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永夏盯着棋盘,半天才到:“西光,我真没想到,我,居然输了,但是我,输得心服口服,你,真的厉害!”
“承让了,高永夏,和你对局,真过瘾。”
“我们复个盘?”
时光转头看了一眼等在对局室外面的俞亮,抱歉到:“不好意思了,复盘改天吧,我现在有重要的事。”
说着,他起身离去。
高永夏看见时光飞奔过去,一下子挂在了一个人的肩上,对着他的脸就做狂风暴雨似的亲吻状,两个人拥抱着嘻嘻哈哈——是俞亮,他怎么来了?
时光高兴的时候就是一个天真的孩子,俞亮压抑着内心复杂的情潮涌动,搂紧他的腰让他挂在自己身上,分享他胜利的快乐像太阳的温暖一样辐射四周。
“俞亮,我赢了,我是亚洲杯冠军了,我拿到世界冠军了!”
“恭喜你,时光九段,这一次,换我来追赶你了!”
“时光九段?!对啊,我现在直升九段了,哈哈哈,俞亮,我好高兴!”
两人拉着手,俞亮着迷地看着时光脸上灿烂的笑容。
方绪走过来,“你们俩还在这儿呆着干嘛?还不快出去,那边一大帮记者等着采访呢!”
他又凑得更近一点压低声音批评两个小孩,“你们俩,别太得意忘形了,这里这么多摄像机、相机镜头呢!”
俞亮赶紧放开时光的手,拍拍他的肩膀,“走吧,我们出去。”
时光一出现在赛后发布会门口,立即就被记者们团团围住。
“恭喜时光棋手拿下亚洲杯冠军,请问你对自己打破方绪九段的记录,成为中国围棋史上最年轻的九段有何感想,可以跟大家分享一下吗?”
“啊?!我成中国最年轻的九段了?”
提问的记者笑了,“你拿下了亚洲杯,根据棋协的升段奖励规则,你现在是时光九段了!”
“这个我知道啊,但是我是年龄最小的九段吗?”
“时光九段,根据你的身份证年龄,你还差两个月零二十一天才满十八岁,确实是中国围棋史上最小年龄升上九段的棋手!”
时光笑出两个深深的梨涡,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我还不知道,原来我这么厉害吗?”
记者们都笑了……
颁奖仪式后,旅居东京的热爱围棋的华侨、华人和留学生围着时光要合影、签名,送他小礼物还有鲜花。
时光好容易才摆脱了记者、棋迷的围困,抱着奖杯和主办方赠予的花束回到酒店。
颁奖典礼后他就一直没有看见俞亮,他的心浮着,脚下的步伐就迈得更快了,想见他,立刻就想见到!
到了房间门口,时光刚要按门铃,门一下子打开。
俞亮张开双臂,迎接他的冠军归来,时光一头扎了进来,被冠军奖杯铬得胸口生疼,俞亮忍不住轻轻“哎”了一声。
时光笑了,把奖杯和花束放在旁边的柜子上,又再次投入他的怀抱,任他抱着自己轻轻摇晃。
“时光九段,打算怎么庆祝呀?”
时光仰起头,啄了他的嘴唇一下,甜甜笑到:“还没有到庆祝的时候,下个月,等秋兰杯结束,我们去兰因寺,好不好?”
俞亮想起来了,今年因为要参加亚洲杯,时光忙于备赛,端午节没能去成兰因寺,“好,我们这次在那儿多呆两天。”
一周后,2007年秋兰杯半决赛第二场三番棋在成都开战,高永夏2:0轻松战胜韩国老将金珉锡,挺进决赛,7月25日,他将与中国的另外一位围棋少年天才俞亮一决高下,力争夺取秋兰杯世界围棋公开赛的冠军奖杯……
俞亮一回方圆,立即就被召回棋院参加集训,受棋院的委托,桑原棋圣任秋兰杯的领队并担任集训主教练,全面负责俞亮备战秋兰杯决赛的工作。
桑原将集训的地点选在了棋院位于乌鹭山下的围棋训练基地,他在基地的练棋室里等来了俞亮,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尾巴,桑原摇着折扇笑了,“你这个小家伙,怎么也来了?”
“老师,我是来给俞亮当陪练的,他的专属起爆剂!”
