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允珩攥着冯千聿的下巴，“剧本读了几遍，这里该是什么样的眼神？”
冯千聿吞了吞口水，“应该，应该是……要有野心。”
“那就别惨兮兮的，”顾允珩望进他微红的双眸，“想想你最渴望的东西。”
冯千聿闭上眼睛又睁开，“我…我没什么渴望的…”
顾允珩呼了口气，最后说，“想想薄昂。”
“薄…薄总吗？”冯千聿提到这个名字，眼底的慌张越发明显，“顾导，我，我对他没有野心。”
顾允珩松了手，又立马被冯千聿抓住。
“顾导，我再试试，你给我一个机会。”冯千聿往后退了两步，走进水中，深吸两口气后，潜进水中。
眼神转变的镜头自他从水中出来开始，一直到他在水中站直结束，细微的眼神变化一共需要用到六个机位，足可见这场戏的重要。
顾允珩一眨不眨望着他，观察着他起身后所有微表情，他能看出来他在尽力表演一个野心勃勃的人，可是由于眼睛瞪得太直，总显得过于刻意。
差点意思。
完全比不上……比不上昨晚的沈烁。
顾允珩望着冯千聿，脑子里填满的全是昨晚灯光下沈烁的脸，那被相机锐化后轮廓分明、写满故事的脸。
顾允珩微微侧身，看向沈烁所在的方向。
彼时的沈烁正吃着简言从路边买回来的绿豆雪糕，一下被顾允珩的目光晃了神，他不确定顾允珩是不是在看他，只得象征性举起一只手，连着动了动几根手指，算作试探。
顾允珩舌尖抵了抵脸侧，若无其事转过身去，拿着喇叭说，“现场休息十分钟。”
说完后他叫上副导和制片又往棚子里去了。
“他刚才是在看我吧？”沈烁咬了一大口绿豆雪糕，“你看见没？”
简言往礁石的阴影里缩了几分，“哪有？顾导没事看你干嘛，你想多了。”
“是吗？”沈烁摸了摸鼻子，继续吃他的雪糕。
“顾唯那些粉丝可真没意思，今年又在市中心承包了几块LED屏，现在正在播放顾唯演艺生涯以来所有高光时刻，说什么要向全世界安利顾唯。”简言边吃雪糕边网上冲浪，“烁哥，你今年真的没什么表示吗？”
沈烁：“我要怎么表示？”
“往年你一般会在网上祝福，还会去线下电子屏打卡，去年你……你不是还被他的粉丝发现了，差点被群殴嘛。”
沈烁咬掉最后一口雪糕，“这么丢脸？”
“是啊，”简言试探地说，“你今年不会在想什么其他花样？”
沈烁慢吞吞站起身，“我哪有这么闲，以后别在我面前提顾唯了，我这会儿追着人呢，提他一次晦气一次，我还怎么成功？”
“是是是，”简言跟着站起来，“烁哥，你要去哪儿？我跟你一起去。”
“坐着吧你，”沈烁掏出兜里的冰面打火机，是他昨晚从顾允珩身上偷来的，“我好不容易制造点儿美丽邂逅，你别来掺和了。”
简言果真悻悻地坐了回去。
临时搭建的设备棚过于低矮，炙热的阳光透过薄薄的防水棚顶，仿佛直射在肌肤，空气滚烫如火，顾允珩额头冒着细密的汗珠，他看着面前的两个人，“还有没有合适人选？内部推荐也可以，冯千聿不行。”
“这……这会儿想要换人确实不太容易，而且业内好些人知道冯千聿跟着薄总，哪敢轻易得罪啊。顾导，你看，要不将就将就？”制片是个干瘦的中年男人，叫林涌。
“林制片，”顾允珩沉着嗓音，“你是我团队的人，还是薄昂的人？当初你的劝告我听了，我给了他机会，不行就是不行。再去找，我不信内娱找不出一个傅临星。”
林涌垂着头，“是，我……我再去找找。”
副导在一旁也有些忐忑不安，“我再去跟冯千聿聊聊戏，说不定有点儿作用。”他也跟着林涌出去了。
顾允珩坐在简陋的木椅上，手肘靠着扶手，食指和拇指轻缓地按摩眉心。
《缚星》这部电影对他来说是一个挑战，他早有预感，拍摄过程不会太顺利，只是没想到在第一步就被绊住手脚。
顾允珩想了想内娱那些艺人，几乎把他认识的都过了一遍，的确都不合适，如果一周内还没有找到饰演傅临星的演员，他只能耗费精力进行全国招募。
正想着，手机响了。
又是顾唯，顾允珩眉心微皱，这小子以前半年不给他打一个电话，昨天和今天倒是连着打了，“干嘛？”
