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鹿为什么会误以为“水中鱼”是女生？

游俞百思不得其解，他不知道哪个环节出错了，竟给林鹿留下这样的印象。

不过也怪他自己，好像确实也从来没说过自己的性别。嗯……好吧，甜妹只是一个形容词，谁说男甜妹不是甜妹呢？

游俞很快就把自己说服了。他百无聊赖地环视一圈，小鹿怎么还没来呢？

但他也不急，小鹿没来一定有她的理由，他只需要安静地等她就好。

透过干净锃亮的落地玻璃，小院在流星雨似的灯串点缀下尽显浪漫，有出双入对的情侣们坐在小圆桌旁聊天谈笑。

真幸福呀，游俞移开视线。

……等等，那是……

？！小鹿！

*

“你要是找我就想说这些，那我没什么好跟你聊的”，林鹿拿起包，径直站起身来，“钱已经转你了，走了，不见”。

见她要走，商岸一直波澜不惊的情绪总算有了些起伏，他握住林鹿的手腕，“当年那件事，我已经给你解释过很多次了，怎样你才能消消气”。

没有一句话是她爱听的！！！怎么会有人这么自以为是！

她真的没生气，她只是单纯地烦他，是要怎样？他就非要气定神闲地先指责别人“不许生气”，然后真把人惹怒之后，再轻飘飘地说“你看，你还说自己没生气”，才肯罢休吗？

而且光解释有用吗？他从来都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从来都没想过要道歉。当年是这样，现在依旧没变。

林鹿居高临下地看向正抓在自己手腕的那只手，冷冰冰地说：“放开”。

“林鹿……”商岸指尖冰凉的仿佛一块铁，他知道是他失态了。

正要松开，一只手从中间横亘而出，抓住他的手生生拽开。

“小鹿说让你放开，你没听见吗？”

一道带着愠怒的年轻声音从头顶传来，商岸闻声望过去，是刚才和林鹿一起吃饭的那个男人。

游俞热血翻涌，天知道他从看到小鹿和一个陌生男人坐在小院里聊天时的茫然，到那个男人竟然敢抓小鹿的手腕时突然迸发出的愤怒。

商岸施施然站起身，理了理衣摆，出于礼节，他伸出右手，“你好，我是商岸”。

游俞瞟了他一眼，没有回应他，转头轻声问自己身后的林鹿：“小鹿，你没事吧？”

男孩身形颀长，他一脸担忧地托起林鹿的手腕细细地看，刚才还像炮仗一样难以接近的林鹿，此时竟也温顺可亲地小声回他“没事没事”，两人间流转的气氛仿佛不容任何人插足。

商岸沉下脸，但声线没有任何变化，依旧平缓而冷静，他这才向林鹿说：“抱歉，林鹿，刚才是我失礼了”。

“我该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

林鹿和游俞齐齐抬眼，商岸说这话时，眼神深不见底，脸部表情平整的没有起伏，让人琢磨不透他的真实情绪。

林鹿这才想起来，如果游俞是她见过的情绪最稳定的人之一，那商岸绝对位于“之一”之首。

但他的这种稳定，不像游俞那样是一种双向平等的沟通姿态，而是带着上位者居高临下的俯视，在商岸眼里，林鹿的一切反应都像是小猫挠人，无理取闹，但不值得为之置气。

以前和他相处时，她能隐隐察觉到这种“稳定冷静”背后的怪异，但具体怪在哪里也说不清。

现在，有游俞做对比，她一下就醒悟了。

顿悟这点后，林鹿更不愿和他多说了，“原谅你了，以后请不要再问我这个问题了”，说罢，她扯了扯游俞的衣袖，“我们走吧”。

看着两人渐行渐远，衣料在晚风的吹佛下偶尔交叠在一起，偶尔亲昵地细细摩擦，商岸突然意识到，他们可能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他眯了眯眼，凝视着虚空，情绪明明依旧没有太大的变化，却莫名让人觉得他的身形有些佝偻颓丧起来。

*

两人沿着江边景观道慢悠悠地散步消食，林鹿跟游俞细细讲着去暹国采拍可能会遇到的危险和注意事项，游俞太年轻了，而且没有类似的出差经验，她实在担心会有不可控的风险。

游俞默默听着，时不时附和几句，但满脑子都是关于那个男人的困惑。他好几次想开口问林鹿，但屡屡忍住了，那是小鹿的私事，他没有权利去窥探，甚至去干涉。

想得很开明大度，但游俞心里却止不住地冒酸泡泡。前有祁信，现在又来了个看起来气度不凡的精英人士，怎么总有这么多没安好心的男人往小鹿身边凑。

好烦好烦……

“他是我之前在花城日报实习时的搭档，商岸”，林鹿微微侧目，“现在貌似是某个广告传媒公司CEO”。

游俞在财经新闻里听过这个名字，在日报发展普遍日薄西山之际果断抽身，与人合伙创办大型广告公司，三十多岁就已事业有成。

游俞有些无措地看向林鹿，有一种小心思被戳中的羞赧，却见她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我感觉你好像有话想问我，不是这个吗？”

