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乔，精卫南乔，不对，你说你叫白南乔。”狐十九娘醉得厉害，这会儿嘴都有些瓢了。
这人长得娇媚，醉后更添风情，若是南乔是个男人，定然会为这种女人神魂颠倒，她抬手拉着狐十九娘在楼梯的另一侧坐好：“怎么，十九娘有话要说。”
“当然有。”狐十九娘媚眼如丝，“我要谢谢你。”
南乔挑眉静听。
狐十九娘认真道：“你来之前，我无数次想过我这楼要是经营不下去，我该怎么办，红裳要怎么办，姑娘们又该怎么办？”她微微叹气，“我总不能真让姑娘们去青楼妓馆，卖唱总好过卖身。”
“你说得以对。”南乔赞同道，又反驳，“卖唱其实是个好工作，我以前认识的人都抢着要卖唱。”
狐十九娘又说：“我还想过，给她们找好男人，把她们一个个嫁掉算了。”
南乔又点头：“好主意，混不出名堂就找个男人嫁了吧。”
狐十九娘摇摇头：“我哪里认识那么多好男人，说不定还会把姑娘们给坑了。”她扶着脑袋，“他娘的快愁死我了。”
南乔也揉着脑袋：“是挺愁人的，要是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好。”
“就这个时候，你就来了，救星来了。”狐十九娘满眼星星地望着她，“给了钱，改了规矩，给咱们撑了场子，咱们竟然赚钱了，还越赚越多。”
她憧憬道：“照这样下去，咱们姑娘都能攒到不少钱，想嫁人的嫁人，想留下的就留下来。”
南乔支着头盯她，看她一脸餍足地畅想美好未来，说说这个说说那个，唯独没有说到她自己，真是个大好人。
这时，传来一阵优美的琵琶声，和平日里楼里演的乐声不同，格外空灵寂寥，又格外令人心旷神怡。
楼中的姑娘各怀技艺，也有些修行了音乐方面的术法，其中不乏音域天赋极佳者，但平时为了迎合客人，自然是客人喜欢什么就弹秦什么。
今日她们不用迎合任何人，畅快随心。
听了片刻，云雀蓝果快步走过来，趴在南乔耳边：“南乔小姐，殿下来了，是少君殿下，要放他进来吗？”
“……”南乔虽然喝了点儿酒，脑子还是清醒的，她轻轻拂过云雀蓝果的头，“咱们这地方，什么时候有资格拒绝少君殿下了？”
云雀蓝果怔愣道：“没有吗？这又不是灵鸟族的地界。”
多少有些狂妄了，南乔没再言语，起身微微踉跄着向外走去，红光绿影映下的大门外，凤凰傲忆负手站着。
朱雀子净向来话少，或许是觉得花红柳绿这种歌舞楼在这个时间竟会闭门谢客，甚是稀奇，便忍不住道：“是出了什么事儿吗？”
凤凰傲忆嘴角含笑：“听着像出事儿吗？”
门是关着，里面的热闹却丝毫不亚于平时，甚至更为和谐。
大门一开，凤凰傲忆便轻轻笑道：“我来是巧还是不巧？”
“那自然是巧的。”南乔问，“殿下酒量怎么样？”
凤凰傲忆的酒量怎么样不知道，南乔快到底了，这具身体年少时没机会喝酒，又被关天涧地牢七十年，更没机会喝酒，到这种程度全靠天赋。
将凤凰傲忆主仆请进楼中，南乔不时要被尊贵的殿下扶一扶。
厅堂内热闹依旧，没几个注意到来人，即便这人是灵鸟族的少君殿下，赌的人赌的焦头烂额，喝的人喝的五迷三道，唯独原本坐在楼梯上的狐十九娘不见了踪影。
南乔不知该请凤凰傲忆随意，还是带到偏厅招待，目光落在二楼，眼睛不由得瞪了起来。
同时，厅堂里的姑娘们也一个个兴奋地大呼：“老天，看看这是谁，俊死了。”
“爷，快快快，快过来让姐妹们瞧一瞧。”
“都让开，我们今晚就拜堂。”
“…………”调笑声不绝于耳，姑娘们笑得前仰后合。
只见从二楼翩翩然走下一位着褐色尾衫的少年，少年清瘦却气色极佳，英气中含着三分媚态，行走时倜傥风流，眉目流转间顾盼生辉，竟比黄鹂高俊还夺目惹眼。
寒鸦红裳看愣了，红着脸眯着脸，醉意朦胧地呵呵笑道：“十九娘，你真好看。”
这少年不是化作男人的狐十九娘又是谁？
黄鹂高俊表情古怪：“什么跟什么，男不男女不女的？”
朱雀凌青表现的最是淡定，扫过一眼便重新关注手中的赌盅，听到这话却不客气地回道：“其实你看起来也男不男女不女的。”
“找死。”两人便又隔着桌子斗起了术法，但手上还都挺有分寸，小打小闹。
南乔压下心头的震撼，顾不上凤凰傲忆，抱着手臂挤过人群与狐十九娘面对面，她凑近一些低声道：“瞧我发现什么了，原来是你。”