“哥，”顾唯叫了声，犹豫了会儿，“今天我生日。”
顾允珩冷声说：“你都25了，难道要我给你过生日？”
电话那头的人支支吾吾，“也不是……”
一时安静，顾允珩皱着眉，准备挂断电话。
那头又问，“沈烁今天在片场吗？”
顾允珩扯了张纸，擦掉额头上的汗水，“给我打电话，就是为了问他？”
“今天不是我生日嘛，往年他到处搞些幺蛾子，害我也跟着出糗，我怕他今年又这样。”顾唯顿了一下，“哥，你帮我看看他有没有在片场。”
顾允珩：“在片场，你犯不着担心。”
“那就好那就好。”顾唯转而说，“哥，我的旅行综艺还有一周就结束了，我到时候来片场找你，怎么样？”
“随便。”顾允珩把手机丢到面前的小桌台上，懒懒散散听着，仍旧一只手按着眉心。
顾唯短暂沉默后又问，“哥，沈烁演技怎么样，是不是特别差？在片场是不是特别多事儿，讨人嫌……”
顾允珩垂下手，眉心的褶皱反而深了几分。
恰好这时，房间暗了下来，他望向敞开的大门，发现沈烁站在门口，挡住了部分光线。
沈烁站着，大约是听到点儿通话的声音，他用唇形小声问着，“我可以进来吗？”
手机里，顾唯还在说话，“哥，他这人就是这样，一点儿都不知道自己给别人添了多大的麻烦……”
声音不大不小，以这个距离，沈烁极有可能听见。
顾允珩说不清心里什么想法，只是迅速拿起手机，挂了电话。
“有事？”顾允珩看着沈烁，问。
沈烁走进来，“有事，顾导，我捡到了你的东西。”
沈烁摊开手心，那把冰面打火机赫然躺在他的手心，“他们都说这是你的，顾导，这是你的吗？”
顾允珩把打火机拿起来打量一圈，目光灼灼又射向他，似乎一眼看穿了他的小心思，他将打火机放回沈烁的手心，“不是。”
嗯？
沈烁双眼无序地眨了几下，艰难地挤出一个字，“哦。”
随即又像是反应过来，“看来是他们记错了。”
“要是没事了就出去。”顾允珩抬眸瞥了他一眼，不经意注意到他嘴角一点绿色的雪糕渍。
“啊？”沈烁愣住。
原本没进来前，他还幻想着此刻已经要到顾允珩的微信，畅游在他朋友圈了，没想到话还没说上两句，就要被赶走。
沈烁有些挫败，“那我……我走了。”
他转过身，没走出多远，“等等！”顾允珩叫住他。
“怎么？”
顾允珩从小桌台上扯了两张纸，“把嘴擦了。”
“啊？”沈烁下意识用手摸了摸嘴角，有点黏，他忙接过他手里的纸。
“该死的绿豆雪糕。”他在心里腹诽道，表面却只能装作无事发生般淡然地擦着嘴角。
顾允珩扫了他一眼，从桌台的烟盒里抽出一根烟，烟不是他的，自然也没有火，随意望了两圈，还是没有找到打火机，他眼神掠过沈烁，又看向他手里的打火机，“借个火？”
沈烁擦干净了嘴，闻言双眸沉了沉，他规规矩矩拿出兜里的打火机，走向顾允珩。
沈烁停在他面前，拇指推开银盖，滑动滚轮。
顾允珩叼着烟往前凑了点儿。
只是下一秒，
沈烁报复似的扣上银盖，盖子瞬间泯灭火光，他说，“不借。”
顾允珩那支烟只染黑了一个小点，完全没有点燃。
“你…”顾允珩略微词穷。
沈烁顺势拿起桌台上那盒烟，看了顾允珩，又照着盒子上那句告诫的话缓慢道：“那个顾导，不是我小气……吸烟有害健康，减少吸烟可减少对健康的危害。”
“顾导以后还是少吸烟，”沈烁把烟盒丢回原位，“我先走了。”他别过身去，乐呵呵出了棚子。
简言在远处张望着，见他出来，忙追了过来，“啥情况啊，烁哥，这是要到微信了？”
沈烁摇头，“没有，不过……也不是没有收获。”
他往上抛着打火机玩儿，“冯千聿那场戏还拍吗？什么时候到我？”
“我看是拍不成了，”简言附在他耳边，“刚刚副导给冯千聿讲戏，冯千聿嫌他讲得不对，根本不听，副导也生气了，直接说顾导马上就要找人替他，看他还能嘚瑟几天……”
“副导真这么说？”
简言：“是啊，冯千聿背后好歹有人，也不是吃素的，他说要把薄总叫到片场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