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韫第一次在公司会议上没有控制好情绪，对面张副总的挑衅和污蔑，她无法坐视不理，尤其是当总裁不知何时站在张副总身后时，华韫原本的情绪瞬间被拉到顶点。

业绩在第四季度初呈现断崖式下降，作为分管销售的副总，华韫难辞其过，被摔在面前的销售报告和调查情况，她心里亮堂，张副总这是蓄意打击报复，上次在分公司的“洗刷”让他坐不住了。只是这样损害公司利益和形象的事情，一腔正直的职场人华韫不明白，也想不通，为什么总裁不主持公道，这是什么新式用人之道，这个公司还行不行了。

“华东的市场大家都知道，每年占公司总比的百分之二十。这个季度是销售旺季，华东呢？第四度业绩比前三季下滑了百分之三十，退货率达到百分之十五，还损失了一直合作的重要合作客户。这就是华东大区总监林志带领的团队创下的‘义举’。华副总，华东市场的重要性，你不会不知道吧？”

面对张副总的挑衅，华韫只是冷哼了一声，右手大拇指食指紧紧捏着那份由张副总扔过来的报表。心理明白，他说的是真的，也不是真的。

张副总很满意华韫这幅表情，接着又说下去：

“华东市场的失利，只能说林志还是太年轻了，如果换成经验丰富的人，这种事情压根就不会发生。年轻人嘛，还是需要磨砺一下。”

言下之意，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听得出来，张副总想要往销售部插一脚早已是人尽皆知，华副总和张副总在公司的敌对关系也不是什么秘密。张副总在公司的关系盘根错节，是最早跟随大老板的元老，华韫是这几年起来的新贵，两人以往谁也奈何不了谁，看来这次华韫还是要在老狐狸手上吃个大亏。

华韫还是没吱声，只是冷着脸盯着张副总。

张副总觉得华韫的不出声就是默认自己的说法，她也没辙了。

“华副总年轻有干劲，想法大胆，用人也胆大，这是好事。但市场可不只是有想法胆儿大就能做好的，华国不是有句话嘛，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对于你们年轻人来说，不要不当回事！林志还是太年轻，我觉得还是先放出去再历练历练一番，也才能更能接下更重的担子。”

这种先捧后杀的说话艺术，听的华韫不怒反笑了。接下来，是不是总裁该出场了？

果然，总裁一副平易近人的语气说：

“华副总平时要兼顾企划部，难免有打盹的时候，销售业绩的下滑我们大家都是不愿意见到的。这样吧，林志先调到下面学习学习，等能独挡一面的时候在调回来。华东地区总监的位置，就先让……”

“仅凭这个报表数据，总裁就已经断定是林总监能力不足了？”华韫打断了总裁的话。

“华韫啊。”总裁只能先按耐下要说的话，换了一副长辈的态度说。“我知道林志是你一手看着成长起来的，但缺乏经验就是缺乏经验，这份报表足以说明一切问题，华东市场的重要性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公司流失了华东份额又意味着什么？这种事情上，不要感情用事。”

这是给她打完‘用人不当’的标签后又给她盖上了‘不顾公司利益’的大帽子。无论哪一个华韫都不可能接的。

“张副总刚刚说的头头是道，总裁您也认定是华东总监的错。第四季业绩下滑确实是事实，客户流失也是实事。如果真是林志能力不足导致这个结果的发生，对于公司的安排，我是没有任何意见的，我这个主管领导也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该承担的我会承担。但事实真的是如此吗？”

华韫站了起来，看着会议室的人接着说：“明天董事长就会回来，我会亲自和他解释有关华东市场的情况，至于林志的调动和销售部的裁员计划，就不劳烦您操心了。”

总裁的脸终究还是耷拉下来，他盯着华韫，并没出声，这种在会议上被下面子的事情他很多年没经历了，像这种板上钉钉的事情，有些经验的人都知道保帅弃车，华韫倒好，还怕事情捅不上天。他倒是想看看，凭借这份报表，华韫捅上去了还有什么好果子吃！

其他人见华韫走了出去，也都散了。他们本以为这场戏应该以华韫吃个大亏作为终点，没想到华副总居然还想找大老板告状，说实话，他们并不好看好华韫的做法。这种板上钉钉的事情，即使他们这些老油条，碰到这次的事情也只能认栽了。

华韫可不管他们怎么想。她要真任由张副总他们把林志调走，以后那不得什么人都敢往她部门里插一脚。虽然她全程黑着脸，但心态却非常好，甚至因为和陈辰的关系突飞猛进而佛系起来，大不了辞职不干，谁还没有个家族企业？只是既然有些人想玩，那她也可以玩一玩，退路可不是谁都有的，对吧？