她话音刚落，腰间一紧，狐十九娘单手将她纳入怀中：“十九，你因何躲我？”
“……”开口竟是好看少年间，怔了片刻，南乔明白狐十九娘这是醉得很了，十九当是她以前变作男人时的化名。
南乔双手顺势攀上狐十九娘的脖颈，贴上去陪她演道：“当然怕你，你那么凶，吓死人家了。”
周边姑娘们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纷纷叫好。
狐十九娘或许没想到南乔会这么说，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来，须臾她的目光落在南乔胸前，微微愕然：“十九，你怎么瘦成这样了？”
叽叽喳喳地突然静了，紧接着是一阵哄堂大笑。
“……”南乔当然比不得狐十九娘汹涌澎湃，不服地拢拢沙衣，“你大你大，大了不起啊！”
“十九。”狐十九娘弯腰一抄将南乔给抱了起来，谦和又好脾气地笑了笑，“不防，我不嫌弃你。”
南乔从她怀里趁机回了头，问其它人：“她喝醉的时候都这样吗？”
姑娘们嘻嘻哈哈：“她是这样的，估计是她以前的相好，一喝醉就相好的上身了。”
“也不是，她从前可没变成男儿身过，头一次见他这副扮相，还怪好看的哩。”
“今儿是真喝大了，往前哪里敢喝这么酒，咱们这楼里指着她呢！”
七嘴八舌的，南乔总算捋清了，合着这也算老毛病呗。
南乔抬手拂上狐十九娘的脸，眨眨眼跟她抛个媚眼：“别让人在这里看笑话，抱我回房。”
姑娘们再次哄堂大笑。
谁知，狐十九娘却不动，十分为难一样：“我……我不能趁人之危。”
还是个君子，南乔只好扶着头在她胸口轻锤，说：“死鬼，想什么呢？我是让你送我回房。”她这副样子太容易暴露，万一传出去就坏了，南乔想得是不能让她这样招摇，得赶快塞回房间去。
闻方，狐十九娘颇有风度地松了一口气，“原意效劳。”
然后双手托举着南乔，朝着二楼自己的房间里走去，南乔搂着她的脖子，这会儿才想起凤凰傲，回头见他从桌上抄起一坛酒，自顾自打开，仰头灌了起来。
迈进房间，南乔在狐十九娘怀里用脚把门踢上，狐十九娘还在演：“十九，我留下多有不便。”
“酒品这么差，以后别喝了。”南乔可没心情再陪她演，从她怀里跳下来，贴脸凑近，“知道被人看到你这样子，你会是什么下场吗？”
狐十九娘不明所以，与她额头相抵：“十九，这是何意？”
南乔也不客气，直接一咒术当头罩下去，狐十九娘身子一软被接在臂弯，她双眼瞪大，不可思议道：“十九，你……”
“睡你的吧。”
将她扶上床安置好，南乔的酒被吓醒了大半，万万想不到，不显山不露水的狐十九娘，竟然……
厅堂里热闹依旧，就算朱雀凌青和黄鹂高俊声最大，两个人倒是不打了，吵得很凶。
朱雀凌青鄙夷道：“还赌，你还有钱吗？”
南乔插嘴：“凌青，不许欺负他。”
“没有。”朱雀凌青喊冤，“我凭本事赢的，早知道他这么笨，我……”刚刚也就不会出老千了。
黄鹂高俊不服：“没钱，我不能赌别的吗，你看我身上有什么值得赌的？”
这时有人给他出主意：“赌你自己呀，你长这么好看，是个姑娘就喜欢。”
朱雀凌青冷哼：“谢谢你们，我不想要。”
黄鹂高俊气得脸色绯红，一时不知是因为让赌他自己生气还是因为被朱雀凌青不想要而生气，转身朝寒鸦红裳伸出一只手：“借点钱。”
“我？”寒鸦红裳为难地翻开自己空空如也的口袋，“我早没钱了。”
“行了行了。”朱雀凌青见他执着便好心道，“那我再跟你赌一把，如果输了就回答我一个问题，怎么样？”
黄鹂高俊毫不犹豫：“来。”
一番摇掷之后，众望所归黄鹂高俊又输了，他铁青着脸：“问什么你说？”
南乔在一旁看热闹，也十分好奇朱雀凌青会问出什么不着四六的问题，谁知道她一开口，问题却正经无比：“为什么你会来石破天？”
其实南乔早想问了，以黄鹂高俊的修为，就算不在本家黄鹂一族呆着，投到任何一族当门客，都会受到相应的礼遇，断不用在这里混吃等死。
这个问题让黄鹂高俊一愣，众人也跟着愣，面面相觑，她们所有人流落到石破天都是迫不得已，谁还没点见不得人或人见不得的过往，没人想去揭谁的老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