“呵呵,你这个陪练规格很高嘛!”
时光摇晃着脑袋,笑得可爱,“老师,为了俞亮能为咱们中国拿下今年的秋兰杯,我干啥都不在话下!”
桑原笑着推过来集训安排表,“看看吧!”
俞亮和时光连忙去看,为期三周的集训安排得满满当当。
“怎么还有体能训练啊?”时光大为震惊。
俞亮给他解释:“围棋作为一种运动项目,对棋手也有体能要求的,一场对局可以长达六七个小时,如果没有强健的体魄和充沛的体力,很难坚持下来不说,还会影响棋手的思维。”
“那这体能训练有些什么项目?”
桑原笑了,“这个棋协有统一规定,照着做就行了。”
“有长跑一类的心肺训练,还有一些器械训练,基地这里有专门的体能训练指导。”
时光一听连忙摆手,“这我可来不了,体能训练我就不陪你了!”
桑原严肃到:“时光,这体能训练你可不能逃,如果你想要做最顶尖的棋手,必须要有强健的身体。”
“时光,我爸下了四十年棋,到现在他都还有晨跑的习惯。”
“怪不得你每天早上都要出去跑步,感情是这个原因!”
时光总算是找到为什么在床上他一直被俞亮压的原因了,原来体力不好不仅影响下棋,还影响了他在x生活中的地位——看来是时候改变这种沙发土豆似的生活方式了!
想到这里,时光挥舞着小拳头,对俞亮到:“好,明天你要跑步的话,记得叫我。”
时光再往下看集训教练名单里,赫然见到了俞晓暘的名字。
“啊?俞老师这次亲自来给俞亮当教练啊?”
“这次集训的对象不光俞亮一个人,还有几个十六岁以下的初段,棋协和棋院现在想培养我们国家的顶尖年轻棋手,这几个都是种子选手。”
“那俞亮和他们一起训练吗?”
“除了体能训练,其它的当然不一样,层次和目的都不同,俞亮的训练都是单独的。好了,你们先去吃午饭,下午两点,练棋室准时开始集训。”
下午集训时,俞亮时光见到了那几个初段,都是去年和今年才定段的新人,最小的一个才十一岁,最大的也才十四岁,定段的成绩都是名列小组第一,而且手里都有幼师赛、新秀赛、新人王赛这些新人赛前三的成绩在手的佼佼者。
时光和俞亮大不了他们几岁,但无论是成绩还是资历,以及在心态上,他们都已经是前辈了。
尤其是时光,在刚刚结束的亚洲杯上斩获冠军直升了九段,成为中国最年轻的九段,他一出现,立即就收获了几个小棋手的星星眼,围着他问长问短,还要合影签名。
时光才经过一场世界大赛,损耗的精气神还没有恢复过来,又陪着俞亮从早到晚,对弈、打谱、复盘,听桑原、俞晓暘、林厉和赵冰封几位老师轮流讲棋,对了,还有体能训练!
几天下来,时光暗暗叫苦,可是看看俞亮,仍能在做每一件事情的时候精神抖擞、心无旁骛,和他相比,自己在很多方面真的自愧不如,俞亮这样的人,才是应该奉为楷模的人,既是天才又肯努力,还能吃苦。
时光虽然已经拿了世冠升了九段,但凭心而论,自己的棋力和俞亮还是有差距的,如若是秋兰这样的慢棋赛,他肯定是下不过俞亮的。
但是时光毕竟是时光,为了围棋,他肯付出一切,可以吃尽世间所有的苦。于是,他咬牙挺过了最艰难的一个周,终于适应了要成为一个顶级棋手所要经历的一切历练。
连续10天集训,桑原老师终于大发慈悲,给他们一天自由活动的时间调整。
头一天睡觉前,时光就对俞亮说了:“明天早点起,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第二天,时光破天荒地比俞亮起得还早,把昨天去镇上的超市里买的干粮、水、水果、牛奶塞满了两个人的背包,还带了两盒棋子。
俞亮背着沉重的背包跟着时光进了乌鹭山景区,小猪经过了十来天的体能训练,背着背包爬山居然不叫苦了,还在前面带路让俞亮别跟丢了。
现在正是三伏天气,好在山上茂密的树林遮挡了毒日头,但是空气仍旧闷热,两人爬到半山腰的一个亭子时,汗水湿透了后背。
“俞亮,我们到那个亭子那儿歇歇脚,喝点水再继续。”
俞亮四处打量了一下,发现这个地方好生眼熟,看到那个中国电信的电话亭时,终于想起来这是哪里了——三年前情人节前一天晚上,他舍弃了马克西姆的音乐会、穿着礼服和皮鞋爬了半夜的山路,就是在这里把一只企图上树过夜的小猪救了下来带下山。
“时光,你看那边那个电话亭!”
