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百里慕和中野太太达到人鱼岛村长家的时候，发现村长家院子里都站了不少人了。

中野太太叹气：“我就说，岛袋夫人的手法骗骗那些外地来的游客和岛上年纪小，对岛袋婆婆不熟悉的小孩子就算了，岛上的老人怎么可能被糊弄过去。”

明亮的灯光从纸窗中透出来，屋子里也人影憧憧，中野太太率先走进院子里，问岛上相熟的女人：“大家过来的原因，应该都是一样的吧。”

福山太太叹了口气，面上带了一抹苦笑：“刚才大家已经讨论过一轮了，村长的意思是……”福山太太面带忧虑，“先按下这次的事情，等岛上的游客离开再去问婆婆的情况。”

“那怎么能行！”中野太太眉头一竖，“要是有游客要在岛上住上十天半个月的话，难道要咱们那么久之后再去看岛袋婆婆吗？”

虽然中野太太没有明说，但是大家心里都很清楚对方是什么意思。

——万一岛袋婆婆已经去世了，难道要让老人在家里一直躺着吗？

百里慕对这个探讨结果毫不意外，他扫过院子里的人，意识到下决定的人都在村长屋子内后，也就没在外面浪费时间，径直向屋内走去。

因为今天是祭典，很多村民都是穿着浴衣或者和服来参加晚上的活动，此时屋子里的男人们基本都还穿着晚上活动时的衣服，配合村长家不知道传承了多少年的老房子，乍一进门，百里慕都恍惚觉得自己是不是又穿越了一遍，这次是穿到100年前。

也不知道是房子的原因还是人的原因，屋子里弥漫着一股古怪的难闻味道，让百里慕有些恶心。

“我说，”他敲了敲门，吸引众人的视线，“你们不会真的打算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现吧。”

百里慕显眼的外貌特点显然让人印象深刻，尽管此时距离他上一次出现在美国岛大众面前已经过去了好几年，但是在场还有人能记得他。

村长皱眉，“这是我们岛上自己的事，你既然已经离开了小岛，就别插手这里的事。”

百里慕翻了个白眼，“拜托大叔，你当我很想管这里的闲事啊，我是怕到时候东窗事发，我被我上司穿小鞋啊。”

村长一愣：“……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百里慕几步走到村长跟前，盘腿坐到榻榻米上，一副推心置腹的样子：“我本来呢好不容易放假，是想在家里休息的，谁知道我上司突然给我指派任务，让我带一个大人物来参观咱们岛上的祭典活动，话里话外还有还暗示要让我给他运作一个禁咒之箭的意思，这本身就够我头疼了。”他压低了声音，“把他按部就班哄回去就算了，万一之后被他发现被骗了，小心咱们一个岛都被他记恨上。”

“而且那位大人还想面见一下岛袋婆婆呢，我还在中间做协调，”百里慕语气微微上扬，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村长，“您可别说，大藏省事务次官您也敢糊弄过去吧。”

“……”

“……”

“咚咚咚！咚咚咚！”

深夜里传来的敲门声让岛袋夫人一惊，她扔下刚刚拧干水份的布子，快步走到大门前询问：“是谁？”

福山禄郎看了身后一眼，深吸一口气：“岛袋阿姨，是我，禄郎！”

岛袋夫人小跑着过去给福山禄郎开了门，看清门外确实只有福山禄郎一个人之后心里松了口气，脸上牵出一抹笑来，“禄郎是来找君惠的吗，今天有点太晚了，君惠已经休息了哦。”

“不是的，岛袋阿姨，我不是来找君惠的。”福山禄郎回忆着刚才交代给他的剧本，说到：“中野家的慕哥这次祭典回来岛上看望中野叔叔和中野阿姨了，刚才祭典结束我妈妈和中野阿姨聊天，她们打算明天慕哥回东京的时候一起也去东京玩一圈，让我来问问岛袋阿姨您要不要一起去。反正现在是暑假嘛，祭典结束之后事情也不多，可以带君惠一起去玩吗？”

“是你想要跟君惠一起出去玩吧。”岛袋夫人笑着调侃，不过也正好，“但是阿姨这边还有挺多事情呢，没有办法明天去东京玩哦。不过禄郎说的也有道理，我看这样吧，你回去告诉你妈妈，等你们明天出发的时候带上君惠一起，我就不去了，今年暑假还没有带君惠出去玩呢，出去之后要拜托禄郎照顾好君惠哦。”

