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天盖地的怪物朝他们涌来。

即使谢涯清楚这并不可怕，也难以避免的被迷雾影响情绪，产生了慌乱的情感。伴随而生的，是那些被压抑的埋怨和不甘。

自从来到这个时代，或者说“醒来”，这样的险境就屡见不鲜。然而其实没必要的——对么？其实他本来可以永远沉睡，永不苏醒；或者只当个普通的自私者，避开星空避开地狱，以普通人类的身份活下去——

然而已经无法回头了。

他睁开眼。

规则的效力应约而来，权柄的纹路再次在他眸中浮现。神国的虚影在背后显现，他将要将这些无论是真实、亦或虚幻之物尽数拉入命运的神国，而在那里，他能够给予无所不能的审判——

——“停下!”

一个粗粝沉稳的声音响起。

神国大门的开启停滞了。

神性的探究目光扫向突兀出现在战场上的不速之客，让对方一瞬间产生毛骨悚然之感。

然而来者面色不改，手中不停，白色的大锤高高举起，砸向地面，在轰然地鸣中米卡尔的怪物们应声碎裂，连带着周围迷蒙的粉色雾气一起。

在大地的哀哀震颤中，尘土飞扬，他们看清来者的相貌。肌肉虬结的恶魔身材高大，发色深蓝，穿着银白色的铠甲，不苟言笑的脸庞带着些许忧郁。

带着些许熟悉的相貌。

谢涯想起巴别塔曾经的最强者约瑟夫。那个在矮人遗迹外，异变为感染体却依然保有神智的恶魔，也有着这样深蓝的发色。

而与约瑟夫不同又相同的是，对方的脸上刀疤纵横，每一道刻印都是一场恶战和杀戮的证明。那恶魔惯有的猩红眼睛看了一眼因为“迷雾”破碎，狼狈倒地的米卡尔，不带什么感情：“米卡尔。你做太过了。”

米卡尔吐出一口血，嗤笑一声：“哈……又要来多管闲事啊，‘失败者’。”

“——‘失败者’？！”阿加雷斯忍不住惊喊。

你怎么谁都认识啊！谢涯不忘吐槽。

叫做“失败者”的恶魔听见这个声音，看了带着面具的阿加雷斯一眼，没有什么表情。

然而他沉稳的声音却接着响起，一语道破了对方的身份：“‘幸存者’阿加雷斯。”

“不要用那个名字称呼我，”阿加雷斯的语气肉眼可见的冷了下来，他摘下面具，露出那张艳丽得让人难忘的脸：“我以为你如你的名字一样，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失败，安分守己的呆在哪里了。结果还不是在发展自己的势力么？”

深蓝色头发的“失败者”却摇了摇头：“我并没有。”

“这里的名字，是‘失败者之城’。”他平静的说。

谢涯反射性地看了眼倒在一边的米卡尔，对方咬了咬唇，一副不甘心的样子。

阿加雷斯也反应过来：“你是说，这里都是争夺七首席失败的恶魔？难怪我怎么都有点印象……你是城主？”

失败者又摇摇头：“不。只是因为，我是这里最强的。”

“我是第一个‘失败之人’，也是离七首席最近的恶魔。于是他们集结在这里，不断互相厮杀，选出最强的，来挑战我。等到谁能杀死我，就意味着谁拥有了挑战首席的力量。”他用最平静的语调说出相当离谱的话语。

或许说，在地狱，这也算正常。

“什么养蛊……这已经算是一种势力了吧？我想我有必要让首席们知道。”阿加雷斯没好气的道。

而谢涯注意到，“失败者”那不苟言笑的表情突然微微松动，露出了些许……希望？

然而这变化很快就熄灭了。

阿加雷斯紧跟着补上一句：“我不会让你见她的。”

眼中燃起些许希望的“失败者”肉眼可见的失落了下来。

他最终还是回归了那死人一般的表情：“我知道……输了之后，我便没有资格再出现于她眼中了……”

“别和我来这套，”阿加雷斯直言不讳，“去魔界之门的路，最快怎么走？”

“失败者”面无表情地指了指天空。

于是阿加雷斯表情就裂开了：“你不会要告诉我，正好在地狱的另一边吧？”

之前就说过了，地狱处于地球的地底，而“魔日”是地心。相当于他们处于一个球体的内侧曲面中，而目的地处于正上方，也就是说，他们必须走最远的路程，才能到达魔界之门，去往地面。

这期间花费的时间就不用说了，谢涯真怕等他们回到了地面，星空那堆神已经把他老巢给扬了，整个巴别塔都变成了[观察者]的学生……

“你要去地面？”蓝发恶魔问。

得到阿加雷斯肯定的答复后，他道：“如果是你的话，可以尝试走深渊。”

阿加雷斯的脸一下子拉了下来：“我发现你在踩雷这方面还是很成功的。”

“失败者”表情不变：“如果你们需要的话，我可以提供帮助。”

“要是深渊能被你掌握，七首席是干什么吃的？”

阿加雷斯讽刺一句，本不指望得到回答，然而，却听“失败者”说：“我有拿到一样东西。我需要三天的时间将他取出来。”

闻言，阿加雷斯收了讽刺。

他紧盯着“失败者”：“什么东西？”

对方含糊地回答：“你很快就会知道。”

“自从成为她的战俘，我就已经下定决心不再欺骗。”似乎怕被怀疑，恶魔补上一句。

阿加雷斯对他的承诺不置可否。

转过身，面对乔伊斯和谢涯探究的目光，他表情凝重，狠狠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们有很多问题想问——不管怎么说，跟我来吧。这里不是说故事的好地方。”

谢涯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一旁跪坐在地的米卡尔，对方一言不发的低着头，脸色阴沉，不知道在想什么。感觉还是别和他对上比较好啊，毕竟还不清楚这个“失败者”的态度。权衡再三后，最终，谢涯还是拉拉乔伊斯的袖子，示意他消气。

“对不起。”迷雾破碎后，终于知晓自己有多冲动的乔伊斯懊恼不已，小声道，鲜红的眼睛带上点愧疚。

而谢涯只是笑笑，没再说什么，接着跟着阿加雷斯转身离开，示意对方跟上。他没对友人的不安做出回答，于是血魔微微怔愣，最终只能压下心中的苦涩，抬脚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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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头还挺困难的。”

阿加雷斯找了块石头，坐在上面，少见的一副凝重的模样。平日里嘻嘻哈哈没个正形的魅魔此刻显得有些陌生，眼帘垂下时，像是在透过这沙石遍布的地面，看某种遥远的过往：“不知道我有没有和你们提起过……我和老师——也就是[观察者]——的分别，是在被称为[深渊]的地方。”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将我丢在那里……呃，确实是丢，因为那时候虽然我十六岁了，但是完全就没长大……”魅魔抓狂地挠挠头，“所以我理所应当的，迷路了，哈哈，然后就被迫直面了那里恐怖而残忍的事物……”

“[深渊]是一个地点？”谢涯问。

然而阿加雷斯却摇摇头：“准确来说，那是一个概念。”

“或者用某人的话来说……”

“[深渊]，”他顿了一下，“是一个活着的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