱德华以报仇的名义在这里杀死她,并将她的头割下来提到棺前。
“离成人礼还有几天,到时候要是真有人报警想好怎么处理了吗?”朱辞镜道。
爱德华对他屡次三番突然打扰“二人世界”的行为十分反感,碍于两人正处于一条船上才没有计较。
他满不在乎地说:“凶手也找到了,还能怎么办,交给警察就是。”
这么一说,爱德华倒是想起童遥来:“那个碍事的侦探呢?”
管家找到童遥,是希望名侦探乔迪能够调查出夫人的死因。
“调查出夫人的死因”,也仅限于此。
童遥带着人顺藤摸瓜挖出来一堆对爱德华不利的东西,还有极大报警可能,是需要除掉的对象。
“好好的。”朱辞镜说。
爱德华:“不是说让你杀了他吗?”
“哦,我反悔了。”
朱辞镜突然发难,钳住爱德华的头发往冰棺上猛地一撞,趁眩晕感控制他的大脑时抬手一个手刀,直接把人劈晕过去。
生活在第一层级异空间里的原住民就是脆。
童遥闻声走来,站在门边目睹这一切,调侃道:“运气不错,个人任务这么简单粗暴。”
比起那些惊险刺激废人废脑的任务,接受原住民的指示杀死一个外来者简直不要太简单。
朱辞镜本也不打算继续瞒着:“谁缺他那点道具。”
异空间里的原住民会向外来者分配单独任务,完成后会出现和游戏掉落物一样的奖励,大多是能带进异空间的道具。
从一开始,他拿到马修的身份牌,个人任务就注定是跟着爱德华同流合污。
作为帮手,除掉如“侦探乔迪”这样有威胁的人是分内之事。
可惜,爱德华运气不好,朱辞镜可不会听他的把刀往童遥脖子上架。
拿绑琳达的绳子绑了爱德华,两人开始在地下室内寻找起来。
两个孩子说艾米在这里,她一定是藏起来了,撞上爱德华必然是死路一条。
“说起来,那个叫琳达的女佣死得挺冤。”朱辞镜语气惋惜,“碰上的都不是什么好人,最后死在爱德华这么个废物手里。”
童遥正在查看桌上那台装置,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这么突然感慨起来。
朱辞镜继续道:“不过死得正好,等爱德华咽气了,这锅才有人背……啧啧,这么一说琳达还算有价值。”
他话音未落,暗处一道人影持刀冲出来,直奔要害刺去!
是艾米。
朱辞镜当然不会让她得逞,闪身轻松躲过,牢牢把人按在地上,半点没有刚才小人得志的样子:“沉不住气啊。”
“卑鄙!”艾米反应过来刚才那些话是在诈她,目眦欲裂,怒吼道,“你们都是畜生!”
她躲在暗处,本想赶在警察到来前一举干掉爱德华,到时候再想办法对付马修。
没想到马修会带着乔迪到这里来,还先一步下手。
多管闲事的人,还有爱德华和管家,他们都是害死琳达的凶手!
见挣不开逃不掉,艾米干脆破罐子破摔,喊道:“夫人是我杀的,你们冤死了琳达!”
“我说什么来着。”朱辞镜努嘴。
第一次见面时,艾米过分主动,有意无意组织琳达和他们接触,言行举止惹人怀疑。
原以为第二天引出的人会是她,却见到了琳达。
“所以琳达为你顶罪。”童遥说。
“……是又怎么样,你们不是很聪明吗?问都不问,就那么杀死她!”
童遥对朱辞镜说:“差不多了,把东西带走。”
人证物证凶手齐全,可以等结案了。
于是朱辞镜开始搜罗地下室有用的东西,童遥随手拉了把椅子,守着艾米。
他迟迟没有如预想中动手,只是安安静静坐在那里等着,也没有使用防止逃跑的强制性措施。
悲愤的情绪平息一些后,艾米不甘地咬牙:“为什么不杀了我。”
童遥平静道:“没必要。”
这句话再次令艾米愤怒起来,她大吼:“琳达就有必要死了?!”