时光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瞬间就想起了往事,想起了爬树失败尴尬不已的自己一回头,就看见了格林童话里的小王子——最终,小王子还是属于自己了!
时光笑了,突然凑过去,吧唧一口亲在俞亮的嘴唇上。
俞亮愕然,不知道时光的脑回路又转到了什么地方,但是被小猪主动亲吻,他的心情还是很好,“你今天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时光喝了一口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咚~~”,山顶传来一阵钟声。
“这山上还有寺庙吗?”
“山顶有一座古刹,每日晨钟暮鼓,还有一道泉水,一片杏子林,还有,一棵三百多年的大树……”
时光的神色里有一瞬间的忧伤一闪而过,快得俞亮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他走过去,牵他的手,“走吧,趁现在天色还早,还没有那么热,我们快走吧。”
两人又继续朝山上爬,终于到地方了,原来是山上的一片空地,中间有一棵两个人都合抱不过来的大树,此刻正是七月枝繁叶茂的时候,树干上缠绕着的藤蔓上开着无名的紫色小花,树冠上星星点点的白色米粒般的花朵,一阵风吹过,送来一股淡淡的清香。
时光走过去,伸手轻抚树干了一会儿,又用手掌轻轻擦拭旁边的石桌。
俞亮走过去一看,原来石桌是一个棋盘。
时光从背包里取出纸巾,仔细把棋盘上的灰尘和落叶擦干净,动作轻柔又虔诚,俞亮心里一动。
“这里,是一个特殊的地方吗?为什么在这深山老林里,会有这棋桌棋盘?”
时光深吸一口气,回答他:“这座山以前叫忘忧山。这里,曾经是褚嬴和小白龙闭关练棋的地方。这棵大树,是当时他们俩一起种在这里的,想等到树长大了,树冠亭亭如盖之时,再回到这儿来下棋。可惜,不久以后,小白龙便在赴灵机散人之约的途中病逝,他们俩再也没能回到这里!”
俞亮恍然大悟,“那年,你是为了带褚嬴来找这棵树,所以才在山上迷路的?”
时光翻个白眼,有些没好气的说:“要说那天可真够倒霉的,我和褚嬴两个路痴,都认不得路,我的小灵通一点儿信号也没有。好不容易找到了那个电话亭,偏偏谷雨、江雪明还有沈一朗的电话都打不通。”
“那你怎么想到打我电话的?”
“褚嬴呗,他说你是我们最后的希望,让我给你打一个,最后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才用最后一个硬币打了那个求救电话。”
俞亮笑了,忍不住上前去抱他,“你真是个小白痴,打完电话也不知道挂回去,等我想打回来问你具体位置的时候,怎么都打不通,我只好亲自来救人了!”
时光回想起那天晚上那个好看到犯规的小王子,穿着礼服皮鞋爬了半夜的山路来救自己,心里一动,问他到:“那你后悔舍弃了马克西姆的音乐会,来救这个小白痴了吗?”
俞亮亲亲他的嘴,“从来没有后悔过,其实那天,我也可以用别的办法来救你,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亲自来!”
时光拿额头蹭他的脸,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时光拉俞亮坐到棋桌边,又从包里掏出棋子来,“俞亮,今天我们就在这树荫下下棋吧,算是帮小白龙和褚嬴圆了这个愿望。”
他又望向树梢,“褚嬴,我拿到亚洲杯冠军直升九段了。今天,我带着俞亮来这儿下棋,如果你能听得见我的话,就冲我们吹阵风儿也行啊?”
阵阵凉爽的清风拂动他头顶的软发,俞亮看见,两行清泪从时光的眼里淌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