“华总，这是拟被裁的人员名单。以及林总监的调动文书，人事部说需要您的签名。”秘书小心翼翼的递给华韫，会议室里的事情她也听说了，听说华副总全程都在吃瘪，只有临走的时候才撂下那么句不像狠话的狠话—找董事长告状。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回被裁的人员以及林总监的调动，怕是副总在强势也无能为力的。她也在为自己的职业生涯担忧，拟被裁的人员里面不少都是部门的新生力量，公司的高层风云涌动，秘书无二心，只想跟着她的华总干。

“放这就行。”对于身旁的这位秘书，华韫有自己的考量，时间会给出答案。

华韫拿起那几张纸，她突然想起早年父亲跟她说的：商场如战场，只要踏入进来，就没有人能置身事外。

她掏出手机给林志拔了个电话，一为稳心，二是反击。

“是我。不用担心，今天的会议在意料之中，他们肯定会借机发挥。剩下看你的，最后一批退回来的产品你让客户明天下午送到工厂，每批残次品的检验报告你整理好文档发给我。记得找国内权威机构作鉴定。明天安排两个专业人士给我，我到时有用。”

“没事，他们既然想玩大的，那我们就陪他们玩玩好了。这次的事情还好你细心，要不然我们真掉坑里了。”

“记得别走路风声。”

华韫挂完电话，浑身轻松，自己的人哪那么容易瓦解，手既然伸那么长那就正好给剁了。这样想来，华韫觉得满脸横肉的张副总都有些可爱了呢，但欺负到自己头上来了，这口气还真难下咽。不知怎的，华韫对一直扶持自己上位副总的大老板开始产生怀疑，所谓的伯乐是真的么？商场如战场，尔虞我诈，当年进公司前的尽调，无论是华韫有意遮掩家族情况，还是华家替她掩盖，都算不上完美处理。

不知不觉已是落日黄昏，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华韫这几年都埋头工作，也很想创出一番自己的事业，一度也认为自己可以，有这个能力，不想做那富N代，可是见多了物是人非，见多了丑恶鬼脸，突然这么一下她觉得自己努力错了，如果当年肯借助家里的力量，也不至于让共同作战奋斗的好友离开苍市回归乡野，也不会让好友被公司小人所陷害，无法立足圈内。

这世界有太多普通人无法改变的事情，唯一能做的就是风险管理，这是每一个有责任心的成年人都应该做的事。

例如当年那种百口莫辩，逼到墙角的巨大压迫感，华韫显然不想再次体验，她甚至不由自主地想到陈辰，如果自己和陈辰在一起，在当下的社会大环境，又能被给予多少包容与爱，着眼于过好自己的小日子不假，但没有足够的社会地位、物质基础，又能让小日子幸福多久。

明天的这场战她还得打，无论是为了她身后跟随的团队还是她一直所坚持的’无愧于心‘，明天她都不能输。

第二天。

华韫收到董事长到公司的消息后，直接就去办公室堵人。她在里面呆了半个小时，出来的时候面色不改，看不出来结果是好是坏，只是她出来后并没有回自己的办公室，而是直奔产区，让人更闹不明白她葫芦里卖的什么东西。

公司里依旧很忙碌，但大家在华韫直奔大老板办公室的时候就开始分心了，这些人里以总裁、张副总派系的最为关注此次事件的进展，其他人不过是抱着吃瓜看戏的心情。

华韫到达PRO（生产部）产区的时候，林志已经在大门口等候了，他们两个人并没有过多言语，确定好一切顺利后，两人也没进生产车间的意思，而是留在外面像是要等人。

PRO经理收到华韫过来的消息时，觉得有些诧异，但没多想。等到董事长和那几大车退回的产品同时出现时，他才明白这诧异感来自于那里！这那是‘走投无路’华副总，这是来给他送‘刀’的阎罗王！

华东地区销售下滑一事，最后以一个大反转的方式揭开了所有不为人知的秘密，某些高层为了自身利益，不顾公司名誉及利益，居然勾结PRO部门，故意在华东的订单里作手脚，目的就是为了打压销售部门，并且能够从中获利。华韫程出的铁证在索友燃起熊熊大火，最后以部分高层及PRO部门大换血作为结局。华副总带领的销售部门毫发无伤，总裁及张副总两人滚动出局，从此再也难成气候。最让人心惊肉跳的是PRO部门，不少人只能往后余生在铁窗里悔恨终身！

解决完问题，华韫的心中终于松了口气，也出了口气。

莫名的，她想陈辰了。毫不迟疑，华韫拿起手机拨通了陈辰的电话，陈辰的声音最抚她这颗凡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