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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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格兰见对利维在听到水晶瓶改造成喷水壶之后，从呆滞的神情变成眼泪汪汪，就关切地摸摸他的黑发，低声询问：“怎么了，利维？”

自从他接到琴酒的命令来照顾这位组织编外成员，他就已经能适应对方时不时露出软弱得和毛茸茸小动物一样可爱的表情了。

嗯，还有他的中二。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会回复和《芙莉莲》有关的内容，毕竟黑发青年是那样地为这部漫画着迷，连琴酒都看不下去，将他一脚踢开，骂骂咧咧地出国做任务。

水晶瓶是漫画中很常见的“储存魔药”的材料，买一件当周边收藏也很合理。

果然：

“苏格兰酱！那可是超稀有的治愈药水，我保存了好久好久，居然过期了！居然过期了！”利维抹了一把眼角心疼的泪水，声音委屈中又带了点肉疼，“这是海塔给我的纪念品，我都没舍得用……”

“这样啊，那利维再去买一瓶新的就好了。”

苏格兰的脑子转得飞快，给了一个折中的方案。

只要不是绝版的周边购买应该不困难，实在不行可以将这件事汇报给琴酒，他应该有本事让周边厂商再贩。

“有道理诶！”他可以问海塔再要一瓶新的！

魔王大人的眼泪瞬间止住了，就是鸦羽般的睫毛上还挂着点点泪珠……苏格兰叹气，用粗糙的指腹一一抚去，“别哭了。”

“你真是太温柔了，苏格兰酱。”利维握住他的手，低垂的眼眸对上澄澈透明的蓝色猫瞳，声音低了下去，带上了些许惋惜之意，“这么温柔的你，为什么要选择加入组织呢？一点也不像为了追求金钱的人。”

“你才是吧，利维。”

眼前的青年与组织的人都不一样，他以为加入这个组织里的人都应该手染鲜血，但是利维单纯却让他在不间断的任务里感受到了一丝温度和喘息。

苏格兰认为眼睛是不会骗人的，他在那双黑色眼眸里看到了真诚、善良等一系列美好品质。利维会在自己受伤的时候递来绷带，他虽然厨艺一般但依旧会为发高热的自己送上白粥……所以他才看不透，这样一只单纯自由的小鸟为什么会戴上镣铐，留在黑暗组织里呢？

“是个单纯的笨蛋。”

“我才不是笨蛋，在这里有我想要的东西。”

他要的可不是什么金钱名誉，而是一旦问世就会震惊全世界的“永生药剂”——APTX-4869.

但他并不想和苏格兰谈起这些，他们熟悉，却也陌生，同事就只是同事罢了，所以将话题转到那一堆食材上，说：“看你买这么多好吃的，今晚吃什么？”

“今晚吃咖喱饭，但我会多做一些，冻在冷冻室。明天开始我要执行为期一周的任务，你要记得按时吃饭，利维。”

“知道了，苏格兰好像男妈妈哦。”

说着，利维就对温柔的男人扮了个鬼脸，往回走去收拾自己搞出来的烂摊子，他得将这些从各个时空收集来的材料塞进柜子里，不能再给辛苦了一天的人添麻烦了。

他可是一位有责任心的魔王。

在厨房处理食材的苏格兰听见叮叮咣咣的动静，回头瞧了一眼，见对方手里拿着一个硕大的牛头骨，叹息着摇摇头。

果然一点不像组织的人，毫无警惕性，还在这个据点留下那么多显眼的痕迹。

在这两周的相处中，他也偷偷取小样拿去给线人鉴定，结果只是市面上很常见的骨头、塑料、毛发……并不像利维说的这是“人鱼的头发”“巨龙的腿骨”等等。

果然，还是个漫画看多了的中二病吧。

酒足饭饱之后，苏格兰因为要出任务，并没有多做停留便离开了，偌大的房子里，就又只剩下魔王大人一个人了。

利维并不会觉得孤独，人走了反而更加方便他的行动。

黑发青年单手一张，一柄蓝绿色的木制法杖出现在他的手中，杖身是细瘦脆弱的茎干，而顶端是一簇簇盛开的苍月草，雕刻得栩栩如生。

作为合格的粉头，某人早已抛弃原来的法杖，而这根已经伴随了他整整三十年。

他挥动法杖，看不见的魔力源源不断地涌入房间内的等身镜子里，就见原本倒映着自己身影的镜面缓缓变成了一扇门。

而他，只要拉开这扇门，走进去，就会前往截然不同的时空。

这是他身为魔王与生俱来的能力：

——时空魔法。

利维收敛了自己的表情，拉开门，就见到门的另一端是中世纪的豪华房间，金碧辉煌的装饰配上鲜红如血的地毯。

这是他的寝宫，也是他的囚笼。

素来喜欢无拘无束生活的魔王大人深吸一口气抬脚踏入其中，一件厚重的加冕袍就随之披在了他的身上，包裹住他单薄的身体，并贴心地将他及腰的黑色长发捧了出来。

“陛下，我很高兴您能提前回来。”

利维身为魔族的猩红竖瞳向后一瞥，见那身披占星袍子的预知系大魔族毕恭毕敬地站在身后，他的嘴角上扬，显然对魔王的归来而感到欣喜。

于是，魔王便出声调侃：

“修拉哈特，你又预知到了？什么时候我可以不被你蹲点逮住！真是……太狼狈了。”

