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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火烧槐安(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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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仙茶楼。

青鸾卫很快将那窝神志不清的国子监学生带出去,时亭带人上二楼。

二楼十分安静,整条走廊没有人影,所有的房间也都闭着门。

时亭抬手,青鸾卫顺着走廊的两个方向去搜查。

少时,时亭低头时发现地上有拖动的痕迹,顺着那道痕迹看过去,目光落在东向最末端的房间。

时亭给了身边两名青鸾卫眼色,一起朝那间房间走去。

很快,他们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在身边青鸾卫一脚踹开房门的同时,时亭腰间的惊鹤刀出了鞘。

预料到的攻击并没有发生,但时亭看到房梁上悬挂的三颗人头时,不由皱了眉:

三颗倒挂的人头血淋淋的,两颗眼珠都被挖出来,塞在死者张开的嘴里,只留下骇人的两个血窟窿。

青鸾卫毛骨悚然:“时将军,这杀手也太恶劣了。”

时亭点头,一边警惕一边凑近查看了下,道:“这应该就是茶楼的掌柜和小二了。”

突然,时亭身形一转,挥刀劈向旁边的柜子

——其实时亭一进房间,便已察觉这柜子里有人,没有第一时间动手,正是打算让对方措手不及!

但时亭没想到的是,劈开柜门后,看到的竟然是乌衡。

乌衡似乎是被吓坏了,抱头蹲在柜子里,双眼紧紧闭着,整个人像个挤在柜角的大雪团子。

“不要杀我咳……咳,不要杀我……”

乌衡哆嗦着求饶,还不停地猛烈咳嗽,好似要把肺给咳出来。

“二殿下?”时亭尝试唤了声,但乌衡没回应,依旧哆哆嗦嗦地说着什么。

青鸾卫:“时将军,二殿下应该是被吓坏了。”

吓坏了?

是装上瘾了吧。

时亭没当众戳穿,走上前蹲下,伸手搭到乌衡肩上,问:“发生了什么?”

乌衡先是身体一颤,随即猛地睁眼,待看到是时亭时,当即扑上来死死抱住。

看起来,就像是溺水的人终于等到了他的浮木。

时亭没推开乌衡,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做安抚

——当然,真实目的是为了察看乌衡是否动手,如果那三名人是他杀的,他的身上必然留下蛛丝马迹,毕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很难处理掉所有痕迹。

“时将军,有人咳……咳要杀我!有人要杀我!”

乌衡委屈控诉,“阿蒙勒为了引开他们,也不见了……”

乌衡是从下往上抱住时亭的,加之乌衡的身形比时亭大,为了给乌衡的脑瓜顶留地方,时亭只能仰着头。

这也导致这个抱姿过于奇怪和亲昵,时亭在察看完毕,确认不是乌衡动手后,倏地起身,避免乌衡的再一次触碰。

乌衡抬头看着时亭,一双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是委屈,突然就提:“时将军,三十文钱还没还我。”

说着,朝时亭伸出手,想时亭扶他起来。

时亭无语,他明明还过很多次,但乌衡每次都不收。

少在这里无赖先告状!

青鸾卫察觉到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各自做自己的事,装聋装瞎。

时亭不想和乌衡再扯有的没的,无奈的轻叹一气,一把将乌衡扶起来,问:“谁要杀殿下?”

乌衡这才满意,道:“是一个小孩。”

有青鸾卫讶然:“小孩?”

时亭半眯了眸子,道:“不是小孩,是北狄四大高手之一,甘遂。”

这时,一声惨叫从外面走廊传进来。

是搜查的青鸾卫出事了!

时亭赶紧带人出了房间,一眼就看到了走廊里的老熟人,还有围上来的十余名黑衣杀手。

“有意思,有意思,怎么杀只老鼠,还把时将军给召来了?”

甘遂意外地看向时亭,声音尚还带着少年的青涩,但脚下却踩着方才杀死的青鸾卫,甚至低头舔了下刀刃上的鲜血。

周围青鸾卫见状不禁一阵恶寒。

这不仅因为甘遂行为令人头皮发麻,更因为他看起来分明是名长相玲珑可爱的少年,要是平日里在大街上遇到,谁会相信这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

乌衡出来一看到少年,当即抬手一指,对时亭告状:“时将军,就是这个小孩要杀我!”

