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繁体版 简体版
笔趣阁 > 缝冬绣春 > 第50章 追兵

第50章 追兵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阿芙与裴炎本打算留宿一夜,第二天接着赶路。但当晚气候骤变,闷雷携暴雨而来,乡道本就不宽敞,如今更是泥泞难行。老汉好心挽留,裴炎想了想,料定此地安全,便答应下来。

老汉好客,说自家小儿子从山上打猎回来,有所收获,又相邀他们一同晚饭。二人推辞不得,只好应下。

他们傍晚时分到了主家院外,老汉正抱着一摞柴火往里走。他见着二人,忙招呼幼子带他们进屋。

老汉生得面善,他的小儿子看着却有一丝狡猾。他面上虽笑着,但眼珠子却来回打量二人,似乎想要揣度他们的身份。

裴炎本就机敏,便找了个机会告诫阿芙万事留意。

好在一餐饭吃得其乐融融,临别前,老汉又给他们送了两身贴身的小袄,说是得知他们一路西行,天气愈加寒冷,让他们留以防寒。

阿芙心底感动,连声谢过,如此便跟裴炎往回走。他们在路上提及老汉一家,便推测许是那小儿子为人谨慎,自然对忽然出现的外乡人有所保留,不过这一餐饭吃下来倒没有什么古怪。阿芙只叹他们不免起了小人之心,裴炎自然不与她争辩。

二人不紧不慢地回到小屋,此时夜风正盛,阿芙直呼难忍,进屋后便洗漱妥当,抱着小袄合衣睡下。

裴炎体感并无不适,只道阿芙是女儿家不耐寒。由此他又将行囊里的大衣取了出来,盖在阿芙身上,这才退到了外间抱刀而眠。

他们虽已互表心意,但彼此仍旧敬重,自然没有同屋共眠的道理。裴炎对她更是爱惜非常,就算两人一床同眠,心中也绝不藏龌龊之事。

冷夜过半,裴炎却陡然惊醒。

他猛地睁开眼,快身站起拔步去了里屋,见阿芙仍甜睡正酣。他皱眉,警觉地探听着周遭动静,过了不一会儿,他忽然脸色一变,忙拍醒阿芙,急道:“阿芙,我们赶紧离开此地。”

阿芙本已熟睡过去,此际初醒仍还混沌,但听裴炎语气严肃,也即刻回神。她茫然不解地看着裴炎,却见他作了噤声的手势。她手底一沉,只见他已将雀翎刀塞到了她的手里。

此刻万籁无声,阿芙只听得门外朔风虎虎。裴炎披上大衣,小袄也来不及收拾,拉着阿芙就将出门。

二人行至门前,裴炎却忽然顿足,阿芙望着他阴沉的脸色暗道不妙。不过稍稍,乡道那头传来隐隐的马蹄之声,阿芙只叹裴炎的内力果真了得。

裴炎道:“来不及了。”

话音刚落,马蹄声已逐渐逼近。阿芙透过门缝往外瞧去,只见夜色下十余骑急奔而来,来人俱着青衫罩甲,竟是锦衣旗官。

骠骑直冲门前,为首的那人长眉飞扬,却着赤衣银甲,自然是千户沈裕。门外起了一阵对谈,一名小旗自队尾上前,他身后还跟着一人。阿芙定睛一看,叛徒居然是老汉的狡猾幼子。她心中暗骂,却又无计可施,只暗道此劫难逃。

沈裕似乎在跟小贼作最后确认,他们对答片刻,只见沈裕又回正马头,对着茅屋叫道:“齐千户,沈某的武功不及你半分,还请千户代为查探,以免徒伤无辜。”

阿芙心下一骇,这才瞧清楚左骑马背之上坐着的那人竟是齐追。此刻他神色沉重,却不得不翻身下马,提步走进小院。

他行至院中,酝酿许久才道:“屋内所居何人?锦衣骑在此公干,速速出门接令。”

阿芙抬眼看了看裴炎,却见他蹙眉不语。阿芙自然明白,沈裕特带北司旗官同行,就是算准了裴炎定会左右为难。这些俱是与他出生入死的弟兄,他们万不该为不明不白的前人旧事送命。

而他更不能就这样将阿芙交送出去,哪怕阿芙手中握着穆韧盖印的亲笔手书,可证据没有呈上堂前,她就是那种挑起战事的叛贼。

齐追见屋内无人回应,他转身望向沈裕,却见贵人高高在上,只留意摆弄腰间玉佩。

齐追咬咬牙,又喊道:“锦衣骑密办要案,你等如无牵连,务必面见澄清。”

此际已无回转的余地,他们唯有出门相迎。裴炎低头望了阿芙一眼,却见她神色凝重,手中不知何时已握起了一柄短刀。

她看着裴炎,慢慢地抬起手,冰凉的刀刃抵在自己的脸颊上。裴炎剑眉紧蹙,一手按下那把刀,对着阿芙摇了摇头道:“你的身份已瞒不住,何必为此自毁容貌。”

他说完,轻叹了一口气,横手推开了紧闭的木门。

齐追此刻就站在院里,他闻声抬头,就见裴炎踏出门来。他此刻虽着布衣,可周身的威严丝毫未减,他站在门外扫了沈裕一眼,两人都面无表情。

齐追硬着头皮道:“使君,你怎会借宿于此?想来是探子看走了眼。”

沈裕长眉一扬,刚要发难,不料裴炎却道:“齐追,在沈千户跟前,你我何须作戏?”

