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匣仙君是怎么也没想到，好不容易联系上的聿卿仙君，上来就整这么一出打他这个师兄的脸。
在场的另外三位上神表情也十分精彩。
为了缓解气氛，元墟天尊清咳两声：“事情至此已经有了眉目，既然聿卿仙君都这么说了，那么此事…”
又一阵风呼啸而入，正好卷起地面的灰烬，迷了众人的眼，就这样硬生生打断了这句话。
场面再次陷入一度沉默。这次即使是元墟天尊也没出面救场。
率先给予反应的是鸿德老君，本就不满的他现在更是坐不稳了，起身站着指向地面上的“杰作”道：“不愧是逍遥老儿的徒弟，竟然如此散漫无礼，出尔反尔，未免太不把我们几位前辈放在眼里。”
无极天尊则看向自己的徒弟，摆了摆首。
槐匣仙君在原地站了半晌后叹了口气。
“诸位上神，让我们重新讨论关于聿卿仙君，以及那位苍绫公主赵娴安的事情…”
另一边。
赵娴安躺在床上被晚彦喂到撑得再也吃不下，不得动弹过于无聊，于是无所事事的她闭上眼小憩。
彩桦和韵竹二人提着慰问品前来探望。
彩桦从刚一进门起就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刚停止啜泣，在看到床上安睡的赵娴安后又开始哭嚎起来。
“没死呢。”
赵娴安睁开眼就看到彩桦满脸泪痕，甚至一旁的韵竹也掩面擦拭着眼角。
“我听路上的人说你都快魂飞魄散了。”彩桦目光投向立侍在旁的仙侍。
反射弧过长的晚彦怔愣着了几秒，用力点头，也学着她们呦哭了两声。
这才多久就传开了，怎么神仙也会凑热闹。
赵娴安道：“确实快死透了，只不过槐匣仙君给我吊了一口气，一时间还能活。”
此话一出，彩桦伸手握住赵娴安的手，双眼深情款款：“你放心，你要有什么心愿，我们会帮你记住然后转告聿卿仙君的。”
“如果哪天能见到他的话。”韵竹严谨地补充道。
赵娴安犯嘀咕：“怎么又扯到聿卿仙君了。”
“对对对，我们现在不能提他，”彩桦连忙拍拍脑袋，对韵竹屡次三番地使眼色，：“你看看我们给你找来了什么？”
韵竹一下明白过来，从随身储物袋中掏出一卷书给赵娴安，并极为贴心地将其封面展示给她。
《仙界美男图册》。
还不等赵娴安作出反应，彩桦又道：“这本图册是我和韵竹特意从万事通那花重金要来的，上面都是仙子们从各路搜集来的美男画像。”
说完后她又神秘兮兮地凑过来耳语：“放心，专门替你把聿卿仙君那页撕了。”
“好好的撕了干嘛？”赵娴安碰巧还正好奇自己夫君的容颜，居然还被两位仙子亲手撕了。
“怕你睹物思人呗，”彩桦面带同情，叉着腰直摇头，“现在大家都说你是对聿卿仙君思念过度，犯了情劫，才沦落到现在这凄惨的地步，没想到你们真是情深意切啊…”
说完撇嘴又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韵竹赶忙递上帕子。
思念过度？情劫？
赵娴安听后忍不住笑出声，惹得彩桦韵竹一脸惊恐，以为她又受了什么刺激。
“这流言怎么传成这样？晚彦，你来跟她们解释。”
本想置身事外的晚彦听令后，为两位仙子细细讲了一番事情的来龙去脉，两位仙子越听越起劲，等故事结束后还意犹未尽地缠着问些细节。
“没想到原来是这么一回事…这可比为情啊爱啊的献身有趣多了。”彩桦听得心满意足。
“上次去循因峰的藏书阁明明还不是这样，奇了怪了。”韵竹一脸愧疚：“娴安，没想到我那天随口一提了以为能帮到你，反而害了你。”
还不等赵娴安出声安慰，彩桦倒是先点头插嘴道：“对啊对啊，没想到啊韵竹，原来你就是那个害得赵仙友差点魂飞魄散的‘聿卿仙君’呀。”
被打趣了一番的韵竹满脸通红地向彩桦扑去，颇有“同归于尽”的架势。
在晚彦以煎药为由退下后，三人又一起嬉笑打闹了好久，直到都累得快说不出话来了才稍稍收敛。
两位仙子将躺厌了的赵娴安扶起来靠坐在床上。
“娴安，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彩桦忽然问道。
赵娴安这么久以来还是第一次被问这种问题。她尚且还在人世的时候从小到大都是父皇母后为她一手操持。
上什么课，听什么曲，学什么谱，嫁什么人。她这辈子都没为自己的人生做过主，也没设想过能由自己做主。
现在这样的问题摆在她的面前，让她一时间感到的不是自由，而是茫然。
赵娴安沉默地想了一会，道：“看槐匣仙君怎么说了。多半还是要嫁给聿卿仙君，然后在这桃瑕殿享受长生不老的乐趣，把仙界的稀奇玩意儿都看个遍。”
