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断涌出的鲜血染红了顾长时的整个右臂，轿子不停左右晃动，路上一直颠簸，大脑处于不间断的眩晕之中，眼睛似闭似睁，顾长时就要睡下。

比痛感来得更强的是无尽的悔意，顾长时紧紧咬住牙关，她在后悔，为什么不在踏进伍定侯府的前一刻，将长剑刺入伍定侯的胸膛，要落下这幅狼狈模样回去见安叶惜。

明鸾殿上，安叶惜心不在焉，她低垂着眼眸，在大殿之中来回踱步，她在担心顾长时，她料想到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凌瑾清站在不远处，静静看着安叶惜的愁容，她想上前问问安叶惜怎么了，但是凌瑾清在犹豫，每迈出一步，凌瑾清又会悄悄收回半步。

直至几声惊呼和急促的喘息声传来，一位蓝色侍女急匆匆地冲到安叶惜身前。

“别慌，快告诉我怎么了？”眼睛紧盯着侍女，安叶惜让侍女平静下来，可她自己，心中也是一团乱麻啊。

凌瑾清也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那位蓝衣侍女缓过呼吸后，她低声在安叶惜的耳边细语，声音小到让凌瑾清听不见。

声音微弱，带着恐慌和震惊，蓝衣侍女低弱的声音发着抖，“君上，顾侍卫，顾侍卫，她受了好严重的伤，身上全是血……”

听见蓝衣侍女的发言后，神色一变，安叶惜急忙冲出殿外去。

看见安叶惜突然煞白的神色，捕捉到安叶惜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凌瑾清一怔，也立刻迈动步伐，紧跟到安叶惜身后。

“凌瑾清，这是怎么了？”耳坠缠上细碎黑发，星星察觉到周围紧张的氛围，她愣愣地问凌瑾清。

脑中是空白的，凌瑾清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并未出声，回应星星，只快速走动着，跟着安叶惜。

一个华丽的轿子落在空荡荡的路中央，安叶惜看着那轿子，径直冲过去，动作是慌乱的、猛烈的，安叶惜一把掀开轿上的帘子，眼睛看见顾长时的一瞬间，安叶惜的整个人像被巨大的冰块袭击一样，冻在原地。

一大半个身子被鲜血沾染，身上的衣裳已让人辨不清原有的颜色，顾长时气息奄奄，眼睛却仍倔强地睁着一小点间隙，嘴唇在颤抖中张合，但并没有声音中喉间传来，只是气声，顾长时似在说：“君，君上……”

眼中闪动起泪光，一两滴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安叶惜深吸进一口气，闭上眼睛，憋住就快落下的泪水，她侧过身子，发狂似的，朝身后的侍从大叫：“太医呢？快叫太医来！”

轿上的帘子被安叶惜拉上，除安叶惜外，无人敢走上前，去瞅一眼顾长时的情况。

凌瑾清站在安叶惜身后，她借着帘子浮动的间隙，瞟见轿中顾长时满身鲜血的情形，凌瑾清呆滞住了，但她依旧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等太医提着药箱急匆匆赶来，为顾长时清理好伤口，包扎好顾长时的右臂，太医眼色怯怯的，垂头看着地面，不敢同安叶惜发言。

“她怎么样？”声调很高，即使看着顾长时缓和过来的神色，安叶惜的怒气也未得到消减，怒意反而在心中堆积。

“回禀君上，顾侍卫的伤情很严重，伤口很深，深至骨髓。”太医转眼看向顾长时，接着同安叶惜说，“如若调理的好，还能恢复。但要是病情恶化，顾侍卫的这只臂膀怕是要废了。”

听完太医的话语，安叶惜沉默许久，怒火在心中燃烧，越烧越旺，安叶惜为顾长时掖好被角，走到殿外去，冷声同周围的侍从说：“让伍定侯来见孤！”

“是。”侍从不敢怠慢，左脚追着右脚，飞快奔跑起来。

凌瑾清一直守在安叶惜身后，隔着四五步距离，凌瑾清只是看着安叶惜的背影，也不多上前一步，去打扰安叶惜。

一直知道身后凌瑾清的存在，安叶惜突然停下脚步，她转过身子，声音虽依旧冷冽，但能听出其中带上的一份温柔，“你一直跟着我，作甚？”

不再刻意隔开距离，凌瑾清缓步走到安叶惜身边去，关切地看着安叶惜的脸，同安叶惜说：“是伍定侯伤了顾长时？”

“是他。”眼眸深邃，如同冬夜里的寒潭，表面平静无波，却隐藏着深不见底的冰冷，安叶惜的话语中蕴含的杀意，如锐利而无声的刀刃，势要将伍定侯千刀万剐。

从未见过如此吓人的安叶惜，安叶惜眼中散发的寒气让凌瑾清愣了一秒，手指有几分轻颤，凌瑾清大着胆子，握住安叶惜的手，希望能安抚安叶惜，让安叶惜恢复冷静，“那你此刻唤伍定侯来，是想做什么？”

问出的问题，凌瑾清知道答案，安叶惜无非也想为顾长时报仇，让伍定侯付出应有的代价。

手被凌瑾清握住，心上因突然的接触一惊，安叶惜却移开原落在凌瑾清身上的目光，安叶惜沉默着，但她并未抽出手。

安叶惜不准备回答凌瑾清问出的问题，她一直知道要早先除掉伍定侯，但她一直没有决定下来，而现在时间到了，安叶惜要出手了。

“你要处死他？”

虽没得到安叶惜的回答，但像是存在心里感应般，凌瑾清只看了安叶惜一眼，就已知道安叶惜心中的想法。

安叶惜转过头去，躲开凌瑾清的注视，但安叶惜依旧默不作声。

四周的空气沉寂下来，两人又安静了许久。

只到一个侍从在远处见到安叶惜的身影，急忙从这边走过来，“君上，伍定侯已到。”

“安叶惜……”凌瑾清想对安叶惜说些什么，但她此刻只唤从安叶惜的名字。

眼神十分坚决，不带半分犹豫，安叶惜抽出自己的手，直接转身远处，“让他在朝堂大殿上，等着我。”

“是。”侍从颔首。

知晓安叶惜心意已决，凌瑾清并不准备劝安叶惜转变心意，但当她感受到安叶惜的温度从她手中抽离时，心中出现一直难以言喻感觉，凌瑾清有了新的想法。

凌瑾清快步赶上安叶惜，同安叶惜并肩而行，“我同你一起去见伍定侯。”

“凌瑾清，你知道我要去做什么？”安叶惜认真注视着凌瑾清的眼睛，安叶惜要让伍定侯偿命，她不想让凌瑾清跟着她。

“我知道，但我怕你有危险，怕你奈何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