齐追惶恐地看着裴炎,面色一滞,犹疑着不敢接话。

谁知沈裕却放声笑道:“裴炎,你如今也知晓‘百口莫辩’的滋味?快快束手就擒,无谓动起手来伤着自家弟兄。”

裴炎皱眉打量了一圈,那一个个站在马边的都是他手底下的北司旗官,有刚入门的新手,也有跟随他许多年的旧部。他们的面上俱有难色,显然清楚自己不是裴炎的对手,可若沈裕下了命令,他们也无法不以命相搏。

他们的项上人头系在裴炎的一念之间,这是现场之人心知肚明的默契。

裴炎面色冷静地看着沈裕道:“沈千户今日可风光无两,只是不知我这金刀愿不愿添彩头。”

沈裕脸色一变,怒道:“裴炎,难道你敢抗旨不成!”

他长袖轻抖,一帛金绣兀地出现在手中。皇帝的命令自然无可作假,可金绣内的文书却并非人人知晓。裴炎自知他们犯下的忤逆重罪,而此刻兵书下落不明,良关一行非去不可。

裴炎还没应答,却见齐追抱拳一跪,垂首沉声道:“官家有命,使君此行乃奉天子密令北上燕峡捉拿叛党宋芙归案。官家念北司多年经营,镇抚使劳苦功高,只要使君将罪女带回丰京,旗下若干既往不咎。”

他此言话落,沈裕身后那十数名旗官乌泱泱地随着跪下。也不知谁牵了头,那十数人跟道:“使君,还请三思!”

裴炎惊怒地按着绣春刀,五指关节绷紧,似要将那铁刃按碎。沈裕和皇帝果真好手段,他们心知裴炎不会拿这些人的命作赌注,那道圣旨的言外之意人人皆知,裴炎把人交出去,一切相安无事,他若违抗圣意,今日随行的旗官俱数陪葬。

两拨人自有立场,正僵持着,齐追却见白影一闪,一名布衣少女站在了裴炎身边,正愁容惨淡地打量着这群无辜旗官。

众人见着她的模样,俱是一阵叹服。沈裕瞧清了阿芙的脸,如此更是得意,心道这升官发财平步青云已唾手可得。

阿芙看着沈裕,坦然道:“一人做事一人当,千户可还记得我?你且把我带回去,可不必再为难旁人。”

沈裕却轻蔑笑道:“只怕裴大人心中自不甘愿。”

阿芙星眸轻移,只敢稍稍瞧裴炎一眼,便很快正色道:“我本就受奸人污蔑,北上蒙原只为洗清侯府莫须有的罪名。我手中自有证据可证清白,本想前去良关祭奠双亲,不料途中遇到裴大人,我便以先父往日恩情胁迫于他,让他护我前去良关。由此说来,使君只错在认识我这样一名逆子罢了。”

裴炎越听越恨,心头不忍,不料阿芙却在袖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她叹了口气,接着道:“齐千户,枉你自诩聪明。这锦衣骑的腰牌我借来玩耍,如今觉得不过如此,你且代我还回去!”

说着,她自袖中掏出令牌往前一掷,齐追伸手接下,心中却知阿芙在帮他们逐一洗脱罪责。

他捏着那枚尚有余温的牌子,狠狠地咬了咬牙,忽然抽到跃起,一个闪身就跳到了沈裕跟前。他猛地踩下马首,借力翻到了背后,而沈裕的坐骑受到惊喝,直把主人摔下了马背。

沈裕狼狈地站起身,却发觉齐追那把绣春刀已架在了脖子上,刀背冰凉,正如今夜冷月。

众人皆是一惊,忙退出一步,而齐追却看着裴炎道:“使君,我齐追不过烂命一条,今日这狗贼口出狂言犯我忌讳,就让我爽快地了结这厮,你与姑娘远去关外再别回来罢了!”

裴炎拔步向前,不料齐追偏按着沈裕往后。

他似乎心意已决,又劝道:“使君切莫阻拦。走与不走,单凭你作抉择!”

裴炎又看了一眼周围众将,却见他们都已意志笃定般回望过来,目光里都有赴死的决心。

不知谁在暗中低声说道:“使君。我追随你五年有余,彼此亲如兄弟,今夜之事我等早已有所预料,此后大不了各奔东西,我们躲去无人认识的地方,过个几年也就罢了,你快些走吧!”

沈裕急道:“你这反碗底的畜生,也不瞧清楚到底谁赏你一口饭!”