外来者知道原住民和他们的区别,原住民却不知道外来者的存在。
有必要死的不是琳达,是那天被引出来的人。
是凶手,不亏;不是凶手,当做诱饵钓出真正的凶手。
但童遥无心和艾米解释这些,干脆装聋作哑,直到朱辞镜拿着一串钥匙说:“剩下的就留在这儿,不用带走。”
等警察来看就行。
没有碍事会闪现的管家,几人顺利回了白楼。
和童遥一起到达山庄的外来者们剩下寥寥几人,碍于不知朱辞镜脾性太反复无常,不敢靠近艾米和两个孩子。
他们昨晚也几乎没睡,个个顶着黑眼圈和惨白的脸色,眼含期待问道:“怎么样?”
童遥:“报警了。”
有人疑惑道:“报警?不是说没信号吗?”
朱辞镜:“假话。真要是暴雪封山你们怎么来的。”
他们都忽略了一件事,巴士停在山庄外,必须要经过上山的路。
暴雪封山不是几分钟就能发生的事。
管家听命于爱德华,谎称暴雪封山没有信号,耽误他们不少时间。
现在放松下来,童遥又注意起朱辞镜头上的发带,怎么看怎么不高兴。
“你过来。”他说。
两人走进朱辞镜的房间。
童遥道:“说说,你知道的信息什么样?”
他问得直白,朱辞镜便和盘托出:“爱德华控制夫人,靠钱权拉拢马修做帮凶。”
童遥:“夫人的名字是奥莉安娜?”
朱辞镜:“没错。”
“奥莉安娜曾经和爱德华的确相爱过,但婚后她发现爱德华是一个道德低下掌控欲强的变态,试图离婚,激怒了爱德华。”
彼时奥莉安娜家中已经开始走下坡路,爱德华扶摇直上拿住一家人的财脉,她无法从父母和弟弟那里获得帮助。
两人的关系降至冰点,奥莉安娜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日复一日从未停止过反抗。
爱德华恼火于她的不温顺,萌生出“打造一个只属于他的奥莉安娜”这样疯狂的想法。
比起宾客们口中传闻的“模范夫妻”,这个版本就灰暗得有些膈应人了。
“现在的奥莉安娜小姐不是爱德华的亲生女儿,他和奥莉安娜唯一的孩子早在妊娠期就流产了。”朱辞镜嗤道,“管理福利院的败类为了利益和他合作,送那些无人过问的小孩做实验品。”
瞎眼的小孩只有头发和奥莉安娜相像,没有值得长期投入的价值。
另外一些像小奥莉安娜那样的孩子,最先因为外貌特征几分相似能过上安稳日子,被冠名“奥莉安娜”。
等她,或者他,在一岁一岁成长中逐渐变得不那么相似,他们的命运会走向遗弃。
童遥颔首,和他猜测的差不了多少。
该听的也听了,他不知是想到什么,难得笑起来,尽管幅度很小:“知道的不少。”
“特殊身份牌就是这样,如果可以我更想和你们一起当侦探查案。”朱辞镜也笑,“我也不想的。”
不想吗?
那倒未必,想不想不是凭他空口白话说的。
这么几天时间,童遥快成变脸艺术大师了。他板下脸来指使朱辞镜:“把画拆下来,我要看。”
“行。”朱辞镜答应道,“哪幅?”
童遥:“画着女性人物的,所有。”
朱辞镜动作一滞,试探着问:“你应该……不是在报复我,对吧?”
“不是。警察就快来了,抓紧时间。”
学着他的语气,童遥眼中有一丝幸灾乐祸闪过,说:“我也不想的。”
观测者首席用这样幼稚的手段报复人,传到全知情报局那群人耳朵里都没几个人会信。
连续拆了七个房间的画,朱辞镜在大厅找了块空地将他们摆在一起,说:“看出什么了?”
画上的女人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形象可以说是模糊。
不知道是不是时间流逝的缘故,画有些脱色了,女人的外貌特征变得似显非显。
唯一特别的,大约是将这些画排列组合一下,能拼出这个女人的一生。
诞生,成长,学校,恋爱,婚姻……
“不像奥莉安娜。”童遥说。
爱德华皮夹里的照片,手术室的画布,还有山庄里的奥莉安娜小姐,这些画和她们一点都不像。
“不是我。”
一道女声在两人身后响起。
是奥莉安娜小姐。
童遥一眼便看出,现在的奥莉安娜小姐比那晚他在梦中所见要年长几岁。
朱辞镜:“小小年纪不学好,吓唬谁呢。”
“你不是我舅舅,别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奥莉安娜不理睬他贫嘴,又看向童遥,“你也不是乔迪。”
原住民脱离异空间的“身份认同”察觉外来者存在是相当罕见的事。两人没料到还有这个环节,都怔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