时亭直接点明:“甘遂实际年龄比在场的人都大。”

只不过,他当年练武到走火入魔的境界,身体因此停留在了少年,心智更是停留在了孩童。

甘遂微微蹙眉,认真道:“怎么会,师父说我还小呢。”

说着垫脚眺望,目光越过青鸾卫看到乌衡,当即乐了,“原来老鼠躲这儿呢,找半天了。”

时亭话不多说,眼神示意前后青鸾卫夹击黑衣杀手,自己则亲自对付甘遂。

甘遂转了转自己手中的双刀,道:“时将军最烦了,什么事都插一手,师父说得对,你该死。”

时亭话不多说,直接动手,手中惊鹤刀化为残影,数道寒光直朝甘遂砍去。

甘遂先是将特制的双刀合一,接下时亭的攻击,随即又分为两刃,用一种近乎诡异的招式攻向时亭。

乌衡惊讶道:“竟然是子母日月刀,这刀不是早就消失了吗?”

守在乌衡身边的青鸾卫也很惊讶:“二王下竟然知道这个?”

这二王子不是个草包纨绔吗?

乌衡似乎是没听到话外之意,还点头解释:“之前王兄用它捕杀猎物,完了我用他穿肉烤了吃,比竹签子好用。”

青鸾卫:“……”

暴殄天物!

他到底在对一个纨绔期待什么?

乌衡看着走廊交手的两人,语气担忧问:“能打过吗?”

青鸾卫道:“时将军既然迎战,必然是有把握的。”

乌衡掩帕咳了几声,提高声音道:“不是这个意思,我无条件相信时将军,我是说那个小孩能打过吗,看起来个子小小的咳……咳,话说,脸长得好像干瘪的核桃,是不是北狄人都这么丑?”

正在缠斗中的甘遂耳尖,眼神一黯,当即朝这边扔出一枚暗器,骂道:“你才是丑八怪!你才是瘪核桃!”

时亭反应及时,用惊鹤刀挡下暗器,同时趁甘遂走神将其往一间空屋子里逼

——要想让乌衡走,就只有走廊这条唯一的路,如今被甘遂带人堵着。

那头的青鸾卫赶紧低声嘱咐:“二殿下,切勿再激怒甘遂,待会儿等时机一到,我们就离开。”

乌衡没回答,目光一直在时亭身上没挪开过。

“就是现在!”

时亭成功逼甘遂退守到空屋里,青鸾卫也配合着将沿途杀手击退,走廊处的阻碍暂时消失,青鸾卫赶紧趁机扶着乌衡往外飞跑。

乌衡挣扎起来:“你们干什么咳……咳我要等时将军!”

青鸾卫几乎是将人强行往外拖,牙疼道:“二王下还是管好自己吧!”

这里哪个不比你能打?

甘遂反应也很快,当即抬手朝乌衡丢出数枚暗器,时亭一脚勾住旁边八仙桌,将其翻立起来,做了盾牌。

于是大部分的暗器都被八仙桌拦下,剩下的被乌衡身侧的青鸾卫解决。

就在这时,乌衡被走廊上的刀柄绊倒,直接摔了出去。

青鸾卫将人扶起的时候,才发现旁边柱子上有三枚淬毒的银针,如果刚才不是乌衡突然摔了这一跤,怕是已经中了招。

青鸾卫松了口气的同时,不由感慨傻人有傻福。

时亭也注意到了走廊的动静,对这种阴招很是不悦,心想不愧是一个师父教出来的,卑鄙到一窝了。

与此同时,时亭手中惊鹤刀纵力一挑,直接让甘遂差点握不住刀,只能后退。

甘遂看着乌衡下楼的身影,急道:“老鼠又跑了!完不成任务,师父要罚我的!”

趁甘遂分神,时亭手腕一翻,手中惊鹤刀挑出,直接将甘遂的日月刀击落,甘遂当即侧身躲开第二招,退至三丈外。

岂料时亭使了手以牙还牙,在甘遂侧身的瞬间将方才随意捡的几枚暗器还回去,正中腿部,所以甘遂落地时几乎是摔出去的。

时亭居高临下看着对方,道:“演得不错,连我都没立马分辨出来,但你的招式过于花里胡哨,又浮于表面,和真正的甘遂在武艺上造诣相差太大。”

“我说的对吗?蓝姻。”

对面的蓝姻冷笑一声,声音瞬间换回了柔媚的女声,身形也发出咔咔响动,很快便从少年躯体变为少女身段。

缩骨功,易容术,制/毒术,此三样才是蓝姻位居北狄四大高手之列的看家本领。

蓝姻道:“果然瞒不住你,但你要保护的那位废物二王子,怕是已经做了刀下亡魂了。”

不好!

