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故惹涟漪》

文/言雾X

首发于晋江文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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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初定，新帝回迁，定于三月三举行开国大典，大赦天下。

一时间京城百姓俱欢，奔走相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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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春三月，风梢还有些凌冽，刮得人耳蜗子疼。

即便这样，城中百姓亦是久违的出门。

一是时局安稳，得以修整，开市逛街热闹热闹。

二是都想看看助新帝铲除异己的开国功臣黎、贺两家风姿。

黎家家产半数用于军务，半数上缴国库。此时还在整理家当。

上下百余口的家当浩浩荡荡摞在门口，来往搬迁，引人侧目。

“这边是黎家？果真是财大气粗。”

“再有钱怎么样还不是上缴了。”

“你懂什么，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者说，黎家还能真把全部家产上缴国库？”

“不想是假的，听说这宅子还是从前贺老将军旧邸，荒废几十年了，啧啧啧。”

“哎，贺老将军当年告老还乡，怕是为求全族安稳。可想过今日贺家满门只剩一人？京城旧邸也被他人占用……”

此人话一出，在场围观之人俱是沉默。

经历过当年外寇侵袭的人都知道贺老将军功勋卓著，毕生为国为民，年愈半百依旧亲自挂帅平定荒北贼乱，直到丢了半条腿再也站不起来才提出告老还乡，辞了先皇赏赐，隐于乡野。

自那后贺氏一族便从京城销匿，有传言贺老定下规矩，贺氏后人永世不得入仕不得为官为将。

谁想战乱纷起民不聊生之际贺家人又挺身而出。

战至最后，只剩孙辈贺之槐一人。

这贺之槐……也是个怪人，听说老宅被赏给了黎家，也不争不闹，只说孤家寡人的分个院子便可。

搬进了老宅最角落的小院。

想到贺之槐为平息战乱，只剩下独自一人，众人更是悲叹，没了看热闹的心思。

正要散去，被黎家家仆唤住。

“诸位父老乡亲，黎家原是岭南粗野出身，今初来乍到，日后免不了托乡里照应，若他日商号重启还望诸位多多关照则个。”

“此番定居京城也是路途多舛，唯有些岭南特产，上不得什么台面，请邻里尝个新鲜。”

黎家小厮穿的体面，作揖行礼一番，稍一挥手，从院里一个接一个出来一串端着特产的，挨个送至这些看客身前。

且不说这黎家自岭南是什么来头，京城之中哪个大户人家不是狗眼看人低的？不说送礼了，若谁敢这么凑到门前瞧热闹，不挨顿驱赶都算好的了。

看客们一阵身心舒坦，纷纷回礼。

“黎家有礼了。”

“都是邻居，太客气了。”

“真是客气客气。”

黎家小厮笑着应道：“无妨，这些也不过是小玩意儿，本家在东西市的铺子还有些许，街坊四邻自可日日领取。”

在场哗然，心叹这岭南黎家真是财大气粗，倒似是个好相处的。

有胆子大的，倒也不怕生，径自问起来，“黎家小哥，这一捆捆红绸各异，可是府上有好事将近？”

众人这才注意到，除却行李家当，城中各绸缎坊的各色顶级红绸亦是一趟趟的搬进府中。

小厮笑容依旧，“主子的事哪是我等可揣摩的，若真有喜事自当遍邀邻里，同欢共乐。”

这边小厮推说不知，那边红绸可是一捆捆实打实的送进主屋内。

“不行不行。下一批。”黎清霜挥手，这一批手捧红绸的退下，自有下一批进来。

黎夫人在一旁陪了一上午，光是这红色就见了十余种，更别提各色花式绣法绣布，看的直眼晕。

见女儿穿梭其中挑挑拣拣，索性闭目养神，嘴上也不饶，“这都第几批了，满城的红绸都给你寻了来，也不见你有满意的。”

“哼。”黎清霜娇哼，撂了手中绸缎，躲到黎老爷子身侧撒娇，“那就是不好不够嘛。不行我就自己绣，听说民间都是自己绣嫁衣的。”

黎老爷子年愈古稀，失了早年纵横捭阖的威严，此刻不过是个宠爱孙女的小老头。

原本还对孙女撒娇很是受用，一听她要自己绣嫁衣，眉头一拧，“胡说，让姑娘自己绣嫁衣那是做长辈的没本事请别人来绣，这一针一线的费手费眼，你如何做得来？”

“再说，你要是自己绣可要绣到何时去？不怕你家贺将军被旁人抢了去？”黎夫人适时补上一嘴。

黎清霜没了招，自顾赌气。

“不过，你在这边想的热闹，贺家那小子可同意了？”黎夫人问道。

“……孙女……还没来得及同他商议。”

