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姐速归！母上遇刺，命在旦夕！小心你身边的人！”

顾卿的手骤然握紧，一旁的齐钧也看到了，面色一沉，担心地望向顾卿。

帐内陷入了死寂般的沉默

顾卿面色没有太多的变化，只有齐钧能隐约看到她没能掩藏很好的汹涌。

但齐钧没有多言。

作为皇太女，顾卿有她的骄傲。

不多时，顾卿眸中恢复平静，极其冷静的对碧雀道。

“传我旨意，留下一半将士镇守南山十三州，剩下的，随我回宫！”

碧雀有些担心地抬眼望着顾卿。

殿下的状态明显有些不太对劲。

但是自前几日白鹜被殿下提前派回宫中报喜讯后，殿下身边就只有自己了。

碧雀咬咬唇，低头退下。

顾卿目送着碧雀离去的背影，轻轻叹了一口气。

碧雀来到自己身边时年龄尚小。和一贯大自己五六岁的金甲卫不同，碧雀和自己年龄相仿。

平日里得自己庇护，又有白鹜把她当妹妹来宠，性格里自然带上了些天真烂漫。

这些特质若是出现在任何一个姑娘身上都是正常的。

可是，碧雀不同。

身为金甲卫，她身上的那几分烂漫，不知是有多少年长的前辈暗中庇护她，才换来的。

极其珍贵。

可是也正是一贯灵动活泼的碧雀，经历了漠国之行后，身上却增添几分稳重坚毅。

倒真不知是好还是不好了。

顾卿收回自己的目光，将这‘密信’小心的收到怀中，顾卿回首望向身旁的齐钧，有些犹豫。

“你......”

齐钧了然一笑，没有在意顾卿的踌躇，只上前拉住顾卿的手。

“我知你归国心切，正好我在北齐的部署也已经步入尾声，我也需要回国主持大局了。”

顾卿有些无措，又觉得一切都是在意料之中，迟疑片刻才道。

“你这次回去就要准备登基了吧。”

齐钧一愣，随即莞尔，“自然。”

顾卿将视线钉在齐钧身上，仔细端详他。

面前这个身姿挺拔优越的男子，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光岁月里，已然将自己面前所有的障碍肃清，过往温和无害的假面再也不能掩盖他身上的卓然气势。