他又看向裴炎,逼迫道:“裴炎,你当真觉着杀了我,便能和她作一对逍遥的璧人?就算官家不追究,难不成世子愿意轻饶你!”

齐追拿着刀柄一敲,沈裕顿时眼冒星花,却没彻底昏过去。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那些污言秽语再也骂不出来。

齐追勒紧沈裕的脖子,又劝道:“使君,我与弟兄们自会善后,若你心意已决,便快些与姑娘离开。我让两匹马出来,你们出关避避风头再莫回来,既然有小王爷的手书,此事便能水落石出,过些日子也就太平了。”

裴炎长叹一声,震刀出鞘,那长鞘弹起,又被裴炎重掌一推,直朝齐追飞去。齐追躲闪不及,手间一松,沈裕就这样身子一软滑倒在地。

众人只听裴炎道:“齐追,你若当真认为我裴炎是如此小人,那不妨今夜割袍断义,你我拼个高下更好交代。”

齐追一怔,自然认定裴炎心生误会,他刚要解释,却又听他道:“我知晓你有心成全,可我断不可能让北司为此葬送活路。你我何至于落得兵刃相见的地步?”

他环视着众旗官,低低一叹道:“我自甘认罪,只是阿芙却不能跟你们走。”

裴炎轻手一掷,绣春刀猛然插立地面,他这就算是给出了答案。而这个答案,却不是北司此行所求。

齐追面露迟疑,又看了眼阿芙。

阿芙只望着裴炎,眉头轻锁。她低声道:“千户无需担忧,我若不与你同归,想来北司也无可免责。”

裴炎蹙眉道:“阿芙,此事与你无关。”

阿芙笑道:“裴炎,你听听这话有多荒唐。万事全因我而起,你若假意成全,难道旗官却能全身而退?以我一人之力,只怕难挡其他追兵,这良关城我终究是去不成的。”

裴炎不忍道:“你可知此行回去丰京,不是官家要处置你,而是蒙原那帮鞑子?”

阿芙摇摇头,道:“五哥,世间事总是如此,许许多多的勉强不来。我本想前去良关能有所收获,只是天意弄人,只怕此事谁也别想占得先机。”

她悄悄朝裴炎摇了摇头,深怕隔墙有耳。

若顾宵并不清楚兵书线索,自然不会想到要去良关追查。

阿芙心道他推测自己儿女情长,一心顾着跟裴炎潜逃到关外厮守,应当不知道他们此行的真正目的。

消息没有走漏,她先回丰京澄清罪名,如此也非不可取。

她又往前走了几步,站定在倒地不起的沈裕面前,道:“沈千户,罪女领旨受罚,还请千户别再为难众旗。”

她蹲下身子,从沈裕手里抽出那卷金绣,指下细细地摸过那道纹路。

裴炎听得此言,只觉内心震然,这一惊当真是透彻心扉。

他心知阿芙不愿泄露先机,只怕这《虎啸六书》落入顾宵手中,宁愿以退为进。他见齐追犹疑的目光,却也只能背过身去,假装拾起那绣春刀。

那头且听有人牵来了棕马,阿芙翻身上鞍,此行再无前路,他们终究逃不过这世间掌控。

随行都是裴炎的亲信,虽明面上是捉拿逆贼,可从来也没委屈了阿芙。她无需佩戴手脚枷锁,更有自己的坐骑,他们心知阿芙甘愿服罪,绝不会忽然调转心意秘密潜逃。

他们前行一个日头,入夜进了汴州西郊的驿馆。馆外挂起了锦衣骑北司的大灯笼,之后就再无人投宿,馆内自然清静。

沈裕被猛地敲了一下脑袋,歇息了大半天总算恢复过来。只是他见着齐追敢怒不敢言,只得躲远一些,免起争端。

阿芙被安置在一间偏僻的厢房,她早早熄了灯,平躺在床上却久不能寐。她定定望着漆黑的房顶,今夜连明月也躲了起来,冷风更不愿光顾。

最坏也不过是一个“死”字,而阿芙明白,皇帝断不会杀了她,毕竟他还想留住所谓的“仁义”名声。

只是她总是不解,顾宵那贼人究竟藏着什么心思,竟天涯海角也要将她捉了回去。

难不成他笃定阿芙知晓兵书的秘密,只要将她擒到手中,《虎啸六书》自然唾手可得?

阿芙神思正沉,却不觉小窗已被推开半条细缝。她忽觉鼻间一缕幽香,还不及发出半声,脑袋就此一坠,昏昏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阿芙只听得耳畔有细细水声,她挣扎着张开眼,只见一簇灯火朦胧。阿芙心知此地绝不是汴州驿馆,她又遭了设计。可如此说来,这人待她却是极好,不仅没捆着她的手脚,身下的床榻也松软无比。

她挣扎起身,瞧见桌前有一素影。那人转过身,阿芙心下一惊,却听她道:“阿芙姑娘,好久不见。”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1234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