时亭转身踏上窗棂,果然一眼就看到了茶楼后门处的打斗。

护送乌衡的青鸾卫大半已经被杀害,和真正的甘遂交手的,正是赶到的阿蒙勒。

一人是西戎悍将,一人是北狄高手,双方打得有来有回,不分胜负。

时亭挥刀挡下身后蓝姻扔来的暗器,利落地翻出窗户,直接顺着茶楼外侧的柱子滑到地面,紧接着目光在周围逡巡。

“时将军,我在这。”

乌衡的声音响起,时亭望过去,看到了一颗从酒坛堆里冒出的脑袋。

可能是刚经历追杀,乌衡灰扑扑的,还挨了好几刀,伤口还不浅,狼狈又可怜,但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依然清澈明亮,尤其是和自己打招呼的时候。

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只被丢进煤灰,又受尽委屈的狐狸,当你朝他一伸手,他就会巴巴地看着你,然后对你摇尾巴。

真不会武功?

时亭心里一直以来的疑惑再次出现。

不过眼下还不是盘问的时候,时亭转身去帮阿蒙勒。

有了时亭的加入,甘遂很快陷入被动,孩子一样嘟囔着抱怨:

“刀不好,一定是刀不好!这不是我的刀!”

“你的刀!”

蓝姻简单处理伤势后,也翻了下来,抬手将手里的子母日月刀丢给甘遂,并指了指酒坛堆,笑道,“我说甘遂,这只老鼠说你的脸长得像干瘪核桃,害得本姑娘都被骂丑,你自己报仇啊。”

甘遂接过自己的刀,不高兴道:“那就待会儿杀了他,还有,沙脊师兄说了,一把年纪就不要自称姑娘了。”

“本姑娘乐意!”蓝姻说着加入缠斗。

但显然,那怕蓝姻加入,也只能让甘遂稍微松口气而已。

蓝姻阴毒的目光看向时亭,道:“时将军的刀还是很快,只是不知道还能快多久。”

时亭当然知道蓝姻话里的意思,只道:“刀不需要多快,但斩你们北狄足够了。”

说罢,时亭手腕一翻,手中惊鹤刀游龙般杀出去,甘遂躲避不急,但不想放弃自己的刀,便生生用肩膀接了这一刀,而阿蒙勒也正好找到蓝姻的破绽,一脚踹中她的心口。

甘遂忍着疼痛接住蓝姻,瞬间后撤数步,哭着念叨:“不好玩,不好玩,师父骗我,我还是打不过时亭!”

蓝姻连吐两口血,抬头紧紧盯着时亭,通红的眼里满是恨意。

但她心里又不自主地攀上恐惧,这是所有北狄人对时亭的本能反应。

明明身处大楚帝都,明明脚下踩着平坦的青石街道,但她却仿佛置身于北境的戈壁滩。

她似乎又看到五年前,那一杆“时”字帅旗被时亭插到耶律氏的王座之上,然后不到一个月,时亭便带领镇远军将整个耶律氏部落赶到理木江以北。

理木江徒有其名,早在几百年前就干涸了,往北只有吃人的流沙。

那里寸草不生!那里容不下任何生灵!

血菩萨!!!

不管过去多久,所有北狄人对时亭的恐惧和仇恨都刻在骨子里!

蓝姻整个人都在发抖,恨不得立马将时亭千刀万剐。

时亭该死!所有的中原人都该死!

甘遂并不懂蓝姻的仇和恨,只知道没完成师父的任务,所以一边闷闷不乐,一边拽着蓝姻边撤边打。

时亭自是紧追不放,再加上阿蒙勒配合,甘遂开始渐渐不支。

眼看时亭就要活抓两人,随着急促的马蹄声响起,一支利箭破空而来。

时亭闪身躲开,心里隐隐已经预料到什么,便赶紧侧头看向地面的利箭:

箭头为精钢双头,箭尾为雪白羽毛。

正是北狄大巫特制的白羽箭!

有关北境的记忆潮水般涌入脑海,时亭的呼吸开始紊乱,他紧紧握着惊鹤刀顺着利箭方向看去,正好看到从街巷另一侧疾驰而来的马车。

谢柯就在里面!

七年前,谢柯作为镇远军兵变的幕后最大主使,下了一盘算计人心的大棋。

在那场阴谋里,温暮华、郭磊等重要将领要么叛国,要么被策反,三千扁舟镇百姓和两万镇远军妄死,大楚北境的边防线差一点就被突破。

而时亭因中半生休而沦为废物,在最关键的时候无能为力,只能看着年岁已高的老师奔波在北境和帝都之间,昼夜辛劳。

直到两年后,时亭用最快的速度恢复,并用快的速度成长为一名合格的主帅,将北狄主战的耶律氏部落驱赶至理木江外,又逼迫北狄二十三部签订了停战盟约,按时进贡。

此战大捷,战果空前。

但时亭知道,耶律氏的野心之火从来没有熄灭,只要一有时机,这只不讲道理的疯狗就会反扑。

而他们反扑的底气,很大程度来源于他们的大巫,也就是谢柯!

