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是谷涛

羽瑟所谓的要拿云梓宸祭奠郑勋，也不过是敷衍莫老等人的说辞，其实郑勋哪里会喜欢将仇人结果后还不依不饶地辱其尸身？忆煊也不会崇尚这一套，哪怕当真是云梓宸害死郑勋，如今大仇得报，已经算是慰藉了亡夫，哪能让凶手的尸身脏了亡夫灵堂？

羽瑟让群心帮着将云梓宸火化，将他的骨灰撒在了离城郊野的小山坡上，凝望着消散于天地的骨灰，满目纠结的怅然。

群心心中发麻，那可是她的夫君，那可是她的哥哥……想到焦娣得知情郎被父亲所杀后那如癫似狂的模样，不禁一阵胆寒，不敢想象手刃亲夫替兄报仇的头儿此刻心中是何滋味，扳过羽瑟的身子，握住她的双肩颤声道：“头儿，你别吓我……”

羽瑟被肩上的痛意唤回了神，上前一步抱住好兄弟，拍了拍他的后背，便又退开：“放心吧，我没事，反倒是……反倒是嫂嫂，她想必是再也不愿理我了，好在有灵儿陪她。你若有机会，也同忆煊说说话，免得她将伤痛都憋在心里头。还有舒南和舒意，当初在丸城，你和阿杯断崖相救，兄嫂就说让你们做未来孩儿的义父，你去看看他们吧，小小的，软软的，别提多可爱了。”

羽瑟原本是努力笑着，可说着说着，不禁湿了眼眶，自从忆煊知道自己嫁给了什么人，知道自己是如何欺瞒她和哥哥，就再不同自己多说哪怕一个字，自己也根本不敢往她眼前凑，生怕会叫她更加难过，这些日都没能见到侄儿侄女，也不知他们有没有变个模样……

群心当初依着羽瑟的意思，跟了心灰意冷的焦娣一路，不知几次将她从鬼门关前拖了回来，一直跟着她到离骁廊之地不远的一处偏僻寺院，见她收了求死之心皈依佛门，这才松了口气。既然都走到了那边，群心几经挣扎后给羽瑟去信，干脆回了骁城，左右自己早已在二皇子的心腹干将那里露了脸，此番回去也无需从头钻营，还能借此机会将对忆煊那不可言说的情意也化为保家卫国的志气。

可惜那份惦念终究是放不下，群心在听闻郑勋出战云都时，就不顾一切地往回赶了，心中不断后悔，当初就应该留在离城，尽力护卫郑家周全，看着忆煊幸福快乐，总好过这样担惊受怕。

然而，老天却再不会给群心这样的机会了。在途中得知了郑勋的死讯和凶手的身份，群心只觉头晕目眩，少将军这么好的人，老天为何如此不公？忆煊怎么办？头儿又该怎么办？

看着羽瑟这幅模样，群心别提多难过了，哑声道：“头儿，你别这样……少夫人她只是一时难过，你们还会像从前一样……”

“不会了，再也不会了。”羽瑟按了按眉眼，轻声道，“阿心，多谢你来，你先回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群心原本是不放心将羽瑟一个人扔在荒郊野外的，但看她那不容拒绝的神情，也晓得拗不过她，加之见她很是冷静，便一步一回头地走了。

最后一次回头，群心见到的羽瑟，便仍旧只是坐在山坡上撑着脸，好似在一边发呆一边等待日出，确定她不会想不开后，这才吐出一口浊气，朝郑府跑去，满心都是刚刚丧夫产子的心爱姑娘。自己能做的，便是出人头地，以孩子义父的名义，陪着他们母子三人，用一生护他们周全……

听到群心终于利落起来的脚步声，羽瑟眨了眨眼，自怀中取出两番被血浸透的箭矢，满面冰寒地掠身而去。

另一边，璟然在密林深处的山洞中，找到了正在入定疗伤的枫漓，瞧见他身边那一见到自己就从龇牙咧嘴的小狼变成毛耳毛尾小少年的家伙，倒真是惊了一惊：“小幺儿？”

正是当初璟羽二人在云都结界处遇到的小狼妖，幺儿。

虽然小幺儿自从私自开溜了两次后就被禁了足，但是丝毫不妨碍他暗自喜欢人间，喜欢在人间遇到的两个朋友。

云都之变实在叫小幺儿不开心，是以偷偷摸摸跑了出来，生怕自己的两个好朋友也会在云都被害。

谁成想，小幺儿还没寻到璟然或是羽瑟，就见到过去从不敢想的惨烈场景，吓得瞬间变回原身，却还是在杀声震天的地方哆嗦着四肢，一边左躲右闪，一边努力搜寻着他的望京和双溪，最后也不知被谁砍到了，昏迷过去之前，隐隐约约看到妖兽成群往回跑去。

