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周围能见度已经很低了，为了避免走丢，顺子拿着绳子让大家都系上。

绳子串联着一个又一个的人，方楚楚瞪着死鱼眼想：这要是摔了一个，那不得倒下去一串？

她后面跟着的是小哥，两人是离得最近的，互相都还能看见对方人影，再远些的连个轮廓都看不见。

在风雪的裹挟中艰难的走了好一段路，腰上的绳子突然把人往前拽了好几步。

方楚楚往后使力坠，才勉强立住没扑到雪里。

她听见前面的胖子大吼：“他娘的，这叫什么向导，我们还没晕呢，他倒先撅过去了。这下我们怎么办，往哪走？”

然后是潘子同样吼着的声音：“接着走，温泉肯定不远了，我们不能停下来，趁现在还能看见一点，得分散开赶紧找，不然天完全黑了就真的什么都看不见了！”

方楚楚叹了口气，这两米外人畜不分的，好吧，也勉强算是看得见。

灰蒙混沌的环境里，只认真盯着周围看几秒，眼睛就开始花了。

她晃了晃头，想要保持清醒，但下一秒，人居然往右边倒，像雪爬犁一样被拽着飞出去。

身后有人喊着什么，方楚楚已经听不清了。

她咻的一下栽进雪层里。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把她挖出来，拍着她的脸，低声说话。

“方楚楚，方楚楚……”

这人的手指凉得像冰一样，拍得方楚楚脸痛。她一把薅住这手指，迷蒙的睁开眼。

“……醒了，别打了。”

“……”

眼前这个兜着帽子，黑色冲锋衣的人好像是小哥？

她顿时恍然大悟——她就说为什么这人打脸打得这么疼，原来是小哥！

这就说的通了。

方楚楚抓着小哥的胳膊站稳，见其他人好像都围在了不远处，疑惑道：“他们在干嘛？”

“有东西。”张起灵言简意赅。

两人走近，正看见胖子和潘子两人顺着坡上石头往下爬，已经快到坡底了。

坡底隐隐约约能看见盘着一大团蛇一样的东西。

这是什么东西？

虽然看着不像是活着的样子，但这硕大的体型和未知的物种还是让上面观望的其他人产生了一些恐惧感。

这时，两人已经下到坡底了，正慢慢的靠近那东西。

走了几步后，胖子突然松了一大口气，直起身来朝上面的人招手，示意没有危险。

潘子怂了下肩，蹲下捣鼓那东西。

众人陆续下去，围拢在一起观察。

那是一条逼真的黑色龙形石雕，藏在雪里十分的逼真吓人，一时间还真认不出其真身。

小系草手指虚碰着龙身下的蜈蚣一样的脚，说道：“这是少数民族的雕刻吧，不像中原地区的风格。”

胖子撇撇嘴：“这龙长着这么多脚，看着就邪气冲天，哪像故宫那儿刻的龙啊，一看就是犄角旮旯的地方才有的品种。”

华和尚本来想反驳他，但一时间又觉得虽然胖子话糙，但又不能说他全错。

“……故宫那里的是蟠龙，已经是经过历史的发展后逐渐统一的龙形象。这里的这个是百足龙，是东夏国早期的龙雕。”

“在中国早些时候，中国远古的龙有着迥异的形态，有的龙还有猪鼻子呢，这不奇怪。”

胖子听懂了，他拍了拍华和尚的胳膊，“刀疤脸，没想到你还是个文化人啊。那这块东夏的石头怎么在这里？”

这问题把华和尚问倒了，他也很疑惑：“对啊，这石头怎么会在这里？”

方楚楚瞄了眼，发现与其说这是石头，不如说这是块巨石板，不仅表面十分平整，颜色还与周围的乱石完全不一样。

“这黑石板一看就是从其他地方来的，”想到刚刚顺子提过的雪崩，她随口道：“说不定是雪崩把它带下来的。”

“……你说得不错，”被郎风和叶成扶着陈皮阿四有气无力道，“这块应该是这块是墓道里的封石。”

他示意的指了下龙嘴的地方，华和尚立马上前，伸手在龙嘴里一扯，拽出一条手腕粗的链子。

陈皮阿四道：“这是封墓的时候用来拉动封石的马链，这一面是朝里的一面。”

“可惜……”他叹了口气，抬头望了望上面，没有接着说下去。

胖子按捺不住好奇心，悄悄的问旁边的吴邪。

吴邪解释道：“如果这块封石是从上面塌下来的，那说明上面的墓道毁坏很严重了，我们就算找到了，都不知道还能不能进去。”

听着这话，众人不禁气馁起来，三三两两的坐下休息。

方楚楚已经很累了，正要坐下躺平休息的时候，鼻尖突然闻到了一股硫磺味，她登时刷的一下直起身。

“是硫磺的味道！”

“什么！？”

还没来得及细问，就见娇小的人影往一个百足龙封石跑去，在那边拍照的华和尚连忙让开。

方楚楚在封石上趴下，确定味道就是从后面传出的。

围拢过来的众人也闻到了越来越明显的硫磺味，盘算着要怎么掀开封石。

掀开？

不可能，这封石少说几吨，没有开山设备根本弄不动。

几个大男人试图去推，脖子上的青筋都暴起了，石板纹丝不动。

“不行不行，这样搞不动啊。”胖子道，“要我看，谁带着炸药了，把它炸开吧。”

“不行，会雪崩。”

没想到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居然是小哥，胖子惊奇一瞬后也没了主意。

小系草围着封石观察几圈后，眼睛一亮，“有了！”