而时亭却始终没看到过谢柯的真容。

谢柯才是名副其实的老鼠。

藏匿于阴暗之下,玩弄着见不得光的权术,视人命如草芥,既不会可怜大楚百姓,也不会善待北狄子民,唯独对权力醉生梦死

——在当初惨死的三千扁舟镇百姓中,其实有一大半都是北狄普通百姓。

国恨家仇,不共戴天。

他们是注定你死我活的宿敌。

时亭已经等了七年,每一刻都是煎熬。

他不想再等了,他只想追上马车,看看谢柯是怎样的一副嘴脸,然后亲手杀了他,以慰北境诸多在天之灵。

“时将军小心!”

阿蒙勒看到马车车帘处又有寒光闪过,赶紧提醒。

时亭自然听到了提醒,也看到甘遂带着蓝姻上了马车,更看到了凛冽的寒光。

但他不想躲,如果此刻选择躲避,必然要慢下步伐,那么他今日就追不上马车了!

毫无疑问,他打算生生接下那支白羽箭。

在北境的时候,中箭后继续杀敌是常有的事。

就算箭上有毒也没关系,反正他已经中了天下最厉害的毒,没准儿还能以毒攻毒。

然而就在两支白羽箭与时亭只有毫厘距离时,一道白影冲了过来,将时亭推开,随即两人都重重摔倒在地。

时亭猝不及防地愣了下,再抬头时,马车已经掉头往街巷另一侧奔去。

“迅速封锁附近街坊!”

但时亭发现青鸾卫还和楼上的杀手缠打在一起,阿蒙勒也在过招时中了蓝姻的毒。

他想要独自上马去追,但他清醒地知道,刚才他已经冒险追过一次马车,决不能再冒险单独行动

——谢柯出现在此,必然是做好了万全之策,而且方才射出的白羽箭很可能就是在故意引他上钩。

“不要去!”

乌衡见时亭双目泛红,紧紧盯着马车离开的方向,赶紧后怕地拦到他身前。

今天撒泼耍赖也好,露出其他马脚也好,总之,绝不能让时亭真去追。

时亭一遇到和北境有关的事,就是个玩命的,不要命的,自己要是由着他,以后还得了?

时亭当然不是没脑子的莽夫,他已经决定不冒险去追了,但看着乌衡满脸担忧的模样,竟有点分不清这是虚情假意,还是真心实意了。

毕竟刚才他敢在白羽箭下冲过来推开自己,这是时亭怎么也没料到的。

另有所图?

但是图什么呢?

时亭觉得,他们之间是时候谈谈了。

时亭从后腰取下飞羽匣,发出鸣镝报信,然后对乌衡露出个似笑非笑的微笑,问:“想带二殿下去个地方,二殿下敢去吗?”

乌衡琢磨了下时亭的情绪,虽然对方一贯神色莫测,但他好歹砸吧出了“他确实不打算去追谢柯”的意思。

这就够了。

至于带他去哪?

都行,反正怎么着他都不亏。

乌衡当即真情实意地以笑回应,道:“时将军去哪,我就去哪。”

时亭问:“龙潭虎穴也去?”

乌衡道:“刀山火海都行。”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时亭也没必要再犹豫了,当即吹响了随身携带的短笛。

少时,一匹白马踏尘而来,身如晴雪覆盖,步若疾风倏至。

“好马。”

乌衡由衷赞叹。

时亭问:“二殿下懂马?”

乌衡笑笑:“自然不懂,但时亭的马肯定是好马。”

时亭对这个马屁没什么反应,率先上了马,然后俯身朝乌衡伸手。

此时晚霞漫天,天地间已然绚烂得迷人眼目。

而时亭一身赤虓服如火如枫,竟是比这天地还要明艳,还要夺目。

乌衡抬头望着马上的时亭,竟有几分不真实的感觉,问:“时将军是要和我共骑一匹马吗?”

时亭莫名其妙,心道短时间上哪去专门再弄一匹马,便问:“怎么,二殿下不好意思?”

