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天之后，两人再度进入冷战状态。

余乐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怎么说薄鹤也是为了自己所以不顾安慰赶来的，但是自己却恶语相向，余乐拉不下脸来道歉，其实只要薄鹤主动说一句话，那自己就会顺势道歉。

但是薄鹤像是刻意避着自己一样，明明之前的周末薄鹤几乎都在家里学习，但是今天一早薄鹤就拎着书包去家附近的图书馆。

余乐整个人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努力放空自己。

“嗡——”电话传来动静。

余乐头都没抬，而是伸出手摸到手机，说：“喂。”

李缺在电话那头兴奋的说：“老大，新开了一个电玩城，一起出来玩玩呗。”

“不了，”余乐将下巴放在枕头上，另一只手的大拇指扣弄食指，动作太大，食指上面都流出了血，“今天没那心情。”

李缺在一旁眨巴眼睛：“老大还因为那个傻逼的事烦心？”

余乐嗤笑：“他算个什么？”

“哦，那是因为薄同学？”李缺琢磨，思来想去也就那样了。

余乐：“……”

啧，余乐不爽的挂掉电话。

李缺听着那头的“嘟嘟——”声，长长的叹了口气，自从薄同学转到他们班之后，老大的情绪真是一天一变啊。

这算什么，明君一碰上妖妃就变成了喜怒无常的昏君吗？

余乐并不知道李缺心中所想，他将食指放入口中含去那血液，百无聊赖的划着手机，进入聊天软件，手指停在薄鹤的头像上。

薄鹤的头像是一直鹿的模样，一只梅花鹿站在草地上回望屏幕外的人。

余乐戳着梅花鹿，喃喃自语：“明明就是薄荷，为什么会是鹿呢。”

尽管家里人说自己同薄鹤在婴儿时期就有过接触，但是真正相遇却是在五岁那年。

*

小小的余乐看着妈妈蹲下身给自己打领带，有些不明所以，抬起胳膊困惑的说：“为什么要这样穿，我都要张不开腿了。”

妈妈心满意足的让自己儿子转了个圈，喜滋滋的说：“当然是好看啊。”

面前的孩子还带着点婴儿肥，头发是栗子色，翘着几根呆毛，圆溜溜的眼睛就像是小狐狸一般。

可爱到不行。

见妈妈放开自己，余乐转身就想去玩，刚刚迈出一个步子，就又被妈妈抓住，两只腿只能颓然的在空中摆动。

小余乐鼓起嘴巴，一双大眼睛立刻蓄满眼泪，眼看下一秒就要嚎起来，妈妈连忙说：“别跑太远，一会小鹤要来，还记得小鹤吗？”

余乐立刻收起眼泪，抽了一下鼻子，困惑歪头，那是谁？

妈妈怀念过去：“小时候，你最黏小鹤了，那时候还是个小宝宝呢，你就紧紧抓着刚刚出生的小鹤不放，一把你抱走，你还嗷嗷的哭……”

趁着妈妈陷入回忆，余乐踩着小皮鞋噔噔噔跑了出去，然后蹲在院子大门观察起蚂蚁。

“你好。”

一道阴影遮住了那些忙碌的蚂蚁，伴随着的还是陌生的清冷稚嫩的男声，余乐下意识的抬头，就看见背着日光站着的薄鹤。

那时候的薄鹤就已经是个小大人的模样两人，尽管穿着随意，但是板着一张脸，整个人显得冷冰冰的，一只手还抱着一盆薄荷。

余乐还蹲着，歪着头看他，说：“你是谁？”

小薄鹤身后走过来一个干练的女人，她看着余乐说道：“啊，你是小乐吧，来小鹤，叫哥哥。”

女人推了一下薄鹤，薄鹤却没说话，沉默的抱着自己的薄荷，直到女人又推了一遍，薄鹤终于是说话了，他说：“可是，面前的人看着比我小，我不能叫哥哥。”

“……。”余乐沉默十秒，下一刻直接嚎啕大哭。

薄鹤没想到面前的面点小人会嚎啕大哭，有些不知所措，一向沉稳的他茫然的看着自己的妈妈，紧紧抱着自己的薄荷盆栽，突然，感觉自己的衣角被人揪住了。

余乐一边红着鼻子哭一边死死揪住薄鹤的衣服。

薄鹤叹了口气，伸出空闲的那只手抓住余乐的手。

之后，两人顺利的成为朋友，余乐比谁都清楚，薄鹤看着冷冰冷冰的但是比谁都温柔，更让余乐开心的是，身为薄鹤唯一的朋友，他独享了这个温柔。

余乐看着薄鹤的头像，小声嘀咕：“怎么越长大越不可爱了。”

薄鹤推开门，刚刚抬头就看见余乐上半身光着，下半身则是围着浴巾刚刚走出浴室，带着满身的水汽，淡定的揭开牛奶瓶盖子，咕噜咕噜的喝着。

薄鹤下意识的合上门闭上眼睛：“怎么穿成这样？”

