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烁扯了扯嘴角，手心蹭着桌面移动，指尖捻住笔帽想要不动声色把笔拿回来，试了两次，发现扯不动。

“好玩吗？”顾允珩按住他的笔，“我刚刚说的话都听清楚了？”

沈烁拧着眉头，直面顾允珩的目光，“当然，一字不差…还是有点困难，但是该记的都记住了。”

沈烁简要复述一遍，顾允珩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该做笔记就做笔记，重复的话我不说第二次。”

沈烁嗓音闷着，“知道了。”

他左手大剌剌地抬起顾允珩按住他笔的手，再用右手拿回笔，想摆放什么物件儿似的，又把顾允珩的手放回桌面，“顾导继续说吧，我现在就记。”

在座的人倒抽了一口凉气，沈烁却翻开笔记本，握着笔，三好学生一样乖乖看着顾允珩，等着他说话。

顾允珩侧眸望向他的眼睛，一个写满深沉的阴郁，一个眨眨眼，眼底是四两拨千斤的淡然，好像拳头打进了棉花里，顾允珩敛眸。

“团队现在不会官宣你的主演身份，制片方要求你必须在电影上映前提升自己的网络形象。”

顾允珩的嗓音冰冷如秋夜凝结的露水，沈烁听出点儿不寻常的意味，他正了正身子，“提升网络形象？怎么提升？”

“随你，”顾允珩说，“接访谈，上综艺，买热搜买水军。”

沈烁没有异议，“知道了。”

顾允珩短暂沉默了会儿，“还有问题吗？没有问题马上准备开始拍摄。”

沈烁：“没有了。”

会议上的人开始有序离开，沈烁安静地坐在原位，看着自己做的笔记，顾允珩坐着回了几条工作消息，才开始整理自己眼前的文件。

简洁的会议室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熙熙攘攘的吵闹声透过开着的玻璃门传进来，和顾允珩拉拽椅子的摩擦声交融在一起。

顾允珩把椅子往里一推，从沈烁身后走过。

“顾允珩。”沈烁十分自然地叫了他的名字，凝视他的背影，“让我当主角，压力不小吧？”

沈烁清楚自己在娱乐圈的地位，十足的万人嫌，稍微有点规格的影视作品绝对不会冒险让他挑大梁，顾氏影业虽然全权负责电影制作，但投资方涵盖了其他公司，他们说话依然有分量。

顾允珩身形一顿，他转过身，居高临下看着沈烁，“他们的话不听也罢。”

“但是，沈烁，我要一个清清白白的傅临星，你明白吗？”

沈烁显出为难的模样，“不太行，”他颠了颠手里的剧本，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傅临星本来就不清不白，我太清白了，就不像他了。”

顾允珩眯起眼睛，毫无保留的审视目光扫过沈烁的脸，薄唇轻启，“在这方面，你确实做得很好。”

“提前进入表演而已。”沈烁无所谓地说。

顾允珩没再回应，快速走到门口，又停住转过身来。

沈烁：“还有事？”

顾允珩冷冷地命令，“在片场，只能叫我顾导。”

沈烁挑眉，“哦，顾导。”

现阶段《缚星》主要拍摄室内剧情，剧本中傅临星刚到香港，只能住在不足十平米的出租屋，在打零工养活自己的时候，他遇到了他的第一个恋爱对象，一位酒吧驻场歌手。

驻场歌手作为男三号，选的是依靠校园剧爆火的当红小鲜肉，林沐。

林沐也算是新人，才20岁，相比傲不可攀的冯千聿，收敛许多，只在刚来剧组发现男主角是沈烁时，失去了表情管理，其他时间两人都不平不淡相处，规规矩矩地对完了第一场戏。

因为电影要赶进度，各个部门的筹备都极为快速，基本上演员就位就能直接开拍，现场对戏的时间也就大大缩短，对完一遍后，顾允珩问两人有没有问题。

沈烁摇头，林沐也跟着摇头。

顾允珩:“那就开始。”

第一场戏在酒吧，作为酒吧服务员的沈烁被驻场歌手林沐吸引。

“现场准备，”顾允珩站在相机屏幕前，抬头时，刚好瞥到拍摄范围外的沈烁。

这场戏先出场的是林沐，沈烁只需要候场，他坐在高脚凳上，研究着现场准备的各类鸡尾酒，然后趁众人不注意，偷偷把其中一杯杯沿上扣着的樱桃摘了下来，放进嘴里。

酸得倒牙。

霎时间，沈烁的神情完全变了，五官都挤在一起。

顾允珩在心里嗤笑，唇角刚透出一点儿隐秘的弧度，副导程海拍了他的肩膀，小声问，“怎么了？”

顾允珩眼神一紧，又看向屏幕，“现场准备，开始。”

林沐背着吉他走到狭小的舞台上，面对镜头，微微一笑，低眸开始弹奏吉他，只出了两个音，顾允珩就喊了“卡”。

他目光锁住他，一针见血地指出，“你不会吉他。”

林沐一抖，站起来哆哆嗦嗦解释，“会的，顾导我会，我刚才只是失误。”

“不对，你拨弦的手指太僵硬，两只手也不自然，”顾允珩转身望向身后的制片，“选角时没有考核？”

一人回，“考核了的，说是有等级证书，当时还弹了一首热歌，蛮好听。”

顾允珩懂了，看向林沐，“现学的？”

林沐无奈，只得点头承认，又慌忙道：“顾导，我真的为这个角色花费了很多时间，吉他我也学了十几节课，我就是太紧张了，我，我可以表现得更好，顾导，再给我一次机会。”

顾允珩思虑片刻，“再来一次。”

林沐松了口气，又回到原位。

“现场准备！”

很快，“卡！”

“还是不行。”顾允珩说话直接，“比上一次还要差。”

林沐心里一咯噔，丧着脸，好像双手无论怎么摆放都非常奇怪，抱着吉他的动作更加别扭了，吉他啪一声落到地上，滚了两圈，发出咚咚咚的噪音。

他又仓皇地跟众人道歉，着急抱起吉他，闷头坐回去。

“先暂停，”顾允珩拿着喇叭宣布，搁了喇叭，又回头，“你们接着准备后续拍摄内容，我跟他聊聊。”

工作人员应了声，手头有事儿的陆陆续续散开。

顾允珩准备上手调整，却见沈烁从高脚凳上跳了下来，径直走到林沐面前。

“弹一首你最熟练的曲子，别看镜头，”沈烁站在林沐面前，替他挡住了镜头和不少打量的视线，“再试试？”

林沐犹豫了会儿，复又垂头，弹起了另一首曲子。

清脆空灵的乐声响起，听着确实比前两次干瘪颤抖的声音好了许多。

沈烁走到林沐身后，从背后微微拢住他，帮他调节背带和吉他的位置，“镜头是平的，吉他不要太斜。”

他又侧身握住林沐的手往上带了带，“左手别压得太死，看上去就很累。”

他还在轻调角度，忽然感觉面前光线暗了不少，抬头，顾允珩已经走到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