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更深,人更静。
百无聊赖的少年循着月路缓步而走,好似眼前白纱遮不住他的视线。
突然,萧韶的心中又一次涌现阵阵疲惫与刺痛,不受控制的感觉使他厌烦的皱起眉宇,宛若叹息般的低语道:
“异界之物,果真麻烦。”
于萧韶而言,他生来就缺少情绪波动,纵使为着亲缘职责,也断然是不会有对他人有生出这般强烈的感情。
对待世事万物,萧韶的情绪可谓是漠然至极,极其少数的温情也不过对着几人。
迄今为止,他自认即使情谊深厚如与他师尊的师徒亲情,也从无如此强烈的情绪。更何况不过是一个不曾重视过的过去的路人。
当年察觉到她身上那使人厌恶的气息,他已尽力牵制,不料晚了一步,只来得及匆匆设下封印,幼子之躯便不堪重负。
本以为是个聪慧,但近些年来,却在暗中以手段将他人情感强行嫁接于他,以期他为之谋划,何其愚昧。
伫立的人心中千回百转,所思无人知,唯一确定的是有人惹动了他难得的杀机。若非躯体太弱,又有些担忧那个古怪的东西在他无法察觉之时会对他身边的人下手,他又怎会不惜此身,刻意演出一场,还劳累那几人担忧。
他淡漠惯了,但对着认可的人可是护短的紧。
一声苦笑,即是自嘲,也是无奈,到底是被实力不济,才会受制于人。
对着冰冷的夜风,刻意遗忘的人想起那个被他族妹称为系统的东西,心中杀意凛然。
伴随一声叹息,所立大树寸寸成灰,白衣身影缓缓消失在孤寂的夜色,徒留一地灰烬。
时间匆匆如逝水,转眼间两月已过。
萧韶站在新郑城中,身后所负长剑不再,而一身清冷似谪仙的气质也染上了一丝温和,不再如林间那般缥缈的仿佛下一秒就羽化。
在城中缓步而行,萧韶本想找个客栈休息时一道熟悉的声音让他停下脚步。
韩非看着在人群中突出的身影,有些不确定的道:“小师弟?”
萧韶向着声源望去,感知到来人气息后,转身道:“韩非师兄。”
见到一起长大的师兄,他一向空灵淡漠的语气都带上了几分的温和。
“小师弟,你怎会舍得离开藏经楼。”
韩非惊喜的走到萧韶身边,有些疑惑的问。
“师尊让我历练。”
摸了摸手中的玉箫,萧韶清淡的道。
“也是。”
韩非点了点头,觉得自己问了句废话。依照他家小师弟的行为习惯,若非师尊的要求想来也不会出小圣贤庄。
“随我去个地方吧,此地实在不适合我们师兄弟叙旧呀。”
韩非看了看周围笑道。
“……”
萧韶点了点头,默默跟着。
街道上两个不同风格的人并肩而行,十分引人瞩目。
一个一身紫衣华服,通身贵气,俊秀非凡;一个虽然帷幕遮住身形,但也是气质清贵,出尘脱俗。只是看着两人的路线,行人目光逐渐怪异。
韩非感觉周围的目光,不禁摸了摸鼻子。看了看身旁的萧韶,貌似确实不适合去那种地方。
只是已经与人约好,此时时间不早了,但让他把人一人放在新郑又无法放心,毕竟第一次来的地方,若是被有心人利用怎么办?
此时,忧心忡忡的韩非已经选择性的遗忘了萧韶被小圣贤庄的前辈称为‘妖孽’的能为了。
萧韶可不管韩非的想法有多么纠结,毕竟地方是他自个儿带他去的。
‘故人的气息。’
容色清俊的少年若有所思的转了转玉箫。
两人不疾不徐的走到一座布置华美,精巧玲珑的建筑前,印着‘紫兰轩’三个大字的鎏金匾额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萧韶在风中感受到非常杂乱的气息后,停下脚步,不喜的皱了皱眉,摸了摸玉箫,似是疑惑的问道:“这是何处,为何此地气息如此杂乱?”
