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开一个小时前整理的错题，按下台灯的开关，洁白的光线从一排排灯珠中发散出来，在昏暗的蚊帐里，显得十分刺眼，令我的大脑感到一阵眩晕，就像是脑子装在一个狭窄的箱子里疯狂摇动，和街边的手摇柠檬茶类似。我一只手捂住眼睛，另一只手根据我的记忆，再次按下了那个开关。开关是压力感应式的，摸起来没有任何触感上的反馈。

我不知道我是否按到了开关，台灯的开关很小，哪怕是睁着眼睛，也会有按不到的情况。为此，我只好松开手指，在中指和无名指之间打开一个小缝隙。我眯开眼睛的同时，五颜六色的“细胞”浮现空中，好在灯光的颜色变成了暖黄色，先前的不适感消失得差不多，我的眼睛完全睁开。

因为错题不多，只有寥寥几页，内心的急躁开始暴露，内心想着就几页纸，赶紧看完吧。

可当我聚焦于本子上的一笔一划后，那个名为急躁的青穗马上就弯下腰了，取而代之的是冷静的黄穗。

眼睛越过长长的化学公式，来到另一个长长的外来语句子——英语。英语的错题在这个本子上可谓是少之又少，相比较其他科目来说。英语这个科目，整理错题的话好像没有什么好整理的，如果是靠词语意思的话，那就把那个词语背的滚瓜烂熟，如果是靠语法，那就把这个语法连同题目背的滚瓜烂熟英语这个科目，如果是靠短语搭配，那就……等等，英语怎么只有背。

呃，确实没有别的技巧。

“等着吧，到时候你的钱包会分文不剩。”

诶，林莹的话怎么出现在我脑子里了。明明我是在背英语单词，却冒出奇怪的东西。也不算奇怪吧，我托住下巴，装模作样思考。

赌约，我和林莹的赌约，谁的英语成绩高，谁就要请另一个人在外面吃顿饭，除此以外，没有更多的条件。

是个很单纯的赌约，像是两个小朋友会做出的约定。

虽然不想这么说，林莹说不定只是想吃东西吧。学校饭堂的每一个窗口的饭菜林莹花了半个月全部吃了一遍，她说她的脑子里有一张报表，里面清楚记录了每个窗口的优劣，甚至她打了分。林莹偶尔会在教室吃泡面，我想想，林莹好像吃了大概，有十几种颜色的泡面，这还不算上桶的类型。时不时她的口袋里会掏出一点零食，问我要不要吃，我多半是答应，而她的零食多半是饼干和糖果。

所以这能不能得出林莹是个贪吃鬼，我两只手指抵在两眉之间，脸部的肌肉由于紧绷而向上移动。

不能，不能得出林莹是个贪吃鬼，林莹这样的，应该用美食家称呼比较好。会有美食家不会做饭吗。

一想到林莹和我说的“会……把肉和菜放在锅里一起煮”，嘴角就止不住上扬，那实在是好笑，都不知道林莹怎么理直气壮地说出口的，要是我的话，我绝对把话烂在肚子里。

思绪一转，脑子里装的回忆转化为我们的赌约。

假如这个赌约是林莹赢了，我就和她一起去吃她想吃的，假如这个赌约是我赢了，那林莹就要和我去吃我想吃的。林莹和我，我们两个人一块到外面，去吃东西，稍微把它转换一下，不就变成我们两个一起吃饭了。

这不就是约会吗！

约会两字出现，我就掩饰不住内心的情绪了。赤热的血液从心脏奔涌而出，流经肺部，将外界的氧气连同那些温暖送至全身各处。灯光下的暖黄色手心，渐渐发红，和新鲜西瓜被切开露出红润果实那般。

我意识到我这是害羞了，便伸手去触摸脸颊，若不是我清楚自己的状态，我或许会认为自己发烧了。

趁着积极的情绪充斥全身，我琢磨起约会来。

首先把日期定下吧。这周我是周六上午放学，下周一下午回校，就是说从周六下午到周一上午都可以用，周六下午的话，会不会比较赶呢，第一次约会要多给准备工作留些时间吧，我不想临近当天出了什么意外导致计划不能顺利进行。这样说还要多准备几个计划，不然中途有什么非自然因素影响导致我束手无策，我恐怕事后会缩进被子里一整天懊悔。

