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吧，晚上不加班。”薛谔觉得自己胸口有点闷，肩膀也有点发紧，他深吸一口气憋住，然后缓缓地松出来，企图让自己静心。

这些家伙，他确实逼不得，也无处可逼，各有各的难处，各有各的追求。

一个老掉牙的血统，跟现实的生活比起来，根本无足挂齿，更何况是在非人堆里籍籍无名、在福利院里才有一点成就感的李秋心呢。

李秋心点点头，从自己的公文包里掏出来一只透明的文件夹，递给薛谔，有点羞赧地道：“组长，我和福利院的小朋友们间接的提起过咱们属，他们很喜欢这里，还专门做了一些剪纸，让我送给大家。”

“哦？”薛谔接过文件夹，绕开上面的细绳，将里面的东西倒出来几张。

一些有小朋友巴掌大的纸片片，五颜六色应有尽有，尽数被剪成卡通的兽形，有三尾兔、八脚蛛、瑞兽白泽，还有一副小眼镜、圆圆的铜钱草和娇憨的小花，都是属里员工们的标志模样。

“这些孩子没见过我们吧。”薛谔捏起几个剪纸打量着，这些图案都是在纸上画好，再用剪刀裁下来的，小朋友们裁纸的准头有限，并没有完全按照边线裁剪，图案的背后留着一些断断续续的水彩笔墨迹，将墨迹大体连接起来，能大致看得出图案原画的模样，线条简单、柔和、精准，是李秋心的手笔。

李秋心：“是啊，他们没见过我们。是我讲故事似的告诉他们的，他们跟爱听我讲故事，我还在福利院工作时，每天晚上都会提着一盏专门做好的小桔灯，去他们的宿舍，给他们讲我编好的故事……后来我不在那里了，就给他们录一些音频，让新老师在睡前给他们放…………组长，有时候我真的觉得，还是小孩子好啊，他们眼睛清澈、心里干净，总能听进去我们那些神乎其神的故事……我和他们待在一起真的很开心……”

“唉——”薛谔到底是叹出了声，抬手拍了拍李秋心的肩膀，又把裁纸仔细收好，交给了芮仁：“等他们回来，把这些小玩意儿给大家分一分，都是孩子们的一点心意。”

“嗯嗯嗯嗯。”芮仁捧着文件夹点点头。

“你也跟着秋心叔一起走吧。”薛谔对芮仁道：“晚上没什么事了，我在属里独自待会儿，整理一下思路，有什么事我再叫你。”

“好的组长。”芮仁重重地点头，态度很诚恳，但是依旧是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

“我呢我呢我呢！！”一旁被冷落了的芽米月趁机刷了好几个无关紧要的小视频，一副嘻嘻哈哈的表情还挂在脸上，等到自家领导终于“可汗大点兵”完毕，她才悄咪咪地把摸了的鱼摁了回去。

“你？”芽米月这姑娘软硬不吃，最好的法子就是趁自己火还没上来，先释放一点罗红素，薛谔乜斜着眼睛：“兔子啊，你红素姐姐还奋斗在一线呢？你能好意思抛弃她出去玩儿吗？”

芽米月眨巴眨巴眼睛：“怎么不能？红素姐姐脚丫子多，但是走路贼拉慢，人家都是左脚绊右脚，她是八只脚互相绊，八只脚哪只绊哪只，都能出一套排列组合题了。我替她逛街，然后，嗯，买一堆好吃的好玩的回去，她肯定开心的不得了！嘿嘿！！”

薛谔只觉额头上的青筋要跳出来了：“神仙，人家罗红素可不想你这般贪吃又贪玩，你这么玩一圈儿回去，只会把她和肖天天累死，还高兴的不得了呢，你就等着回去给他俩死不瞑目的收尸吧。”

“组长我……”芮仁还以为罗红素那队人手不够，想要主动请缨，被薛谔一抬手制止了。

薛谔：“红素那队开始的早，你去还要熟悉流程，更麻烦，还不如先给这个犯懒病的紧紧弦儿。”

“那这样吧。”向来派发任务说一不二、雷打不动的薛谔经历了李秋心一事后，心态也有点松了，他软下耳根，好言道：“确实你们队也累了好几天了，米月，你想吃什么，你跟我说，我和小芮去买，正好好久没出去转了，说不定有什么新发现呢，晚上正好小芮回去，我提着东西找你们汇合，再商讨一下接下来的对策。”

“啊？组长大人竟然也会只叫我的名字不叫我的姓啊……好肉麻啊啊啊啊！！！”兔耳朵激动地竖得老高，芽米月的嘴角飞起来，露出两颗生动的兔子牙：“嘿嘿，嘿嘿，嘿嘿，芮芮，你听见没，组长叫我米月唉！兔生第一次，我死也瞑目了。”