“商议什么，嫁与他都是委屈了清霜。”

黎老爷子语气愤懑，不过也难怪，在黎老爷子眼里，纵然这贺家子拥帝有功，自家孙女也没差到哪去，就是再配上十个八个贺之槐都绰绰有余。

黎清霜不敢多言，外祖哪哪都好，就是有时不怒自威的架势一出叫人心里生畏，刚缩到母亲身边就瞧她不知从哪掏出一本名册。

“儿媳也觉得是委屈了清霜，其实自我们进京开始就陆续有拜贴进府，应酬间倒是也有几个身份贵重、人品相貌俱佳的贵子，堪为良配。清霜你看看……”

黎夫人边说边对上女儿充满怨念的双眼。

悻悻合上册子。

“什么良配不良配的，清霜瞧得上眼才算是良配！”黎老爷子瞧不上贺之槐，更瞧不上这些贵族之流，至少谁也比不上孙女喜欢的人。

“这些红绸不好，再换一批来。”

黎老爷子发话，哪有不敢从的，即便满城最好的料子都找了来，此时也得再想法寻更好的。

清霜有人撑腰，底气十足，反倒是不想挑了，拦下要传话的下人，指了指最早一批送来的织金杭绸，“便是它吧，不过样子我要自己画，先备起来。”

后院之事还是黎夫人做主，下人们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躬着身子定在原地，直到得了黎夫人的口令这才退下。

黎清霜眼镜亮晶晶的盯着母亲看。

“怎么？又看上娘身上哪件首饰了？”

清霜微微垂首，还有些不好意思，“他日……我也要成为娘亲这样的主母。”

黎夫人笑着点点女儿额头，宠溺的说，“你呀。”

想想又说道，“贺家只剩他一人，他又住在府上，只怕你嫁了也不过离家三尺远，想当家做主，还远着呢。”

娘亲这话就是要贺之槐入赘了。

别说入赘，就是他俩成亲之事都还只是清霜一厢情愿，全然没通知贺之槐呢。

不知他知晓此事会做何反应。

清霜莫名心虚，寻了借口就要离开去找贺之槐。

黎夫人拦下，“再选两身开国大典之日穿。”

“我一小女子去做甚，你们去就够啦！”

惟余此句在风中飘荡。

而此时贺之槐院中。

贺之槐行囊简单，只一趟便安置完，正独坐树影下盯着手中小巧的飞镖发呆。

当初他同兄弟二人率万余民壮突破重围保护新帝得胜，后又被委派任承远将军领十万兵马，一路打杀劝降、历经艰难。

距今已过半年，军号嘶鸣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

“贺哥哥，贺哥哥？”一声柔软将贺之槐从沉思中唤醒。

眼前少女身姿聘婷，洗的发白的素布衣裤也遮不住玲珑的身段，怯怯的看了眼贺之槐，将手中的汤碗递与他，“贺哥哥，我借小厨房煮了些青梅饮，你喝些，解解乏吧。”

青梅饮透着晶莹的绿，爽口解乏，亦是他们家乡的特色。

“慧娴，难为你了。”贺之槐接过汤碗的同时眸光一暗，一饮而下。

这座记忆中的老宅已归属他人，他如今也不过是寄人篱下，慧娴随他入京更是身份卑微，能替他煮来这一碗汤饮，实属不易。

慧娴眼中湿润，“无妨，慧娴只愿贺哥哥开心。”

话音刚落，院外扬起一道清冽女声。

“呦，这会子倒是体贴，”清霜自门外而入，轻飘飘剜了眼慧娴，“只是如今这般随贺之槐入京，又是作何居心？”

“哼，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贺之槐眉头皱起，“黎姑娘，莫要平白玷污了慧娴清白，我与她……并未共处一室。”

清霜不饶，“那孤男寡女总有吧？满军上下，副将、参军、长使，上上下下有功之臣全留在京郊一个不带，偏偏只带了‘慧、娴’，贺之槐，咱俩谁玷污了慧娴清白？嗯？”

贺之槐偏过头去，缄口不言。

俩人语速极快，你来我往的，听得慧娴面红耳赤又羞愧至极，慌乱间亦不知如何是好。

咬咬牙想着把原委告知于黎姑娘好了，又想起贺哥哥的嘱托，踌躇间开口，“黎姐姐……我……”

“谁跟你姐姐妹妹的，这里没你的事。”清霜拂开慧娴的手，直直看向贺之槐。

“贺之槐，你究竟什么意思？你说。”

贺之槐淡淡的回看住黎清霜，眸色中闪过一丝深暗，片刻后，才一字一句的开口说道，“黎姑娘，慧娴追随我多年，不日开国大典，我会向圣上乞求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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