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询问
符海用钥匙打开王燕家的大门,屋子里很安静,客厅空无一人,母女俩应该还在午睡。
椰城天气炎热,人们都有午睡的习惯。
民间传闻:凌晨两点打电话给椰城人,他会带你出门吃宵夜;中午两点打电话给椰城人,他会揍你。
这次住校,符海带的东西不少,一个26寸的拉杆行李箱塞得满满当当。
蓬松的羽绒被抽气压缩起来,硬得像块压缩饼干。
三套夏季校服,两套睡衣,两条T恤,一条校服外套,还有一条比校服外套厚实30%左右的运动外套,是符海带来学校的全部衣物。堆放在被压缩成饼干形状的羽绒被上。
灰色袜子、深蓝色四角裤分别用布袋装着,和装在塑料袋里的毛巾一起放在行李箱的隔层布袋里。
不是第一次住校了,符海收拾得很快。草席一铺,被子一叠,收拾工作就完成了大半。
牙刷牙膏放在桌上的杯子里,脸盆、衣架和桶先放在桌子下。书本从包里拿出来,分门别类地摆在桌子右上角。
半小时后,房间收拾进度基本达到95%,剩下的进度要在实际生活中慢慢调整。
符海打开风扇,喝了口胡萝卜汁,看了圈房间。
房间不大,一眼就能看完。
进门正对着一扇窗,右手边是置物柜,还有一张竹摇椅;左手边是一整面墙的书柜,还有一张空着的电脑桌。符海的折叠床横放在窗户和电脑桌之间,还留着40公分左右的距离。
符海将行李箱收起,放在床底,用手机定了个五点的闹钟,躺在竹席铁床上休息。
林朝醒来的时候,才四点过五分。他看了眼时间,躺在床上点开符海的手机号,新建联系人。
赖了会儿床,林朝打开床桌,开始写作业。
这周作业不多,除了英语的一张报纸外,其它都是跟着课程的习题。
林朝昨天晚上已经将自己擅长的科目写完,还剩英语、数学、物理、地理这些空了一大片的科目。
他的数学练习册,已经拖欠了二十多页了。自吴裕炜诬陷林朝偷手机,林朝就再没交过数学作业,也没上过几节数学课。
林朝绞尽脑汁填完能填的题目,一看时间,不到五点。
林朝想了想,把作业放进书包,准备待会到王子鑫家,和符海他们一起写。
五点,符海被闹钟振醒,门外隐隐约约传来电视播放动画片的声音 。符海翻了个身,按掉闹钟,缓了会儿,坐起来。
“嗳,小海,晚饭在老师家吃么?”王燕坐在木质沙发上择菜,看符海出来,问了一嘴。
“啊,不用,我和同学约好了,去他家吃。”符海走进厨房,在水池那洗了把脸。
“行,早点回来啊!”
符海把钥匙套脖子上,手机揣兜里,在玄关换好鞋,出门,给林朝打电话。
响了一声,林朝就接起来了,像是一直守在电话旁。
符海:“喂,林朝。”
林朝:“……嗯。”
符海刚睡醒,声音有点哑,从手机里传来有点含糊不清,又有点温柔。林朝把手机贴耳边,耳朵有点发烫。
符海以为林朝还没睡醒,笑了一下,放轻声音:“睡醒了么?准备去子鑫家了,我到你楼下等你。”
林朝换了边耳朵听电话:“好,我马上来。”
符海走到林朝楼下,说:“嗯,慢慢来,不急。”
林朝挂掉电话,抄起书包往楼下冲,在楼梯口的拐角停了一下,平复呼吸,往外走。
符海站在楼梯口对面的大树下,刚点开割绳子喂小鳄鱼吃糖果的游戏,就看到一双白色洞洞鞋出现在视野范围。
“这么快,怎么还背包?”符海收起手机,拎了下林朝的书包,“装了些什么?”
“呃,作业。”林朝见符海空着手,有些窘迫,“你都写完了么?”