“此地名叫‘紫兰轩’,咳,也就书上记载的,风月之地。”
“风月场所……”
萧韶听着韩非心虚的声音后有些意味深长,倒也不是鄙夷,只是他一向喜静喜洁,此地对他当真是不甚友好。
“罢了,随你吧。”
至于为何不离开,自是因为他双眼戴上白绫后,师门中人多是将他视若易碎物品。其中以几位师兄为甚,明明师尊从未如此,萧韶幽幽的想着。
当然,会有这个想法只能说荀夫子在萧韶面前演的太好。
“那就走吧,此时并无客人。”
生怕身边的人反悔,韩非连忙把人拉进紫兰轩。
萧韶顺着韩非的力道进去后,‘好心’的提醒了一句:
“师兄,此事切记莫要在小圣贤庄提起,不然……”
未尽的话语让韩非脚步一顿,脸上笑意刹时凝固,果断转身,一脸郑重的问:“师弟,此事你应不会告知师尊吧?”
同门他不怕,他怕的是荀夫子,若是师尊知道自己把小师弟带来风月场所,他的手怕是要断。想起当年被罚抄的经历,韩非心中一凛。
“韶不会。”但其他人,就不一定了。
他可是“看见”一个和小圣贤庄有缘的人就在这里咧。
萧韶默默的想道,也只有此时会正经的称他‘师弟’,而非调侃的道‘小师弟’了。
“呼,那就好。我们快走吧,师兄介绍几个人给你认识。”
知道萧韶言出必行的韩非登时松了口气,还有心情与紫兰轩的美人打招呼了。
当然,如今的韩非自然是不会知道他师弟身边跟着的影卫里到底有几个是来自于他的师兄或者师尊,就如同不知道未来张良会成了他的同门师弟。
两人走到流沙聚集的房间后,打开门就看见一身紫衣妖娆妩媚的紫女低头倒着一樽酒,一旁温婉秀丽的弄玉则倒着一盏清茗。
“这么安静,我应该没有迟到才是。”
韩非看着一室沉静,不禁问道。
“公子自是准时的。”
紫女请两人坐下,示意弄玉为萧韶奉茶后,好奇的看了看问道:“不知阁下是?”竟然能让卫庄特意开口,以茶相待。
“这位是我师弟萧韶,刚到这。”
韩非将酒一饮而尽,十分正式的为双方介绍。
“这位是卫庄兄,这位张良张子房、紫女姑娘与弄玉姑娘。”
双方各自认识后,气氛逐渐怪异起来。
韩非平静下来后,打算找个借口让弄玉带萧韶去休息,毕竟他还没打算把人拉进韩国这个泥潭。正在开口之时,卫庄与萧韶之间突然诡异的谈起了话。
“无垢清泉,易染污秽。”
卫庄把酒杯抵在唇边,低沉磁性的声音对着萧韶道。
“沉垢为底,何来清洁。”
萧韶悠悠品着茶,清冷的道。
“活水源泉,本来不染。”
冷冽的眼神一扫而过,啧,答非所问。
“一动即浊,执念如垢。”
拉出了自家师尊的言论,轻轻一抿杯中茶。
“清净自然,何曾有之。”
饮下杯中酒,静静的看着一身白的萧韶,眼中闪过莫名色彩。
“上善如水,上下自如。”
意有所指,却偏偏点到为止,他人难知。
“沉浮无用,终归于无。”
卫庄双眼一凝,声音越发低沉,眉头微微一皱。
“当如是否,何如是耶。”
清淡的声音似是染上一丝无奈。
“既已有解,不当如此。”
卫庄端起斟满的酒杯,眼神微缓。
“何妨如此。”
风轻云淡的四字引动凌厉杀意。
“你们,这是……?”
韩非看了看左右两人,小心翼翼的问道。
作者有话要说:最后那段话我自己编的,指的是萧家,也就是阿韶以前的旧事,也不知道有没有表达清楚,大概就是:
卫庄:你的性子就像清泉一样,小心被萧家给污染了,趁早把最后的联系断干净了。
萧韶:我在萧家长大,怎么可能不受影响。
卫庄:你的性子我还不知道。
萧韶:人生来就是有恶念的,就算我不在乎,他们的执念我或多或少也会感染。
卫庄:说的好像你还在意他们一样,不在意的人会对你有影响才怪。
萧韶:我还真有些在意。
卫庄:人心难测,你赶紧解决。
萧韶:我知道怎么做啦。
卫庄:知道了就别老是被萧家那群人纠缠。
萧韶:那又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