此次回去，他又将即将登基，成为一国君主。

一国之君，手握寰宇，权倾天下。

他既作为北齐新一任的君主，身边必然有自己的势力。

然而君主与皇子不同。

齐钧身份更为特殊。

他从小不在北齐皇室长大，北齐的各个豪门权贵并没有和他缔结深刻的关系。

等到齐钧再次回国之后，他又以弱示人，迷惑住了所有暗中盯着他的眼睛。

而当时的北齐太子又如日中天，各大家族自然更愿意亲近北齐太子。

这就导致了一个问题。

齐钧作为未来的北齐之主，却不在北齐任何豪门贵族的势力纠葛范围之内。

这怎么能让各大家族势力放得下心来。

要知道保全自身最好的方式，那便是和上位者有共同利益。

哪怕不为家族的百年荣光，只求自己一个心安，北齐的各个势力必然会极力结交齐钧。

而新皇登基，最好的结交机会是什么。

那便是联姻。

齐钧后位空悬，甚至在皇城期间，还婉拒了各方势力送来试探的女子，致使后院除了他养的满园草药就没有其他活物了。

之前各个家族的族长们还以为是他虚不受补，不能人事。

可是在齐钧不知不觉中颠覆了整个北齐皇室后，再也不屑隐藏。

各大家族的族长们算是彻底看清楚了齐钧——

这可不就是扮猪吃老虎嘛。

即使如此，过往传言必然不实。

顾卿垂下眸，敛去眼底的复杂。

她不是不信任他。

而是现实却是如此。

除了人的一厢情愿以外，还有诸多的身不由己。

齐钧，又能坚持多久呢？

**

低垂的眼睫轻颤，顾卿释然一笑，没有追问下去。

同为皇室的继承人，她又如何不明白呢。

身为长公主，她身边同样充斥着各种形形色色的人。

她也早做了为了巩固皇权而牺牲婚姻的准备。

毕竟在家国大事面前，儿女私情又算得了什么呢。

脑海中猝然浮现一双熟悉温柔的眸子，顾卿有些迟疑，撇开目光，没有看他。

但这一切都在及笄礼的那天改变了。

灯火煌煌，宾客如云。

姑苏城满城欢庆，为南阳公主的成年礼共同欢庆。

顾卿的及笄，代表着，南燕终于有了一位成年的继承者。

也是在这一天，穆英正式颁布了册封顾卿为皇太女的旨意。

诏书一出，家中有适婚年龄儿郎的家族们几乎都蠢蠢欲动起来。

意味不明的视线纷纷落在顾卿身上。

顾卿微不可察地蹙眉，又在被察觉前恢复成泰然自若的模样。

酒过三巡，华灯初上。

顾卿终于回到自己的寝宫，褪去沾染酒意的华服，只着一身简单的素服坐在妆台前，桌上还堆着许多黑甲的暗报。

碧雀正为她取下满头沉重的珠翠，有些心疼。

“殿下今天累了吧，还是不要看暗报哦了，早些休息才是。”

平日里顾卿最喜欢在碧雀为她梳妆的时候，抽空看看黑甲卫送来的暗报。

有时看得起兴，什么时候梳妆完了都不知道。

今日折子就放在她手边，她却毫无心思，只有些漫不经心扫过，接着便失神的望着窗外的圆月。

顾卿的生辰正是八月十五，中秋佳节之时。

之前她还在玉门关的时候，每逢这一天，军营里总会放假，刘统领和刘夫人也会回乡探望父母亲。

只有她，一个人在自己的小院，孤独的守着月亮，等待一封来自姑苏的贺礼。

穆英送给她的生辰礼。

因为父皇的旨意，她只能受困玉门关，不能随意回宫。

而穆英也不是那般会经常挂念她的人。

只有每年的这个时候穆英好似才会突然想起自己还有一个女儿。

也不知道是中秋团圆时少了个人因此格外明显，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

总之，顾卿总能在这一天受到来自姑苏的礼物。

没有署名，但是礼物里每年都会有一盒月饼。

咬一口，是顾卿最喜欢的莲蓉蛋黄馅儿。

这几乎成了她一年中最期待的日子。

可是现在，自己终于回姑苏了。

一切却好似不同了。

时隔十年，再次回来，她突然有了一个弟弟。

一个素未蒙面，比自己小八九岁的弟弟。

看着一贯对自己严厉的母上却对年幼的弟弟宠爱有加，顾卿说不羡慕那都是假的。

甚至那浓浓的羡慕中，还有一丝淡淡地嫉妒。

自己年幼时，母上也是第一次做母亲，更有着与后梁皇室的累累恩怨，并不喜爱自己。

只有生辰时，会特意空一晚上陪自己用膳，过生辰礼。

可是对待穆纵行却格外不同。

穆英总是常常到穆纵行的宫殿里，盯着他喝药，用膳，温书。

而今晚，整座姑苏城的百姓都在陪自己过生辰，顾卿却丝毫没有感觉到快乐。

为什么呢。

是因为今晚的母上也只是匆匆的来，又匆匆的赶回勤政殿处理公务嘛。

还是及笄之后，各种烦心事儿就更多了呢。

顾卿也说不明白，望着窗外嵌在树梢上的月，喃喃道。

“玉门关的月亮，应当更圆，更亮一些。”

幽幽的话在寝殿中回响。

身后梳着自己长发的手骤然顿住。

顾卿有些奇怪，“碧雀？”