“没呢,还没开始写,准备明天和子鑫、远波他们一起写。”符海这两天忙着搬宿舍,确实没空写作业。
“噢。”
“明天一起写作业么?”符海问。
“啊,好啊,我今天估计也写不完。”林朝犹豫了会,继续补充:“我有好多不会……”
“不会的可以问我啊,也可以问子鑫和远波,谁都不是天生就会的。”符海说。
措辞了许久,林朝终于开口:“我,我很笨的,一句话背一个小时都记不下来,现在记得睡一觉起来就忘了,数学题目换个顺序就做不对。暑假的时候我妈天天辅导我,我期中还是考得很差……”
林朝越说越沮丧:“我妈就是教英语的,我英语才考60多……”
“我也好笨的。”走过红绿灯,拐弯就到王家小馆。过马路时,林朝听到这么一句话。
“啊?”林朝没反应过来。
过完马路,符海站定在报刊亭旁的阴凉处,认真地看着林朝,说:“我也很笨的。”
“我也不是什么聪明人,课文也要背很久,也有很多反复做错的题目,有时候学东西也搞不清楚,就像我一直记不清经线是横着的还是竖着的。”
“学习本来就是在学自己不会的东西啊,如果我都会了,那我还学什么呢?就像现在我们不会专门去学怎么走路一样,因为在很小的时候,我们就学会走路了。”
“现在做错题目,就像我们小时候走路摔跤一样,是很正常的。”
“这样吗?”林朝第一次听到有人对自己说,做错是很正常的。
做错不是因为脑子笨、不用心么?
“是这样啊!”符海很肯定,“你小时候走路不会摔吗?”
林朝:“……会摔。”
符海:“小朋友学走路站不稳摔跤是不是很正常!”
林朝:“是很正常。”
符海:“我学新知识做不出题目是不是很正常!”
林朝:“是很正常!”
符海:“把新知识变成旧知识是不是就能做出题目了!”
林朝:“能做出!啊?”
“23加68等于多少?”符海突然发问。
“……91?”林朝迟疑回答。
“没错,是91。我姑姑最近在教我妹妹加减法,掰着手指能加上的我妹能算得出,两只手数不过来的她就算不出了。刚刚那个你能口算出来的题目,叫我妹算能把她搞宕机。”
“噢,因为加减法对我来说是旧知识,对你妹妹来说是新知识么?”林朝好像有点明白了。
“没错!因为我们已经学了好多年的加减法了,做了好多题目,练过好多遍,我妹才开始学一个月 。”符海跳起来打了下树叶,风吹着枝条晃来晃去,他没忍住。
“噢!我好像懂了!”
走到王家小馆的招牌前,符海停住脚步,侧身与林朝四目相对,很严肃地问:“林朝,要不要和我一起当学习仔,去海城一中?”
林朝以为自己听错了,海城一中?他连椰城三中都考不上。
“什么?”
“我说,林朝,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考海城一中。”符海双手捧住林朝的脸,强行与他四目相对,眼神中带着询问和一丝丝闪躲,却又很坚定。
这个问题很重要,不能答错——这是当下林朝心中的唯一想法。
但林朝不知道怎么回答,心快要跳出来,耳膜里回响的都是自己的心跳声。
上次有这种感觉,还是一二年级的时候,陈芳玉问他:爸爸妈妈要离婚了,你是跟爸爸还是跟妈妈。
他没有回答,只是嚎啕大哭,抱着陈芳玉喊:爸爸妈妈不要离婚不要不要我……
符海意识到自己过于严肃,将双手背在身后,也没再直视林朝的眼睛:“对不起,我没有逼迫你的意思,我也知道海城一中不是说想考就能上的……”
“我想了很久,还是希望你能够和我一起学习,考到海城去,离开这个地方。”
“……你家里的事情我有听说,吴裕炜污蔑你偷手机的事情我也知道,我知道你很难过,不想上学,也不想上课,但是又没有什么别的地方可以去……”
“所以我想,考到海城去就好了,那里没人认识你,高中生一心向学,没人有闲心在意谁爹妈离婚坐牢。”
“林朝,我朋友不多的,我就希望你好好的,别为了那些事情影响自己……我知道我这么说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疼,但我是真的希望你好……”符海絮絮叨叨说了一堆,不知道有没有讲到点上,还觉得自己又在林朝的心上插了几刀。
林朝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掉眼泪,街上人来人往的,他觉得不好意思,把头埋在书包上,蹲坐在王家小馆的围墙边。
符海到隔壁的小卖部买了瓶冰水,还有纸巾,回到围墙边和林朝一起蹲着。
“我们这样好像要饭的啊,今天出门忘记带粉笔了。”
听到符海这么说,林朝噗地笑出来,带出个鼻涕泡。
符海赶紧递上纸巾:“挺晚了,我们进去吧,子鑫还等着一起吃饭呢。”
“唔,我眼睛是不是肿了?待会阿姨不会问吧?”林朝擤完鼻涕,拿着冰水敷眼睛。
“没事,待会如果她问,我替你回答就好了。”
我,明天,不对,今天,早上,要去,加班,我 报复性,熬夜,写小说,精力,绝对,不能,用来,加班!
林朝哭,我哭,我哭,我哭!
我嚎啕大哭!
晚安各位!
谢谢大家!
昏厥!
打呼噜!
嘟噜嘟噜嘟噜嘟噜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第26章 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