那就把周六下午排除吧，这样就剩下周日一整天和周一上午了。

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在周日上午吧，要是林莹有事推迟的话，还有周一能作为替补。

一张脱离它原本位置的纸张，有序地写着周六，周日和周一。我用笔给周六添上一笔，端正的周六被分成两半。

要说的话语已经在心中排序完毕，可到要将它说出口，嘴巴却迟迟不肯张开。

我和林莹坐在昨天的角落，吹着空调，慢悠悠地吃饭。林莹一直低着头，专心致志地品尝今天学校出的新品叉烧，嘴里愉悦的嗯嗯声，筷子夹菜的频率，说明林莹很喜欢这份午餐。我没有林莹那么专心，在她看来我说不定确实很专心，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不专心。

我的心仿佛被卡在即将断开的吊桥上，我明知道吊绳再过不久就会断掉，我明知我再不迈开脚，我就会摔下深不见底的夹缝中，可无论如何我都难以踏出那步。

我不断告诉自己，这只是一次普通的约会而已，不要显得那么紧张。嘶……普通吗，这是我第一次和林莹在学校外面的约会，我们还没在学校里约过会。不对不对，这个问题是重点吗。

曾经有人说过，人是一种麻烦的生物，总是把内心所想埋藏在心中，到了说出口的时候却又因为些无用的想法而缄默不语，结果就是什么都没做成，最后自怨自艾，真是可悲。

现在不说，我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说。

鼓起勇气来，谭缪。

抓住筷子的大了几分，就连手关节也因此僵硬起来。快说啊，快说啊，我的大脑如此催促。

一通心里麻痹后，我猛地咽下还没嚼过的青菜，兴奋此刻占据我的大脑，连喉咙的疼痛感都减弱许多。

我还未张开嘴，嘴角的抽动就帮我把嘴张开了，干燥的喉咙，如同沙漠：“那个……要不我们周日去吧。”

“什么？”林莹仰起头，呆滞地看我，样子像极了小姨看的电影里被抽取意识的人。

啊啊啊！我还想着林莹马上明白，结果林莹的表情不就是不懂吗。怎么办，要再说一次吗。干燥的指腹开始渗出汗水，嘴巴下意识地咽下本不多的口水，我想打退堂鼓了……

“哦，你说的是那个啊，让我看看啊。”林莹愣了一会，似懂非懂地说道。

我闭上眼睛，非常轻微地呼出一口气，感叹林莹的反射弧，比一般人长一点呢，不过多亏林莹，我不用害怕之后的计划进行不下去。我剩下的勇气，实在是不足以我复述一遍了。

林莹不紧不慢地拿出手机上下滑动，手中的筷子依旧被手指夹紧，嘴里喃喃自语，声音太小，即使相隔半米的距离，我仍是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还好我昨天晚上多考虑了几步，简单地思考会日期的事，周一的上午理所应当的变为最后的保险。可是万一林莹周一也有事呢，毕竟林莹也是有朋友的，三天假期总不能一个朋友都不会邀请林莹出去玩吧，要是真有朋友邀请林莹，她是会选择和我出去，还是选择和其他人出去。

通畅的喉咙，又在此刻堵塞。

“嗯……周日没事，那就周日出去吧。”林莹竖起一个大拇指。

听到肯定的回答，心中紧绷的琴弦终于能够放松了。

“那……要不顺带去玩一下。”既然林莹周日没人约，我应当积极主动一点，就连6岁的儿童都知道，要主动开口才会有美味的糖果吃，不主动的人，会永远停滞不前。

原先四处奔跑的空气突然停止运动，周遭嘈杂的聊天声，排队时双脚踩踏地板的声音，都于这个瞬间，被一旁的空调吸收，空调的“嗡嗡嗡”声，成为周遭唯一的发声源。

沉默许久的林莹说道：“行啊，正好我要出去买点东西。”

“好。”

“具体时间呢？”林莹收起手机。

“唔……想好了再告诉你。”和回答完全不沾边的回答，我严重怀疑我的语言功能坏掉了，或许今晚在寝室里我该检查一下我的大脑。

“OK，你想好后告诉我就行。”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约会（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