身后却没有丝毫的回应。

顾卿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匆匆从妆台前转过身来。

看清的一瞬间，顾卿瞳孔一缩。

身前的人穿着一身九凤来仪的常服，顺着没有一丝褶皱的衣襟上移，一双和顾卿如出一辙的凤眸映入眼帘。

不同的是，这双眼里积威更重。

那是久居上位，睥睨天下所带来的气场。

顾卿这才发现刚刚为自己梳头竟然就是穆英。

穆英垂着眸，面色看不出喜怒，只淡淡问道。

“怎么，想玉门关了？”

略微沙哑的冷漠女声在顾卿耳边响起。

不知何时，碧雀已经悄悄退至一边，低头不敢轻言了。

顾卿有些慌了神，仓促站起身来，这才想起行礼。

“南，南阳见过母上......”

话音未落，抬起的手腕便被穆英轻轻扶住。

“不必多礼，坐吧。”

顾卿有些无措，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穆英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伸手搭住她的肩，往下沉了沉。

“继续坐在椅子上吧，方才的头发还未梳完。”

顾卿这才好似如梦初醒，连忙劝道。

“梳头这等小事，怎敢劳烦母上亲手来做。”

穆英没有再说什么，只轻描淡写看了顾卿一眼。

往日里张扬热烈的少女登时像是收敛爪牙的小猫，乖乖坐在椅子上，透过模糊的铜镜，仔细看着穆英的一举一动。

穆英梳头的动作很稳。

和她拿刀时一样稳。

顾卿悄悄用余光描摹她的动作，刚刚的伤感忧愁顿时被抛到九霄云外之上。

穆英没有抬眼，却依旧察觉到少女悄悄瞥向她的目光。

看一小会儿，又快速收回。

像是一只猫爪子时不时的挠啊挠，生怕别人发不现似的。

顾卿再一次悄悄抬眼望去，镜中的穆英却骤然抬起眼来，和她的目光撞个满怀。

顾卿一惊，随即便听到身后传来穆英的声音。

“卿儿，今天及笄之后，你就成年了。”

顾卿心沉了沉，各种凌乱的念头飞速从脑海中划过。

母上这是......

“及笄之后，你承担的责任也更多。作为南燕的长公主，我知道你付出了很多。”

顾卿慌张地站起来，闪烁的目光对上穆英始终冷静的眸子，双唇嗫嚅。

“这，这都是南阳应该做的。母上，不必，不必这般......”

穆英抬手制止了顾卿的未尽之言，清冷的薄唇轻启。

“听我说完。”

顾卿顿住，彻底安静下来。

穆英目光落在顾卿身上，冷冷的眸子终于染上一丝温度。

“作为南燕的长公主，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任命你为皇太女，以后将整个国家交到你手上，朕很放心。”

沙哑的女声顿了顿，这才继续道。

“但是作为一个母亲——”

顾卿蓦然抬眼，直直对上穆英的眼睛，这才发现，一贯冷漠的穆英此时眸子里竟然含着一份不易察觉的柔情。

“我为你准备了一份生辰礼。”

“从今往后，作为我穆英的女儿，南燕的皇太女，你的婚姻，只由你自己作主。”

“没有人可以强迫你，我也不行。”

两双如出一辙的凤眸对视着。

明亮剔透的是小凤的。

深沉冷静的是凤皇的。

顾卿眼眸中闪烁着晶亮的泪光。

这不是一份普通的礼物。

哪怕是在革命后的南燕，寻常女儿家的社会地位依然提高很多的情况下。

这也是一份来之不易的礼物。

是她收过最好的生辰礼。

相信读者小天使们，也能发现，顾卿她对待感情，有深深的防备和不信任，对母亲又有过度的依恋。这些都是她性格的弱点之一。

不过卿儿会成长的，在后期，不仅仅是在爱情的看法上，还是对待亲情，她都会成熟很多。

希望小天使们多点耐心呀~

不许骂我，不然我哭给你们看qwq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身不由己，情难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