余乐一阵委屈，什么怎么了？穿成这样碍着谁了？越想越气，于是他凶巴巴的说：“是是是，我就不碍着你了。”

“站住，”薄鹤长叹口气，将书包丢在沙发上，靠在围墙上双手抱胸：“过来。”

余乐抽了一下鼻子：“干嘛。”

“我给你上点药，”薄鹤从一旁的医药箱里拿出跌打损伤的药，“背后你抹不到，我帮你。”

刚刚一进门的确是被余乐白花花的胸膛吓了一跳，但是很快就被他身上青紫的伤痕吸引了所有的注意，自己也是被余乐那番话气昏头了，忘了他身上的伤了。

余乐双腿盘起坐在床上，用背面对薄鹤。

薄鹤先将空调温度调高，随后将药水倒在手心，小心而温柔的按在余乐青紫的痕迹上。

冰凉的药水带着熟悉的触感触摸自己的每一块肌肤，如同羽毛在手心扫过，痒痒的感觉传到心口，勾人得不行，直到疼痛唤回余乐的神智，他龇牙咧嘴：“嘶——”

薄鹤难以控制的手上动作重了一分，深吸一口气又恢复了之前轻柔的力道。

余乐感受着身后的触觉，别扭的说道：“你……也给别人这样上过药吗？”

“……”薄鹤无语，“你现在还在试探我吗？”

余乐不忿：“这算什么试探？”

“第一，他不打架。第二，他不会光着膀子在我面前晃悠，”薄鹤起身，将手里的药瓶往余乐手里塞，“其余地方，你自己来。”

说完，薄鹤干脆关门离开。

余乐放心了，毕竟薄鹤是个不会骗人的好孩子，他乐滋滋的倒出药水，抹上自己的胸膛。

薄鹤靠在门上，手上满是难闻的草药味道，他将手掌放在自己鼻间。上面余留的温暖却让他无比留恋。

……真是疯了。

两人回到教室，依然是互相不理彼此，就好像当时亲密的上药只是一场虚幻的梦一般。

转瞬即逝，如泡沫一般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李缺看了一眼薄鹤，又看了一眼余乐，又忍不住看了一眼薄鹤。

余乐不爽了：“你看什么呢？”

李缺叹了口气：“老大，以后你要把这个东西给薄鹤同学，能不能直接递给他。”

你们两人是同桌啊，不就手一伸的事。

余乐强调：“只是让你顺手的事，有那么麻烦吗？”

李缺欲言又止，要知道自己刚刚把这东西给薄同学的时候，薄同学一言难尽的说了一句话。

“小孩子吗他？”

当然，虽然这句话李缺很赞同但是不敢复述给余乐听。

余乐轻嗤：“你管我。”

李缺尬笑，他当然没这胆子，他瞧着余乐的脸色，说：“老大，咱们班似乎要换座位。”

余乐一顿，他完全没想到班里会这样，其实也正常，他们班向来一月换一次，他下意识的皱眉，薄鹤会想着换座位吗？

李缺长吁短叹，没有第一时间看见余乐难看的脸色，说：“学习好的同学就是幸运，老师会允许他们自由选择同桌吧，我也想和老大坐一起。”

但是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不可能，老师恨不得在两人之间划出一条银河。

薄鹤会想和自己坐一起吗？

老师也想着让薄鹤和那些好学生坐一起吗，当初两人成为同桌本来就是教导主任发了神经莫名其妙将两人凑在一起。

他们两人似乎本来就不该在一起，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余乐不爽的咬着大拇指，自己关心这做什么，显得自己很在乎薄鹤似得。

班长走过来，手指敲了一下薄鹤的桌面，说：“薄同学，老师找你，你现在就去办公室一下吧。”

薄鹤停下手里的动作，点头，就在要站起来的时候，自己的袖子却被人揪住。

“能不能还是……”同桌？

余乐的声音太小，薄鹤完全听不清，他微微弯下身子，困惑问道：“你说什么？”

余乐松开薄鹤，眉头紧皱，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说：“我……”

“薄同学？”李莫站在门口，困惑的看着没有跟上来的薄鹤。

薄鹤看着余乐紧紧闭着的嘴巴，知道余乐无论怎样是不会开口了，于是应了李莫一声后出了门。

余乐心烦意乱。

李缺又凑上来：“该不会是要说换桌的事吧……老大，你这是在诅咒薄鹤同学？”

余乐一顿，才发现白纸上写满了薄鹤的名字，或是狂妄，或是龙飞凤舞，或是缺横少竖，但是无论是什么样，每一个都是薄鹤的名字。

余乐直接将纸揉成一团，随手丢在空荡荡的课桌里，烦躁的说：“怎么可能。”

他要真会那种事，就先把那家伙绑在自己身边。

班长又来了，不同于之前叫薄鹤的轻松，此时的表情有些忧虑，说：“余乐，姜主任找你。”

余乐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