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处于黑化状态下，谢涯也实实在在地愣了五秒。

于是乔伊斯就顺着他的怔愣，认真地回答：“我很高兴哦，你能这样喜欢我。”

没什么能比两情相悦更好的了。而即使如今氛围不对，乔伊斯也似乎不太能控制自己的脸红。

原来这份感情并非自己的一头热吗？并非自己亵渎了神明……

而仅仅只是我们彼此相爱而已。

“无论是因为眼睛，还是别的什么……感谢你的喜欢。”

血魔的神色一瞬间显得有些温柔，他甚至主动地伸出双手，捧住了谢涯的脸，在僵住的对方唇上印下一吻。不带□□，却又包含着炽热的感情。

“——因为我也爱你啊。”

其实谁不会有这样阴暗的想法呢？他偶尔也会希望谢涯的眼中只有自己。都是人之常情而已，而重要的只是选择。或许说，就算他们的感情是谢涯刻意引导——现在的结局是他们彼此相爱，又有什么不好呢？

于是乔伊斯弯起眉眼：“所以，谢涯——你是不是对我们地狱恶魔的承受能力有什么误解？”

他可是在血腥恐怖代名词的地狱长大的啊，这种纠结完全是过家家的程度吧。

谢涯：……

“或许说，你只是想要我责怪你一下？”乔伊斯道，他适时地拉下袖子，展露了下自己的一身痕迹，“你看——有人明明喜欢我，却故意冷落我，后来生自己的气，就可劲儿的欺负我——”

“你真是个混蛋啊谢涯，”他低低的说，“所以，就快点醒来吧。”

——下个瞬间，乔伊斯朝谢涯抛出攒在手中的金色钥匙！

那是之前在巴别塔内，谢涯分给芙蕾雅、米利斯等人的伪造钥匙，即使只是赝造的幻术产物，在此刻的神国中也具有了象征意义。它能够将“愿望”上达给神明——

于是神明听到了。

顷刻间世界颠倒，周围的教堂轰然崩塌，在碎片化的视野中，谢涯的金色眼眸瞬间回归清明，羞耻感和窒息感一瞬间涌上心头，他当机立断掏出□□，朝着某个方向扣下扳机！

同样的招数他可不会再中第二遍，更何况如今他是掌管命运之线的神明，有着这样一双比谁都看得清的眼。

“砰！”

迷雾中传来一声闷哼。

“我去，你们总算回来了！”阿加雷斯的骂声瞬间响起，他在迷雾中显现身形，背后还有一群雾气幻化的怪物追着，衣服破了好几处，有些狼狈。好在镰刀的战斗优势便是对群特攻，他至少没有因刚刚二人的突然掉线而光荣牺牲。然而即使如此，谢涯还是极其不好意思，于是就表现在他愈发激进的战斗方式中——

谢涯直接从神国里扯出了亡灵法师伊莎。

“我召唤你，亡灵之门！”

清脆的小孩声音响起的同时，漆黑的大门应声而开。接着爬出的便是比之前多得多的骷髅僵尸，甚至一个两个身上都冒着邪异的血火。……我的生命力要不够了啊！谢涯暗骂，连忙操控伊莎把门关小点。

地狱的亡灵和地面的亡灵简直不是一个等级的，更何况谢涯已经找到米卡尔的所在。对方再一次在粉色的迷蒙雾气中显出身形时，一只手臂已经被撕扯去，无数雾气幻化的怪物前仆后继的抵挡着亡灵们的进攻，场面一度相当混乱，而恶魔的表情狰狞：“哈，还真是小看了你们……”

“凭什么……凭什么？”他看起来有些癫狂，“凭什么你们没有反目成仇？明明是一样的招数，明明当初她就是这么对我们的——”

明明她就是那样挑拨离间，将我的一切情感和算计暴露在那个男人的眼中。她告诉他我杀了多少人，做了多少事，有着怎样扭曲的情感和欲/望，于是他就远离我，抛弃我，用那样的眼神看我，就像在怜悯，就像是在看什么恶心的东西——

下个瞬间，乔伊斯的银剑穿透了他的腹部。

“很简单，”血魔的声音冰冷，“因为我们彼此相爱。”

——是啊。

也许只是因为，他不爱我而已。

或者说……

只是因为这样的我，不配被爱吧。

在疼痛的恍惚中，米卡尔掉下泪来。

他没有再反抗远处谢涯的枪口。

随着子弹的破空声和镰刀斩下，血液飞溅。

背后的雾气瞬间消散，而挂着腐肉的亡灵骷髅们一拥而上，争抢着撕咬战败者的尸体。谢涯连忙控制伊莎把门关上，由于消耗过大，眼前一阵阵发黑。他差点一个踉跄倒下来，然后，就靠到了身后一个温暖的肩膀。