好在枫漓重返战场寻崇仁剑时，发现了这个一息尚存的小狼，又记得他曾拉着璟然来找过自己，记得他曾在街市上对着自己大喊“负心狼”，这才将他救下。

许是觉得双腿动作不利索，小幺儿还是化出四肢，朝璟然扑腾过去：“望京你没事吧？双溪呢？我本来想提醒你们赶紧离开云都的，结果还是去迟了，自己都差点成了死狼，我真没用。”

“你放心，她也无事。”璟然哪儿能还不明白，心下不禁动容，蹲下身子虚虚抚了抚小幺儿跛着的后肢，将他抱起来，从怀中掏出一瓶凝露，细细替他上药，“这样好的快些。”

“嗯嗯。”小幺儿得知两个好朋友都没事，泪汪汪的眼睛瞬间变得亮晶晶的，想到先前自己缠着王中王问的时候，王中王口中说着双溪没去云都没有出事，可脸上神情却是悲痛欲绝，现在听望京也这么说，才能彻底放心，“你们没事就好了，我本来也想去找你们，但是我受伤了，撑不住人形，王中王不让我去。双溪怎么没来呢？她和王中王没有和好吗？我好想她啊！”

“双溪还在生气，你别在她面前提什么王中王了。”璟然看着这懵懂的上百岁的孩子，心头也是无奈，“你这原身和狗崽也差不多，我将你抱回去，你就能见到她了，只是有旁人时要装作寻常小狗。”

小幺儿龇了龇牙，我怎么可能像狗？！但是能见到双溪，那就装一装也不是不可以：“那好吧，等王中王醒过来，我跟他说说，他应该会同意的吧？”

敢情是将枫漓当狼爹了不成？璟然扬了扬眉：“他寻常什么时候醒？”

“应该快了吧？”小幺儿伸出一只前爪，挠挠耳朵，“王中王伤的比我重多了，先前天天呕血，我都快吓死了，每次他入定疗伤我都不敢吵，好在这两天好些了，上次一个时辰就睁眼了，这次已经过了大半个时辰了。”

璟然心下一叹，也晓得枫漓这次无异于和妖界决裂，能盗得三怒回来，定是吃了不少苦头，但是，有些人，有些事，终究是回不去了。

璟然和小幺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会儿，枫漓果然从入定中醒了过来。

枫漓上次去寻璟然时，已是强弩之末，一心要赶紧养好伤，好在暗处守护羽瑟，是以入定时都闭了五感专心调息，只让小幺儿在情急之时动用秘法将自己唤醒，这会儿见了璟然，自然是心头一跳：“你怎么来了？瑟儿……”

“她没事。”璟然虚压了压手，安抚住枫漓，也不知再如何跟他交谈，干脆直言来意，“你有没有看清射杀勋的人？”

枫漓并不知璟然在战场外看到了郑勋中箭的情形，此时被这么一问倒是愣了愣，转而据实道：“是云梓宸的人。”

“不是云梓宸射的箭？”

“是谷涛，云梓宸就在他边上。”那谷涛自然是在云梓宸授意之下杀害郑勋的，是不是云梓宸亲手射箭又有什么分别？

璟然抹脸：“你上次怎么不说？”

“我……”枫漓早就告诉过璟羽二人云梓宸投靠妖界之事，是以多少能猜到羽瑟失身后嫁给梓宸的原由，左右不过是为了去查他，但枫漓没料到二人竟已经晓得郑勋之死与云梓宸有关，先前没有同璟然细提，不过是担心他们以身犯险，担心他们会折在云梓宸手中，担心他们惹恼妖尊，是以想着自己伤好后再擒住云谷二人交给璟然。

“谷涛早就背叛云梓宸了，杀害勋，恐非云梓宸本意。”璟然话问出口便知了答案，无力道：“羽瑟先前本有意放云梓宸一马，可……前几日武林大会，云梓宸死在她手上了。”

枫漓大惊，正要说什么，心头猛然一阵战栗，分明是自己从郑勋胸口拔出的那支沾染无尽妖气的箭矢正吸纳着无尽杀意，转瞬就不见了人，可万万不要是自己想的那样……

璟然依稀听到枫漓消失前惊呼的那句“瑟儿”，不禁一怔，想到羽瑟白日里的模样，心中也是焦灼，该不会是猜到谷涛所为了吧？该死的！盛璟然你个蠢货！她自然是猜到了！可千万别一个人跑去……一面施展轻功往谷涛的密宅赶去，一面后悔不该不及时告诉那姑娘，依她的性子，事关郑勋，有了怀疑又无法确定，自然是不要命地前去试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