芮仁没什么情绪起伏地点点头，表示他听见了。

“呸呸呸！！什么死不死的！芽米月你再搁我跟前晦气，我让你去外勤跑腿！”薛谔最近特别忌讳说“死”，这个字太难看，像一个拿着匕首自戕的歹徒，对标结局的诅咒一般，他可听不得。

“董大娘拇指生煎，刘家酱香饼，薯条炸年糕，红油凉皮，麻酱拌馄饨，麻酱拉皮，芋泥车轮饼，炸蘑菇，鸡叉骨，麻辣鸡架……”薛谔和芮仁站在地下商场的入口，看着眼前这张奇长的购物清单，薛谔念了一截，口都干了，去入口的超市买了两瓶水，给了芮仁一瓶，自己灌了一半下了肚。

“哈！这兔子是混了猪精的血统吧，怎么这么能吃，我让她现说想吃什么，她说她说不出来，我还以为她跟我客气呢，就让她扯张本子纸写，谁曾想，呵呵，这个‘说不出来’，是太多了不知道从何说起的‘说不出来’啊！简直了，直接把这辈子想吃的东西都写出来了！”薛谔抹了一把嘴，复盘了一下事情的前因后果，一旁的芮仁静默地听着。

芮仁：“那组长，我们要全买吗？”

“唉。”要是以前的薛谔肯定不会由着芽米月作妖的，他这么一个廉洁奉公的家伙，调查属一分一厘的经费他都要仔细记账，精打细算不敢有披露，但是事到如此已经无所谓了：“看看有的都买吧，说到做到，省着那小丫头再熬我，头疼。”

两个在地下商场里逛着，这个地下商场不光卖日化用品，零食小吃也是应有尽有，薛谔让芮仁多注意点哪里有清单上提到的食物，自己则有一搭没一搭地左右觑着。

一直过着平静无波日子的调查属第一次出现重大紧急状况，就是在这个地下商场。

当时，突然出现的震天骇地的妖气波动，整个调查属像拉响了空袭警报一样，喂喂喂地响，声音震耳欲聋，警戒的红灯闪烁，给大家都吓了一跳，都以为出现了什么重大险情。

结果等到全备武装完毕，再联系好警方疏散群众，薛谔趁机设置好屏蔽人类的异域空间包围整个地下商场后，那阵阴森森的妖气好像从来没有发现过一般，倏地消失了，现场一星半点的痕迹都没有给薛谔留下。

正常来讲，这种品级的妖兽走的时候，根本不可能把妖气散得这么干净，越是强大的妖兽，就越是喜欢让害怕它们的生物知道它们的存在，这样才能够彰显它们的地位。

妖兽都是单纯的，单纯的好，也更单纯的坏，并没有韬光养晦的说法。

薛谔起初还觉得，这要么是件恶作剧，要么就是调查属的检测器好久没用，年久失修出了问题，虽然多派了员工去各个地方搜查妖气的去向，但心里并不把这个情况当回事。

结果，还没等他来得及向总部报修，同样的情况在调查属发生了第二次，就在普鲁士酒庄。

这一次，妖气检测系统像天气预告一样提前响了，因为普鲁士酒庄在警报响的时候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只有一场婚礼要近期在这里举行，但是，那股妖气久久没有散去，全属上下都不知道到底会发生什么，薛谔只好派出几名得力干将去现场记录出入酒庄的家伙，并趁机观察敌情。

结果，婚礼过后，酒庄里死了一个人，刘维，凶手貌似是他的结婚对象张利。

然后，同样的事再次发生了，那些蛾子突然就消失了，一点妖气也没有留下，此后也有一些小范围的妖气波动，但都是到了地方，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就好像，就好像有一个幕后主使在暗中操控这些蛾子一样，操控四大恶之一的通天鬼面白蛾吗？简直不要太恐怖。

芮仁的效率挺高，转眼就买到了三分之一的食物，薛谔的方向感不太好，到了人多的地容易分不清东南西北，便心安理得地跟在芮仁后面溜达，当一个岁月静好的提包小二。

一个念头突然在他的脑海里浮现。

等等。

窦顾问说过，江先生是四大恶之一的“皂龙恶”，明明同为四大恶之一，为什么江白渚活得这么……正常？有人身，有人智，能说人话，和在混血的非人后代别无二致，简直不要太奇怪。

而且，四大恶，四位出山了一半，那两位去哪了？总不能被出山的两位背地里宰了下酒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