“那还挺无聊的。”彩桦说，“仙界的东西没准你看个两三百年就腻了。”
“是吗？那也总比像个凡人一样，活个不到百岁就死了要强。”赵娴安又想起亲人离世，自己也在剑下一命呜呼的场景。要是大家都是仙人的话也不至于这么脆弱了。
彩桦兴致昂扬，眼中闪烁如星：“要换成我，我还宁愿当个凡人呢。吃自己想吃的，做自己想做的，眼睛一睁一闭就那么短短几十个春秋，每一餐饭，每一次日出都显得那么珍贵且与众不同。”
“你别听她胡说八道，她就是太馋人间的灌汤包了，上回托下凡历练的仙子给她捎上来了一屉后天天嚷嚷着想去人间吃。”韵竹笑着拆穿，被点破心事的彩桦也不恼，跟着一起乐呵。
赵娴安问：“那么你的打算呢，韵竹。”
“我啊，我要去凡间当削魂师。”
削魂师。赵娴安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职业。
“这个职位是做什么的？”赵娴安好奇地问道。
韵竹像是料到她会问出这个问题，解释道：“你知道吗，并不是所有灵魂死后都会被带到地府。当然，你就是其中之一，不过像你这种被带到天上的就更少见了。”
“大多数无法进入地府的亡魂，都因为灵魂太轻而徘徊在地面。他们为了得到又或是留住一些东西，将精神、品性之类的自我组成部分抛弃，只剩下贪念支撑着他们。”
赵娴安又问道：“那和削魂有什么关系？”
“就像名字一样，所谓削魂，就是用剑刮去灵魂上的杂质。而人的杂质，基本围绕着求不得、怨憎会、爱别离这三种，也对应着妄、嗔、痴。削魂师的工作，就是用剑帮他们削掉灵魂中的杂质，让他们得以往生。”
听起来是个复杂的工作，赵娴安想着，忽然发现一个奇怪的地方：“他们的灵魂不是已经够轻了吗，要是再把这些削掉不就什么也没有了？”
韵竹笑道：“你可以把它们理解成寄生虫一样的存在，只要我们把腐坏的肉剔掉，就会长出新的。”
赵娴安：“那如果一身都是腐肉呢？”
韵竹沉默了，像被这个问题难住了，一时间也回答不上来。
彩桦听着两人无趣的对话，见他们没进展了，于是也打着哈欠参合进来：“总之，削魂师可不是一项轻松的工作，据说现在已经上千年没有更换过人了。前段时间就连那位老前辈也隐退了，现在空闲着没人接手。”
“不会的，”韵竹打断道，“我已经跟姑姑申请调过去了，这段时间就能有答复。”
“你，你还真要过去？”彩桦瞪大眼睛，“你不会还想着那件事情吧？他怎么可能还记得你，都过去那么多年够凡人死好几遍了…”
刚说完，彩桦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捂住嘴，眼中情绪从惊恐转化为愧疚。
韵竹敛眸看不出情绪，脸色没有变化，紧攥的拳握了又松。
“与这件事没有关系。”她尽量说得轻描淡写，“我该回去了。”
话音刚落，韵竹便匆匆道别，近乎逃避般施展法术夺门而出。
“韵竹！”彩桦正欲起身阻拦，但又自我劝说着缓缓地坐下，嘴里喃喃着，“算啦，让她一个人静静好了…”
前一刻钟还有说有笑，现在气氛却凝重了起来。
彩桦笑了笑：“是我说错话了，她生气也是应该的。”
赵娴安不知道应不应该主动谈及此事，什么也做不了的她只要能用眼神给予安慰。
彩桦难得安静半晌，然后将故事娓娓道来：“韵竹的真身本是一节长在鲲鹏仙境的凤眼竹。就在一日，喜好收集各式雅乐的仙姑将她取走，委托一个精通乐器制作的老道士用她为原料做一把上好竹琴。”
“就在那，她遇到了他。一个小道士，老道士的徒弟。在那段时间小道士跟着老道士做琴，然后弹奏。他的手轻柔极了，就像怕弄疼她一样，这是韵竹的原话。所幸的是，小道士就像韵竹依赖他一样珍视着她。他们日日相伴，寸步不离，过着简单，恬美，又望得到终点的日子，直到——”
“直到？”赵娴安屏住呼吸。
彩桦刮了下她的鼻子，食指置于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我累了，剩下的就让韵竹亲自告诉你吧。”
听故事听了一半的赵娴安好奇心像被猫反复抓挠般发痒。
“那我也先走啦，”彩桦走之前贴心地帮赵娴安躺下并捂好被子， “你等着，等我把她抓回来下次给你讲故事。”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闲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