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过完，已经很晚了。
程七芕和李滓为收拾好了东西往回走。
“我姑姑说你可以住她那一晚。”
“好，替我谢谢她。”
“谢过啦。”程七芕低眉一笑，眼眸如一潭春水。
这段路是石子路，所以并没有车经过，两人肩并肩走着，挨得很近。
“啊！”路中央有块石子儿，程七芕差点摔倒，向李滓为的身上一靠，幸好李滓为反应快拉住了她。
“小心点儿。”
李滓为松开程七芕的手臂。
没有路灯，程七芕只好借着隔岸的万家烟火看李滓为的表情，他睫毛颤了颤，目光中满是担忧。
程七芕只感觉太阳穴“突突”地跳，她点头：
“嗯。”
她懊恼，为什么感觉自己总在李滓为面前出丑？
第一次见面就是被李润东训话，第二次偶遇又是忽然来访的生理期，后来在走廊偷听也被抓了个正着。
哎，李滓为，你说我们到底有什么奇妙的缘分。
“前面是不是有个人啊？”
李滓为的话打断了程七芕的胡思乱想，他下意识拉住程七芕的手，程七芕闻声看去，漆黑的树林中藏着一个瘦瘦高高的身影。
“怎么鬼鬼祟祟的……”程七芕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要不我们走快点儿吧……”
李滓为感觉到程七芕的声线有些发抖，他转头，紧紧握住了她：
“别怕，我在。”
我在。
不知道为何，李滓为这句话，让她很安心。
那道影子似乎觉察到了他们，缓缓朝他们走来，程七芕还没来得及看清那人的脸，黑影就先出声：
“姐，隔老远我就看见你们了，怎么到这儿来啊？”
“呼……”程七芕吐了一口气，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了，“好啊你，程七衍，大晚上的来这种黑灯瞎火的地方，想吓死谁啊！”
“喂！这话是我先问你的，你不觉得你应该先回答我吗？”
程七衍穿了一件黑色衬衫，袖子挽至肘部，露出修长笔直的胳膊，一只手插在兜里，显得很懒散。
他一边把放在兜里的手抽出来，做了个环胸抱着的动作，一边往程七芕和李滓为的方向走进，目光移到两人牵着的手上，借着微弱的月光，程七芕感觉弟弟的脸色冷漠得像一阵寒风。
程七芕被盯得浑身不自在：
“干、干什么……这样望着我。”
“你也知道黑灯瞎火的，所以你现在和滓为哥孤男寡女的在这儿……”什么意思。
“在这过生日啊。”程七芕抽回手，指了指江边的钓鱼台，“那儿刚好有空位，有灯，有晚风。”
“还有蚊子是吧，超大只的！”
程七衍无情地揭穿她，他眼帘微低，打量着与程七芕格格不入的外套，和满腿的包。
“嘁，被咬了也不关你事。”
程七芕撇嘴，心虚道。
“滓为哥，生日快乐。”
和程七芕闲扯了几句，程七衍还是和李滓为礼貌地打了招呼。
“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有心了。”
“小事一桩。”程七衍轻笑着，嘴角牵起，“那我和我姐就先走了，现在很晚了。”
程七衍拉过程七芕，朝李滓为告别。
“他和我们一起回去。”程七芕抢先答了话，扭头说道。
“你……”程七衍愣怔了两秒，随后抿抿唇，“是吗？那一起走吧。”
程七衍递了个视线给李滓为，勾着唇角，眸中带着细碎的笑意。
“嗯。”
李滓为低低应声，不再作答。
今晚似乎有些不寻常，三人皆睡得很晚。
他们再一次回到了小乡镇上。
这个夏天，大家都过得很充实，很多事变了，很多事没变。
林家的兄妹整个八月都在英国度过，而李溪树，也真的再也没有来看过李滓为。
李滓为彻底和李家的所有人断了联系，除了徐垣夜。他也没想到，血缘上真正有关系的父亲，弟弟，还不如一个“外人”。
程家还是和以前一样，父母隔段时间回来一趟，给点生活费待个一天半天的又走了。
不过这次回来，程峰铭和倪桂珍难得待了三天。
“来，儿子，多吃肉，你还在长身体。”
倪桂珍把一个鸡翅膀夹到程七衍的碗里。
“好，谢谢妈。”程七衍低头，眸子明亮如水，他也夹起一块，递到程七芕碗里，“姐，你也吃，再过一个星期开学了就吃不到了。”
看到两姐弟现在关系那么好，程峰铭的心里很是欣慰，语气也软了下来：