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乌衡挑了下眉,赶紧将自己身上的灰土拍干净,又理了理歪到一边的发髻,然后搭上时亭的手,冲他笑着眨了眨眼。

时亭握紧乌衡的手,用力将人带上马。

随着一声清脆的嘶鸣,白马载着两人转眼便离开了槐安坊。

因身高问题,时亭坐在前面,乌衡落在后面。

乌衡如愿搂着时亭的腰,却发现这人相较于重逢那天,又清瘦了些。

时将军果然什么都会,但就是不会好好爱惜自己。

乌衡想说些什么,但发现自己既无身份也没立场,便只能耍个无赖,将下巴搁到时亭肩上,克制地轻轻蹭了下。

时亭侧头看他,一脸疑惑。

乌衡则是更为无辜地看着他,要多可怜有多可怜,道:“今天又累又害怕,想靠着时将军歇歇。”

时亭直言:“二殿下的动作,可不像是靠着休息。”

倒像是狐狸故意撒娇?

时亭当即毫不留情地指出:“二殿下,装可怜是没用的,该暴露的都暴露了。”

乌衡委屈叹气:“我一个远离故土的质子,又几次三番遭遇刺杀,哪里需要装可怜?不过是想时将军能多看一眼,能在关键的时候保我一条小命罢了。”

时亭本打算说点什么,乌衡已经掏出他那张小帕子,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好似冤枉得不行,激动得就要寻死觅活。

时亭:“……”

算了,说不过这人就!

不过考虑到乌衡可能真的身体不舒服,时亭一勒缰绳,放慢了白马奔驰的速度。

乌衡闻着时亭身上淡淡的茶香,低头看着那双为自己减速的手,唇角不禁呡了个笑,好不容易才忍住自己伸手握住时亭手的打算。

小半个时辰后,两人到了大理寺旧址。

时亭下了马,乌衡说自己不会。

两人僵持片刻后,时亭只能将比自己还高的人扶下了马,白马对乌衡不满地打了个响鼻,大概是觉得此人大高个白长了,还要自家将军全程照顾。

“去玩吧。”

时亭摸了摸白马脑袋,示意它去附近活动。

乌衡趁时亭不注意,对白马做了个鬼脸,问:“这马很有灵性啊,叫什么?”

时亭:“就叫白马。”

这次轮到乌衡无语了,但他笑了下,还是硬夸了句:“用你们中原的说法,这叫简单直白,也挺好。”

时亭没空欣赏二殿下的好口才,转身率迈进破破烂烂的大门。

乌衡站在连牌匾都没有的旧衙门前,看着周边比人还要高的杂草,当即捂住胸口后退一步,道:“这里看起来阴森森的,怪吓人的,时将军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二殿下别装了。”

时亭回身对乌衡抿唇一笑,道:“大理寺旧址,专门用来审你的。”

片刻后,乌衡被时亭带到审讯地点,才知道这座衙门虽然已经废弃,外面荒芜不堪,但是内部的地牢却还能用,而且时亭对这里很熟悉,直接抄近道到了地牢,进了其中一间审讯室。

那间审讯室堆满了盘头枷等刑具,阴冷潮湿不说,确实阴森森的。

正当乌衡左右环顾,咔的一声,时亭在他手上落下一只铁环。

乌衡疑惑地看了眼时亭,又顺着铁环上的锁链看去,正好是连在墙壁上的。

而且这里似乎很爱用这种铁环,光这间审讯室里,就堆了两竹筐。

乌衡有点点失落。

这倒也不是时亭锁了他,而是这刑具竟然不是专属的?

时亭指了下旁边凳子,正要让乌衡坐,但没等时亭开口,乌衡自己已经坐好了。

“二殿下明白我的意思吗?”时亭问。

乌衡往椅背上一靠,笑道:“时将军是要私审。”

时亭走到对面坐下,从袍袖里拿出青鸾卫审讯记事用的小册子,又从旁边的柜子里拿了块墨和一支笔。

“今日审讯不在三司衙门,不在青鸾卫衙门,全是私人所为,若是二殿下到时候不满,直接去向陛下告罪即可。”

“那不就是告状吗,我怎么能告时将军的状呢?”

乌衡依旧笑吟吟的,并俯身往前凑,直到铁链拉直,再无可近的余地,才道,“而且今天无论发生什么,无论时将军对我做什么,我都不会说出去的。”

时亭看了眼绷直的铁链,觉得可以让时志鸿把它改短点。

乌衡伸手来摸案几上的墨,道:“时将军,我帮你磨墨吧。”

时亭不动声色地将墨推离乌衡够得到的范围,自己动手,道:“开始审讯吧。”

乌衡点头,正儿八经地坐好,连双手都交叠放在膝盖上,看上去是十分配合审讯官的那一类。

但时亭知道,这大白狐狸压根儿不会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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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修文于2024.6.6完成,改动较大,之前追文的小可爱最好重看一下,给小可爱们添麻烦了,抱起来挨个亲亲

第19章 火烧槐安(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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