福山禄郎盯着岛袋夫人和善温柔的脸看了半晌，最后又干巴巴的重复了一句：“岛袋阿姨，您也一起去吧？”

岛袋夫人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耐心解释道：“阿姨就不去了，虽然祭典已经结束，但是神社里还有很多事情需要我操办，而且婆婆年纪大了，主持过一次祭典之后也很累了，我需要在家里照顾婆婆才行。”

“……”福山禄郎沉默一会，低声道：“好的，我知道了。”

他冲着岛袋夫人欠了欠身，转身冲进深夜黑漆漆的小路上。

合上门，岛袋夫人隐约觉得哪里有些奇怪，她没有细想，毕竟别的不说，需要照顾婆婆这点确实是实话，以岛袋弥琴现在的身体情况，身边说是一刻也离不开人才对。

踩着木屐，重新走向刚才出来的房间，脚步走到门前时，岛袋夫人惊叫一声，显然被突然出现在房间里的人吓了一跳。

“哗啦啦”的水流声回荡在安静的房间里，中野太太正在做刚才岛袋夫人做了一半的工作，给岛袋弥琴擦拭身体。百里慕抱臂站在一侧，另一边是手指间攥着一颗烟，但是因为刚刚被百里慕的眼刀瞟过后硬是没敢点燃的村长。

岛袋夫人嗫嚅一声，“……中野……村长。”

“唉！”村长长叹一声，把烟重新揣进了口袋里，“明天早上，你跟我一起去跟村子里的人说，婆婆主持完今年的祭典之后，了了一桩心事，身体就支撑不住了。”村长看向岛袋弥琴此刻虽然还有呼吸，但是已经灰败下去的脸色，带了些真情实感：“婆婆是岛上年纪最大的人，说是村子里所有人的长辈也不为过，婆婆还是神社的巫女呢……弄得热闹点。”

他看向岛袋夫人，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他心中是否有几分惋惜：“我知道你的想法，你想让咱们岛更好，让岛上的人过上更好的日子……不过这一次，确实是不合适了。”说罢，他从后门离开。

中野太太把重新洗干净的布子搭在水盆边上，站起身，她目光落在岛袋夫人有些苍白的脸上，语气中有着淡淡的质疑：“你觉的这种谎言弄隐瞒多久呢？如果不是因为正好有内藏省的人想要来见婆婆，逼得村长没办法，你觉得他们真的会来揭穿你吗？”

“他们不会的。”中野太太语气冷凝，“他们不会的，他们只会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然后继续宣传那些无厘头的，长寿婆吃了人鱼肉的莫须有传言，只是为了给岛上吸引更多的游客，能让他们挣更多的钱。”

“等到他们挣到足够多的钱，他们说不定会去大城市里买上一套房子，从此远离海岛的冷风和出海的生死难料，过上城里人的生活。哦，也许到了祭典的时候他们还会回来一趟吧，卖点人鱼挂件什么的。”百里慕在一旁接话，“不过神社不能没有人吧，君惠今年多大了？十四还是十五岁？哇哦，小小年纪就能看到未来一辈子是什么样子了呢，这样的人生应该没有什么意外了吧。”

“够了！”

岛袋夫人大声打断了百里慕的话，她深吸一口气，沉默片刻，向两人鞠躬致意：“抱歉，是我不够理智又太想当然了……明天我会配合村长的说法给大家一个交代的。”

百里慕没再说话，他在等中野太太的决定。

中野太太上前几步，把人扶起来。

她看着岛袋夫人的眼睛，缓缓道：“……岛袋婆婆和岛袋先生，都不会安心的。”

……

合上门，岛袋夫人的呜咽声都被关在身后沉闷苍老的建筑内。

村长正站在神社前的院子里抽烟，见他们二人从房间里出来，也没说什么，只是冲他们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中野太太看着村长已经微微有些佝偻的背影，突然问：“你猜在咱们还没出来的那几分钟，他在想什么？”

“想什么？”百里慕莫名，“可能在想，我可真是爱管闲事吧。”

中野太太笑了笑，却说，“我猜他可能是在想，要是中岛袋先生还在就好了。”

岛袋君惠的父亲多年前出海失踪，自那之后岛袋家就是岛袋夫人上下里外操持。

“……她可能确实不想让别人发现婆婆要离开的事情吧。”中野太太叹息道。“不高明的自欺欺人，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而已。”

福山禄郎的作用是吸引视线拖延时间，让他们能进去先找见位置，确认情况。

除夕快乐！新年快乐！龙年大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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