“这才对嘛，家和万事兴。上了大学，遇到什么不开心的，可以和爸妈说，我们都是一家人。”
“嗯。”程七芕点头，她夹起鸡翅膀放进嘴里，细嚼慢咽。
“最近啊，靠之前的那个老板，跟着小赚了点，看你们两姐弟现在那么乖，来，爸爸给你们发个红包。”
程峰铭喝了一口啤酒，红光满面的，深深的皱纹爬上脸，活像一个弥勒佛。
“红包？我喜欢！”
程七衍一听这个，顿时就来劲了。
倪桂珍笑了笑，看他们的反应，程七衍自然不用说，有钱不拿，他又不是傻瓜。
但最别扭的是，他这个姐姐是个傻瓜，看她支支吾吾的样，程七衍就知道她又打算拒绝了。
“不……”话没说完，程七芕被弟弟在桌下轻轻踢了一脚，“那谢谢爸。”
也是，姑姑的钱都能自然地收下，凭什么父亲的钱收不得，程七衍总是给什么就拿什么，没了就又要，父母总是顺着他，而自己呢？太懂事的孩子，总是没有糖吃的。
父母的休假结束了，程七芕的暑假也快接近尾声。
“姐，你下次什么时候回来啊……”
程七衍眼眸如墨，侧靠在程七芕的门边，凝视着她的背影。
程七芕收拾着行李，箱子里，整齐摆放满了叠好的衣服，日用品和一些杂七杂八的。看得出来，她有点累，喘着粗气。
要去那么远的地方，至少对于连这座大山都很少迈出的她来说，感觉什么都要带上。
“看吧，有假期，合适就回来。”程七芕勾着唇角，透着似有似无的笑，“补过，也不可能一放假就跑回家，火车票不要钱啊？”
程七芕漫不经心地答应着，又抬眸看他：
“倒是你，我不在家没人管你了，自己照顾好自己啊，那么大个人了。”
“知道了知道了，那么多年还是那么啰嗦，别开学了认识新同学，还没人和你做朋友就被你唠叨死了。”
程七衍不耐烦地挥挥手。
“嘁，明天过后，你想听我唠叨还听不到了呢，一点也不知道珍惜。”
“明天过后？你还有一个星期才开学，你就算再急也是三四天后才走吧。”
程七衍眯起眼睛看着她。
程七芕也看出他眼神里的疑惑，她停下手里的动作，轻咳了一声解释：
“我打算租个房子，还要过去后现找呢。”
“为什么？不想住学校吗？”
程七衍眉心轻蹙，不解问道。
如果是他，他肯定愿意选择和新同学们住一起，又同为男生，年纪相仿，一定有很多话题可以聊。
“嗯……”程七芕摇头，但她的语调表示的却是肯定的意思，“才不要呢。”
“可是你一个女生，很危险的……还不如学校里，至少有门禁。”
程七衍皱起眉，不赞同她的决定。
“不会，李滓为和我一块儿。”
程七芕脱口而出，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忙捂着嘴，瞪圆了眼。
果然，程七衍的脸色很难看，他的表情变化莫测，目光沉静，语气中带着愠怒：
“你们俩打算住一起？”
他的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除夕节，李滓为和程七芕悄悄相视一笑的样子。
“不是……诶呀！”程七芕拍了拍自己的头，“我们都打算租房，所以商量着租个相邻的或者比较近的，出了什么事也好照应。”
“不是一个房子吧？”
尽管程七芕已经说得很明确，但程七衍还是不放心地重复问了问。
“当然不是了！”
程七芕的声调徒然拔高，急急地解释着，她不安地看着程七衍，生怕他误会什么。
“哦。”程七衍淡淡地应了一声，垂眸掩去眸中偷藏的喜悦，“那就行，那你好好准备准备，明早我送你。”
“我都收拾完了，不用准备了。”程七芕起身，把他推搡出门，“你快出去，我要洗澡了，别在我这待着了。你也早点睡吧，天天打游戏到凌晨，你不怕猝死啊。”
“程七芕，你少咒我，我年纪轻轻的，才十七岁，你提什么猝死啊？说话真难听！”
程七衍被推到门口，忍不住冲着门里叫嚣着。
“程七衍，你平日里是一点新闻都不看的吗？那些猝死的人，很多都是你这个年纪的。在网吧连着坐了三天三夜，被人发现的时候，都变成冰雕了。”
“……”
“还十七呢，哦！我都快忘记了，你是个差一分钟就要四年过一次生日的人，今年的生日都过了。”程七衍没接话，程七芕撇撇嘴继续说，“嘁，多大了都没个正经，除了吃饭睡觉就是游戏，七岁还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