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琪忧心忡忡，一语道破了在场四人心中共同的危机。

“有了上次帮助蒙丹和含香的经验，我想，萧剑这次会格外小心的；既然皇上通过上次南阳的事情，知道萧剑的根基在大理，那他这一次的路线，必然是故布疑阵，甚至反其道而行之，都是有可能的。”尔康说出自己的推测，眼中露出勘破天机的兴奋。

“我们别光顾着自己讨论，知画现在就这么昏着，老佛爷跟前要是缺人伺候，肯定会到处搜索，那晴儿的事情就瞒不住了。”紫薇观察了一番陈画的脸色，仍然不放心，转头问小燕子：“你那个点穴功夫，究竟会不会让人受伤啊？要是她有个三长两短，只怕我们对陈家也不好交差。”

“放心吧，自从我在翰轩棋社吃了那个母夜叉和老色鬼的大亏，我就发誓，一定要学好功夫，保护自己和我们大家；光练打架有什么用，我还要学会先发制人。你看这个点穴功，是我哥特地在外面买了书，我根据书里面的图学的，只是让人暂时睡过去而已，不会有什么大碍。你看！”小燕子拍拍胸脯，怕紫薇不信，又将陈画侧身反过来，点了两下。

陈画只觉得做了一场短暂的噩梦，好像坠入深海，又慢慢浮起，本能地大呼了几口气，支撑着坐起来：“你们……你们偷袭我，不怕我告诉老佛爷吗？”

“知画，事急从权，我们也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请你原谅；现在你可以选择告诉老佛爷，我们也会挺身而出，为晴儿追寻属于她的幸福跟自由而战斗。你真的想卷入我们这场战争吗？”紫薇走近陈画，坐在卧榻的边缘，摇晃着陈画的胳膊，央求她不要泄密。

陈画被紫薇这样一番摇晃，突然想起那《景阳宫手抄》里面，沾沾自喜的第一篇。

原来留书逃离的那个“她”，不是别人，就是现在消失无踪的晴格格。

陈知画难道能未卜先知吗？她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脑海中一片混乱，外面也渐渐鼎沸起侍卫搜索的人声来。

“晴格格！知画小姐！”

小燕子从船舱伸出头去，对外面的官兵叫喊着解释：“你们别叫了，知画小姐在我们船上！”

侍卫知道自己高声叫喊起了作用，便上前来证实：“还珠格格吉祥。奴才奉老佛爷的命令，特地寻找晴格格和知画小姐，既然在还珠格格这里，不妨请往老佛爷船上，也免得老佛爷担心。”

紫薇见小燕子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推脱，倒是从容不迫地开了口：“知画小姐刚才在甲板上晕倒了，是我们把她接到船舱里休息了一会儿；晴格格已经去请太医了，应该一会儿就会回来。你们不要再乱找了，还是保护老佛爷和皇上要紧，快去吧，这里没事。”

尔康见紫薇如此作答，更是沉了声音，主动挡到侍卫身前：“怎么，连紫薇格格都支使不动你们了？还不快去？”

“奴才不敢。福大爷吉祥，奴才告退。”侍卫麻利地行了叩拜，倒退着离开了这艘船。

陈画万万没想到，刚来杭州御船上第一天，就糊里糊涂变成了这群人“大计划”中的一环。

她可是被送来跟还珠格格争抢福晋之位的人选，现在却阴错阳差地跟这些人搅和在一起。

蜷着膝盖，陈画忍不住检视周围这群人的面孔。她发现，他们各个满脸坚毅，却字句柔软，充满对自己的恳求。在书局做工也好，在陈家练习君子六艺也罢，她从来没有见过任何，像眼前这些人一样，敢如此大胆地追随自己心意，视规矩和阶级如粪土的人。

既然为自己的梦想付出什么都愿意，什么都在所不惜，陈画倒想看看，他们究竟能做到哪一步？

“好，我不戳穿你们，但是我现在必须要回到老佛爷身边去了。你们说的，是我身体不好晕倒了，才留在这里休息；如果我自己现在回去，老佛爷面前我一定会穿帮的。”陈画低了头，揪住披着的上衣领扣。

“我送你回去。”永琪知道，此时四人组中，在老佛爷面前最不可能收到责罚的人，就是他。拿起卧榻上的薄毯子，永琪将陈画像春饼一样裹起来，打横抱起，直接送进了老佛爷的船舱。

小燕子楞楞地看着他这一通动作，连生气都忘了。

倒是尔康对着紫薇努了努嘴，示意她去照顾小燕子的情绪，自己则走出船后上岸，观测今日的天气，来推测萧剑和晴儿大概已经走出多远路去。

永琪回到小燕子跟前的时候，小燕子正拿着那本《成语大全》，心不在焉。看到永琪回来，把身子一扭，故意不看他。

紫薇把皱巴巴的《成语大全》从小燕子手里掰出来，工工整整地放好，这才握着手绢，摇了摇小燕子的肩膀：“我们不是说好了吗，现在晴儿和萧剑的事，是最大的事，我们不可以自己人闹得四分五裂哦？永琪回来了，你要跟他好好说，知道吗？”