“抱歉陛下，最近北地的建设繁忙，堆积了很多政务需要您处理，所以我才预知了您回归的日期。”

修拉哈特单膝跪地，请罪：“请您不要生我的气。”

魔王大人怀念地望着寝殿墙壁上挂着一幅幅他们并肩作战的油画，宽容地说：“我没有生气，既然你预知到我要回来，海塔呢？”

“海塔大人乘坐圣都列车在几日前已经到达了王都，现在正在参观苍月草高寒培育基地。”修拉哈特低着头一五一十地向魔王陛下汇报。

“嗯，那我先去找海塔，工作的事情，等晚上再处理吧。”

言罢，利维挥动魔杖，并不给自己心腹拉他去工作的机会，就化作一道流光消失了。临时回来，当社畜是不可能当社畜的，还是见自己的好友比较重要。

推开培育基地的大门，在一片蓝色的花海之中，一位身着圣都大主教服饰的绿发中年人正半蹲在花丛里，抚弄一朵朵盛开的花朵。

利维见到他的一瞬间，猩红的竖瞳变成温润的黑色，他脱掉厚重的衣袍，飞奔而去，扑到那个男人的身体上，挂在他的后背，蹭啊蹭地撒娇：“海塔！好久不见——”

“停停停，利维，30年没见你怎么还像小孩子一样。你的魔角硌到我了，诶约我的老腰可经不起这样折腾。”

“啊，抱歉。见到你太激动了嘛。”

利维这才想起来在这个世界自己的脑袋上是有一对小犄角的，这是身为魔族的特征，没办法像眼睛一样藏起来。他赶紧后退了半步与自己的朋友拉开一点距离。

仔细端详眼前的男人，他的眼角又出现了一点点细纹，眉眼变得更加柔和而慈悲，但依旧是记忆之中酒肉和尚的样子。

“你变老了，海塔，腰粗了一圈，头上还长了白发，是中年酒肉和尚。”

“真是，本以为你是励精图治的魔王了，还是一点没变。”

海塔揉揉利维的脑瓜。

“励精图治……？”

某人心虚地目移，如果一周上1天班也叫励精图治的话……那其他君主岂不是圣雄肝帝。

“利维，你配得上，绝对。”海塔按了按他的脑袋，“你看看现在的北部高原和三十年前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开通了世界上第一条圣都铁路可以直达北地，解决了北地魔族苦寒的生活窘境……”

他用温柔宽厚的嗓音一点点叙述这三十年间的改变，用翻天覆地来形容甚至都有点不符合。发展得太快了，就像坐上了高速列车，北部高原已经一跃成为这片魔法大陆最耀眼的存在，是其他君主拼命追赶都难以企及的高度。

而这一切，都是魔王带来的。

他利用自己的时空魔法，让朴素的农耕大陆，进入了魔法工业时代。

三十年的时间对于人类来说，相当漫长，漫长到他的人生都走过了60-70%，但在这历史的长河里，不过是一闪即逝。

还真是厉害啊，利维酱。

“但，最最重要的是，利维，在你的带领下，我们签订了和平契约，解决了千年，甚至上万年以来的战争问题。魔族已经变得不再残暴冷血，他们拥有了“人类”的情感，懂得了什么是喜怒哀乐。”

“海塔，你就知道夸我。”利维的脸上浮现一抹红晕，随后又白了下去，“你知道的，我做这一切，不过是为了赎罪。”

没错，就是赎罪。

利维，魔力的强大令他生来就是魔族的王。他拥有魔族缺少的人类情感，是魔族唯一的“情感来源”，在他的维系下魔族虽然冷漠，却还能感受到微弱的情绪，懂得克制，与人类和平共处。

但他对日复一日的生活感到厌倦，这座宫殿、王座，对他来说一直以来都是束缚，囚禁了他自由自在的心性。

所以，利维就像雷电将军一样创造了一具“魔偶”，出走其他时空，上万年没有回来。

等他结束旅行，回来的时候，继承他一半魔力的“魔偶”已经酿成了大祸，所做的恶事罄竹难书。在返程的路上，他毫不犹豫地加入了辛美尔小队，与他们并肩作战讨伐“自己”。

他在这十年的旅途中感受到了勇者许许多多的美好品质，也看到了“魔偶”统治下的民不聊生，所以在一切结束之后，他愿意为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而赎罪。

“赎罪是赎罪，利维，你的功绩已经被永远记在了魔法史上，会和我们一起流芳百世。”

“比起厚重的加冕袍，我更喜欢花衬衫和大裤衩。”魔王大人拉着自己的朋友坐在苍月草花丛中，望着海蓝色的花卉在人造风中微微摇摆的身姿，高兴地弯起了眉眼，“所以，才不想流芳百世，太有压力啦。”

“我只想兑现我的诺言，和你们永远在一起。”

“永远……吗？”海塔愣怔，“但是，你忘了，我们是人类，利维。”

寿命只有短短的百年，与利维、芙莉莲的漫长寿命比起来，不过是昙花一现，是他们生命之中的过客。

“我知道。”

正因为他知道，所以才会不遗余力地开发APTX-4869，用永生药剂去挽留他最珍视的朋友们。

但他还是在恐惧，恐惧时间来不及，恐惧他的朋友们……不愿意。

此时此刻他问出了一直藏在心中的问题：

“如果有一天，永生药剂问世，你会选择吃吗？海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