谢涯顿时浑身都僵硬起来了。

他不敢回头看乔伊斯的脸，然而，对方却使坏般的偏要凑近，在他耳朵边吹气：“神明大人，敌人解决了，我们来算算帐吧？”

谢涯：……

谢涯的尾巴都要扭成中国结了。

他佯装镇定实则内心崩溃的嗯了一声：“等下，还要处理米卡尔的尸体……”

阿加雷斯受了伤，实在不适合让他继续干苦力。

而对方对此也怨念颇深：“我说，你们之前消失去哪里了？我差点就寄了啊……”

“抱歉。”谢涯真心实意的诚恳，“以后不会了。……你是我们重要的朋友。”

“……啊？”阿加雷斯被这句打得措不及防，“怎么突然打起感情牌……你们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虽然我还是更想当干爹啦……”

谢涯：……

怎么感觉，刚刚抛下他谈情说爱的愧疚感一下子减小了呢。

大概是他故意的吧。这位银发的年长魅魔虽然粗线条，但偶尔也会相当善解人意，虽然这种善解人意的方式很是一言难尽。谢涯将视线移回米卡尔那惨不忍睹的尸体，有点头疼：“所以这个……呃，乔伊，能不能让你用一下那个血肉魔法……”

“就算你不说我也会这么做的。”乔伊斯回答，他正迈开一步，就警觉地抬起头。

深蓝色头发的壮硕恶魔出现在他们面前。

“失败者”对他们微微弯了弯腰：“添麻烦了。”

“马后炮可没用。”阿加雷斯的语气一秒冷了下来，他指了指米卡尔的尸体，“所以，你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失败者”面无表情：“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他是我唯一的朋友。”

“当然，我不会怪罪你们。是他‘失败’了而已。”恶魔这样平静地说道。

于是，他们就这样看着高大的蓝发恶魔毫无感情地抓起了昔日友人的残存的手臂，转过身，将其尸体拖走。场景一度血腥到饶是已经被神性改造了些许的谢涯都看不下去，也是想起什么，问到：“先生，你认识一个叫约瑟夫的恶魔吗？”

随着“失败者”回头，他简短的描述了一下对方的特征。

“可能是我的堂弟。他们一家前往地面了。”“失败者”言简意赅地道。

这样的故事在地狱并不算罕见，毕竟这里实在是不适合生命栖居。

于是谢涯就点点头，最终还是没有把对方已经异变为感染体的事情说出来。

随着“失败者”的身影消失在旷野，留下一地的血痕，三人一致决定换一个地方结营，免得血腥味引来别的异兽。“今晚真的累死了！我要狠狠补觉！你们两个守夜吧，就算地裂也吵不醒我！”阿加雷斯说完这句话，就转头钻进刚搭好的帐篷里，不知有意无意——总之，原地只剩谢涯和乔伊斯大眼瞪小眼。

永恒的魔日高悬着，让谢涯想借一点朦胧的月色壮胆都做不到。

在诡异的气氛中，他们收拾了四周，点起篝火，最终隔着火焰坐定。谢涯还在发愁怎么开口，就听乔伊斯的声音响起：“虽然如果要善解人意一点的话，现在应该说：今天很累了，这些事明天再说吧……”

“但是怎么办，我好像不是很想放过你呢。”

谢涯苦笑，强打精神：“不管怎么说，我今天做的事的确有够糟糕的……”

“对不起。”

在篝火跳跃的暖光下，他低声说，语气郑重。

“对不起，我伤害了你，还强迫你……即使道歉毫无意义，但是，无论如何，我——”

“就对我说这个吗？”

乔伊斯打断了他。

“你明明知道我想听什么的。”血魔的红眼睛带着不容置疑的狡黠。

在知晓谢涯的感情后，现在的他不再自卑，不再惶恐，不再自以为亵渎，不再以为自己不重要。曾经没说出来的都能说出来，没做的都能做，比起之前可算是脱胎换骨。

所以说，我们都应该彼此更坦诚一点的。

“我想听的明明是——”

“我爱你啊。”

他轻声细语，然后，弯眸一笑。

那双曾经锐利而冰冷的眼睛，最终还是只为他变得温顺而熠熠生辉。明明很久没有再注视天际，谢涯却在那个瞬间恍惚了，似乎以为自己看到了璀璨的星空。

或许说，这样明亮而美丽的事物一直是他所向往。

“……好吧，如你所愿。”

他深深叹一口气，感觉自己要脸红了。不过乔伊斯似乎也没好到哪去，他身后的尾巴都要打结了……这是什么笨蛋情侣啊！

“——我也爱你。”

他最终还是说出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