说罢，紫薇给永琪递了一个眼色，便出船舱找尔康去了。

“还好有惊无险，我一直在说知画身体不适；幸亏她很配合，只是说自己初来乍到，不习惯在船上睡觉，又没有自己的床单被褥，晚上认床睡不着。老佛爷看起来还算相信，一直在关心知画的身体，现在没有心情想其他的。小燕子，我们过关了！”永琪从身后抱住小燕子，刚才为了撒谎，他的心一直砰砰地狂跳，现在才暂时安定下来。

“是啊，你应该好好感谢她。她那么机灵，那么柔弱，你一抱就把她抱起来，这么‘迫不及待’。你还说你没有跟她眉来眼去！”小燕子嘴气得弯成钩子，好像可以挂起一把茶壶。

永琪听到小燕子在吃醋，忍不住笑起来：“你好厉害，刚才用了一个成语唉！不过我还要教你一句，‘身轻如燕’，意思是一个人功夫很好，身体很轻，就像一只小燕子可以随时随地，飞到空中一样。”永琪把小燕子从身前调转回来，深深对着她落下一吻：“那块毯子加上她，都永远都不如你在我的心里的分量。我们是夫妻，是知己。与其去谈论不相干的人，我们为什么不去祝福晴儿和萧剑的未来，去珍惜我们眼前最宝贵的人呢？”

小燕子转念一想，也觉得现在不该是生气，而应该是为晴儿和萧剑祈祷的时刻。她忍不住踮起脚尖，拿自己的鼻尖，蹭了蹭永琪的鼻尖：“你知道吗，有件事我怀疑了好几天了，但是我不敢跟任何人说，我怕闹笑话。你可不可以帮我，保守这个秘密？”

永琪捧住小燕子的脸，关切地询问：“是什么事，说得好像很严重一样？”

“我……我们的‘南儿’，好像来了。”小燕子埋下头。

“什么南儿？”永琪疑惑不解，看了看周围。船舱静谧，并没有他人。

“紫薇有‘东儿’，我想，我们的孩子就可以叫‘南儿’啊！南巡的时候有的，不就是‘南儿’？”小燕子揉了揉自己的肚子。常年习武，她的腹部平坦紧致，腰身纤细，如今知道“南儿”的存在，她觉得这世间生命真是神奇，简直不可思议。

永琪惊喜不已，直接把小燕子抱起来，转了好几个圈：“你说的是真的吗？我们有孩子了？”

“嘘……”小燕子捂住了永琪的嘴，拼命地摇头：“不要喊得谁都知道！你最了解老佛爷和皇阿玛了，宫里的女人，只要有了身孕，就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整天跟坐牢房一样，拘束得不得了。还有太医天天来请脉，稍微打个喷嚏，就要开一大堆药，说不定皇阿玛会直接派人把我单独送回京城的。我不要离开大家，我要跟着你们继续在杭州。”

“傻燕子，我怎么可能放心你单独回京城呢？这一路这么远，这么颠簸，我一定会陪你回去的。你忘了吗，皇额娘过两天回京城，也有容嬷嬷一路陪同。”永琪提起皇后回京的事，像是给两人难得的庆贺和喜悦，迎头浇上一盆冷水。

前两天为了劝阻乾隆封那个杭州歌姬夏盈盈为贵妃，皇后气得用血书死谏，结果当众剪了头发，发誓要吃斋念佛，遁入空门。而乾隆一怒之下，竟然下令直接安排人马送皇后回宫，不允许她继续陪同南巡的行程。这件事闹得满城风雨，连老佛爷都决定避嫌，不与乾隆为此事再多伤母子情分。

“不管怎样，我不要回京城。哥他本来说，要带我去看我们爹娘以前住过的地方，可他就这么和晴儿走了，我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小燕子将头靠在永琪的胸前，听着他的心跳，获得片刻的宁静。

永琪将小燕子紧紧抱住，开口劝慰她：“我知道你真的很想知道，但是我相信，萧剑他是个聪明绝顶的人，他的安排，一定是这世上最为你着想的。说不定，等我们的‘南儿’来到世上，晴儿和萧剑已经找到地方安顿下来了，到时候他找到合适的时机告诉你，不是双喜临门吗？”

小燕子不作声，嗫嚅着点了点头。

永琪知道，小燕子的出身身世，是她心头最大的谜团和渴望。而迎娶她的那天开始，永琪便发誓，无论她身后有怎样的故事，他拥有的一切，都会毫不犹豫地跟她共享。

死生契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