他从身后的行李里拿出一把石工锤，示意其他人退后，斟酌一番后，对着石板下其中一块石头敲了下去。

巨大的压力和突然受到的外力之下，被敲击的石头裂开了。

“吱——”

伴随着刺耳的石头摩擦声，黑石板慢慢往下滑去，但它实在太重了，只约莫下滑了半米左右，就停了下来，露出后面脑袋宽的裂缝。

一阵阵的热气正从裂缝中缓缓溢出。

“就是这！”

简单的商量过后，众人决定分一半人进去查看，留一半人在外面接应。

方楚楚这时候除非是遇到危险，不然她已经懒得动了，主动举手表示留守。

就这样和郎风、叶成、潘子还有撅过去的顺子一起留在了外面。

大家相顾无言，只静静等待着里面人的消息。

约莫半个小时左右，兜着帽子的冷淡青年探出头道：“安全。”

几人跟着他，依次爬进了缝隙。

爬到膝盖已经开始抗议的时候，眼前逼仄的通道豁然开朗。

这是一处半个篮球场大的空间，虽然布满了碎石，但俨然已经是一处不错的“营地”了。

小系草正坐在一处石头望着什么上，见她来了，连忙招手。

“小楚这里！”

她在吴邪身边坐下，直接打开睡袋，整个人瘫在上面，一副要睡死过去的样子。

“你先吃点东西再睡。”吴邪道。

“……知道了。”

华和尚正举着相机拍照，他身后，叶成郭风正在照顾面色不佳的陈皮阿四。

干瘦、虚弱。

这时的他才给人一种“老人”的感觉。

瞄了两眼后，方楚楚继续啃自己的压缩饼干。

坐她旁边的小系草从乱石中夹杂的温泉眼里夹了个罐头出来，一抛一抛的，跟拿了炸弹似的折腾了好几下才脱手。

方楚楚噗呲一声笑出来，“你搁这耍杂技呢？”

“你还笑？”吴邪鼓起脸，“这还不是给你烫的，不然你以为我乐意干这事？”

按常理来说，正常人听这话，最起码都会感动一下，但方楚楚反而笑得更欢了。

“哈哈哈哈是吗，那真是辛苦小三爷了，劳您大驾哈哈哈哈哈哈……”

她脸都笑红了。

吴邪磨了磨牙，微眯着眼睛，目光在方楚楚脸上巡视。

方楚楚笑一半时后背突然一寒，差点又憋出一个嗝来。

“是不是你心里念叨我？”

她狐疑的看了眼对面的吴邪，对方回以清澈无辜的眼神。

这时潘子正和胖子一起检查顺子的生命体征，方楚楚吃完东西也跟过去看情况。

胖子跟个老板一样搁旁边看潘子检查完，撂下一句结论——

没事，死不了，灌点热水应该能快点醒。

这话应该没啥问题，顺子的手脚虽然还是冰凉的，但脸颊已经红润起来了，身体温度也在逐渐恢复。

小系草在另一边看壁画，其他人也围了过去。

这里的壁画都是残片，上面是天女飞天这样的歌颂太平盛世的内容。

胖子看着看着，突然扭头对着方楚楚道：“妹子，你看那里。”

他手指指着一处壁画的边角，“那里颜色是不是不太对？”

那刚好是天女的正下方，下面画了一些祥云之类的东西，而胖子指的地方则是祥云的边缘。

那一小块边缘地方的颜色比起上面的祥云和天女鲜亮很多。

她凑近，手指点了一下，感觉不太对。

“好像有两层……”

一听这话，胖子就直接上手开始剥，没有丝毫犹豫。

方楚楚和胖子都不是无的放矢的人，因此在两人说话的时候其他人也在留心，一见胖子动作，就明白后面有东西了。

胖子动作很快，一下子就拨下来西瓜那么大的壁画，露出后面颜色绚丽的半辆马车和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

“这，这是叙事画！”小系草震惊道。

陈皮阿四吩咐了声：“去帮忙。”

随着上面那层壁画大幅大幅的被剥下来，被遮掩住的，真正的壁画才开始展露庐山真面目。

这是一副气势恢宏，色彩绚丽的战争记叙壁画。

最前面画了一个高大的穿着规整的皇帝，他站在集结的年轻军队面前，似乎在动员出征。

中间部位则是两军交战的场景，披着犰皮和盔甲的年轻士兵和另一方的骑兵进行战斗。

骑兵数量太多，年轻士兵以一敌三难以抵抗，接连倒下，随后骑兵铁骑踏着尸体向前推进。

这一部分用了大量的红色颜料，看着十分的惨烈。

华和尚指着年轻士兵道，“这是万奴王的军队，另一方是蒙古骑兵。整幅壁画描绘的应该是东夏的灭国战争。”

“等等，”方楚楚没忍住打断了一下，突兀的问了一个问题，“你说的这灭国战争发生在什么时候？”

没等对方回答，她接着道：“东夏国是在宋末时期，起兵叛变金国才建立起来的一支女真割据政权。”

“蒲鲜万奴1215年称王，东夏国则1233年灭于蒙古。”停顿之后，她看着听得认真的众人，意味深长道，“而宋朝1279年才灭亡。”

这段话不长，但信息量爆表。

真正的文化人吴邪第一时间反应过来：“靠啊！东夏宋末的时候就灭国了，那明朝的汪藏海怎么主持建立的这么大型的东夏皇族陵寝啊！”

太荒缪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