“我……”游俞想掩饰，他不想让小鹿觉得自己“小心眼”，但“我”了半天最终败下阵来。

好吧，他承认，他就是小心眼，他嫉妒他们和小鹿有过曾经，“嗯，我想知道”。

很奇怪，听到商岸问“他是谁”，林鹿就觉得这是一种很逾矩的盘查，但游俞问这样的问题，林鹿只会觉得“他只单纯地好奇，告诉他怎么了！”

或许，在林鹿心里，游俞是不同的，是享有特权的那个存在。不过，她此时完全没意识到这点。

“我跟他现在也只是在一些活动上有过几次交集，已经很多年都没私下联系过了”，虽然是她单方面把他拉黑了，“我不喜欢他这人”，甚至现在还有点讨厌了。

听到林鹿的回答，游俞兀得笑了，他悬起的心回落几分，歪了歪头，“你不喜欢？那我也不喜欢”。

孩子气的发言逗乐了林鹿，可是她真的很吃这种不讲道理、与自己沆瀣一气的表态，像是绝对的偏爱。

“他是惹你不高兴了吗？”为什么商岸一直想要小鹿“原谅”他。

林鹿“唔”了一声，这件事其实不太好说，“有点复杂，说来话长”。

一扭头，游俞的眼睛亮晶晶地望着自己，盛满了求知欲，实在让人难以扫他的兴。

“其实吧……”林鹿不知道怎么开口，嗫嚅半晌，含糊说道，“就是之前在花城日报实习了好几年，本来要签约转正了，发生了那档事，日报高层开会表决要不要留任我，他投了弃权，其实也不能说他有错吧……”

就像商岸后来一直解释的那样，当时高层的决议实际上已经很明显了，投票表决只不过是个看似民主的形式罢了，大家都投了反对，即使他投“同意”也于事无补。

但那段时间他的刻意疏离，林鹿不是感觉不到，她只是碍于情面没有点破罢了。不过，那种情况下，大家都视她为洪水猛兽，他没反过来踩她一脚就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这么一想，林鹿突然觉得他好像也没什么大的过错，自己是不是真的有些斤斤计较了……

“就是他的错”，游俞愤懑地顿住脚步，“明明知道事已成定局，也不多他一个反对、支持或弃权，那他投个同意，表明他愿意相信你、和你站在一起的态度，怎么了？”

林鹿恍然大悟，对啊！不管他投不投“同意”，她反正都要滚蛋，那他支持她一下，给个心理安慰，能少块肉吗！永远都是利益至上，简直太可恶了！

好了，刚还在反思自己的林鹿得到力挺后，当即膨胀了，“对吧对吧，你也觉得他很过分吧”。

说着说着，林鹿的情绪逐渐低落下来，“好歹搭档了那么久，说抛弃时一点旧情也不念，搞得我很差劲一样”。

“小鹿，你没有错”，林鹿脆弱的表情刺痛了游俞的心，他下意识伸出手，很想摸一摸她柔软乌黑的发顶。

就在即将要覆上去的那一刻，游俞指尖一颤，关节微微弯曲，拿掉了落在她肩上的一叶枯枝，“反思交给别人去做，你只要随心所欲，做你自己就够了”。

林鹿轻颤的眼睫缓缓抬起，游俞逆光站在路灯下，暖黄的灯光给他镀上一层金纱，此情此景，她的思绪倏然被拉回从会所回城中村的第一晚。

他也是这样真挚的眼神，这样关切的语气。明明只接触了几个月不到，却熟悉自然地仿佛相识了好多年。

他对所有人都这般好吗？

林鹿没有回应，游俞以为是自己说错话了，顿时紧张起来。

只看到她朝自己笑得一脸温柔，她说——

“小俞，我们是不是很久之前就认识了？”

这一刻，天地万物之间，游俞只能听见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

收到郑裕宁案件的一审宣判结果时，林鹿已经坐上了前往暹国的飞机。

为节省经费，台里集中订的是晚间的经济舱机票。登机时已经十点多，林鹿开始犯困了。

看着手机屏幕里的新闻推送，她都起不了任何波澜。

“11月26日，花城人民法院依法对被告人郑某宁故意杀人一案做出一审公开宣判，因其手段特别残忍，社会影响特别恶劣，综合考虑被告人未满十八岁周岁，决议以故意伤害致人死亡罪判处死刑，缓期两年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同时判令郑某宁赔偿段某宗……”

前排文娱部的同事将手机举过头顶，大声朗读着一审结果。周围几人一边听，一边嘀嘀咕咕地议论起来。

这个判决倒也算合理。只可惜，赔偿他是没钱赔的，死缓也是死不了的。最好的结果就是二审时能判个无期徒刑不得减刑假释吧。

广播中响起了空姐甜美的乘机安全提示，林鹿将手机调至飞行模式后按熄屏幕。

“小俞，我有些困了”，林鹿把头歪向窗边，“我先眯一下哈”。

游俞正摆放着无处安放的大长腿，听到林鹿的声音，一秒变得乖巧了，“好”。

半晌，偷瞄一眼身旁已经闭目养神的林鹿。小鹿的睫毛好长好浓，小鹿的鼻子好精致小巧，小鹿的嘴巴……

满脑子都是小鹿的游俞已经感觉不到腿的存在了。

什么舒适不舒适的，待在小鹿身边就是最舒适的。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第 3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