妘阳站起来，拦住姜凤离道：“做什么？”
“滚！”姜凤离从嘴里挤出一个字。他浑身散发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气，桌椅在他脚底凝结成冰，店内还有几个在用早餐的人都被吓了一跳，纷纷扔下碟盘，连滚带爬地往外逃。
老板和小二见情势不对，也不敢说什么，只是默默地退了出去。
“你做什么，快停下！”姒怜月急切地说道。她和姜凤离进入西羌时，两人为了不引起注意，特意买了一辆马车，扮演成普通来往的商客。
虽然西羌民风剽悍，人人都好修行，但这一路都平安无事，两人也从未在别人面前施展过法力。
毫无疑问，他现在的行为很危险。
西羌人恨毒了姜国，他的身份一旦暴露，于他和她来说，都会引起杀身之祸。
妘阳也恼了。
他抽出长剑，愤愤道：“看来昨夜那一战还是没能让我们达成默契，那我也不客气了。今天，我妘阳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不会让你这个姜国的畜生带走她！”
姒怜月一听到姜国这两个字，顿时头皮发麻。她环顾四周，幸好，店里已经没人了！
“停停停！”她连忙阻止道。姜凤离和妘阳这事儿，必须有个解决的办法，否则这样下去迟早要出乱子。她对妘阳道：“没事，你在这等我一下。”
妘阳有些犹豫地看着她。
她将他的长剑收进剑鞘，再次道：“放心吧，我强着呢。”
妘阳点点头，道：“那有什么事，你就叫我。”
“好。”她说完，跟着姜凤离回了房间。
一进屋，姜凤离就将她扔到床上，整个人压了上来。
他的眼里蕴含着汹涌的愤怒，还有恨意。
姒怜月不希望外面的妘阳担心，便没反抗他。她静静地看着他，任由他的怒气在眼中流转，冲撞。
半晌，他终于哑着声音开口了：“你很缺男人吗，一个还不够？”
她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怒意和屈辱。她不想与他在这种地方闹起来。
“说话。”他的眼睛黑沉沉的，像堆积的阴云。
她直视着他的眼睛，坦然地问道：“你在生什么气？”她的声音缓缓的，柔柔的，像清风拂过草地，露珠掉落枝头。
“我不该生气吗？”
“为什么要生气？”
“为什么要生气？”姜凤离大约是太生气了，反而笑了起来。他问道：“你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吗？”
她终于忍无可忍地说道：“我不是你的私人物品，也不是你的宠物，我是个人！”
他不屑地笑了一下，道：“你确定？”
“不然呢？”她问道，难道她是猫狗吗？
他捏紧那枚铃铛，不断松开，又握紧。
“你到底想怎么样？”她眉头微蹙，显然已经无法忍耐他的坏脾气。
“让那个人滚。”他说道，“否则我们就回姜国。”
她突然有些生气，这两人都轴得跟牛一样，好像有人会听她的话似的？
而且，她为什么要跟他回姜国？就算是她一个人，他也未必能把她抓回去，何况还有妘阳在，他休想再控制她。
姜凤离见她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终于忍无可忍了。他冷笑道：“你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她心头一紧，莫名感觉不对劲。
果然，姜凤离袖子一抖，露出一个东西。
她的瞳孔不断放大，缩小，再放大……她突然觉得自己在下坠，她身下的不是床垫，是深渊。
姜凤离看着神情呆滞的她，问道：“怎么，怕了？”
姒怜月木木地看着那个古旧的铃铛，只觉得置身梦中，好像周遭的一切都变得不真实了，隔着一层柔纱，朦朦胧胧的。
“回去吧。”他收起铃铛，冷酷地说道。
回去……回去……回去……这两个旋转着，像烙铁一样将她烫醒了。
她一个激灵，将他推开，坐了起来。
“不不不……姜凤离……不……”她结结巴巴地说道，“不行……不能回去……不……”
“你说了不管用。”他朝她晃了一下铃铛，毫不留情地说道。
“我错了！姜凤离……你别生气……我给你道歉！”她突然一个滑跪，扑倒他面前。
“你觉得现在说这些还有用吗？我给过你机会。”他俯视着她，居高临下地说道。
她是怎么能做到这么无耻的？前一秒毫无愧色，下一秒就善解人意了。
她拽着他的衣袖，磕磕绊绊地说道：“姜凤离……你听我说，我们走了这么久，这么辛苦，现在回去不是很可惜吗……你现在回去，你父王会责怪你的，因为你杀了龙庭卫，杀了那么多人，你父王会杀了你的……”
“够了！”姜凤了怒斥道，“用不着你虚情假意地担心，现在，马上！收拾东西，跟我回去。”他说着，站了起来，抬脚就要走。
“姜凤离！”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像撕裂的锦帛声。她突然面向他，郑重地朝他磕头，道：“姜凤离，求求你，别这样，我不能回去，我要去见我母亲，我从来都没见过她！你也很想你娘亲不是吗？我知道你娘亲，就是那位青姬夫人，你梦里一直叫她的名字，让她别离开你！我都听到了，姜凤离……求求你了！”说到最后，她几乎泪流满面，歇斯力竭。
他的心有一刻的动容，却还是坚持道：“姒怜月，别装腔作势地演戏了。这么久了，我还不了解你吗？你最喜欢搞这套虚假的把戏了。你骗我一次，还想骗我第二次不成？我好心陪你去月国，你却这样践踏我的尊严。你没发现，你自己是个冷血无情，捂不热的女人吗？不如实话告诉你，因为我旧伤未愈，让你那个好朋友侥幸留了一命。但他已经受了重伤。你觉得等我好些，他还能活吗？你还想用他来对付我，你不觉得自己很天真吗？”他用力捏了捏她的脸蛋，雪白的肌肤上立刻留下一道红色的指印，他咬牙切齿地说道：“你真是个不识好歹的蠢货！不，你简直像条笨狗，我一撒手你就龇牙咧嘴，我一上手你就秒跪。”
姒怜月跪在地上，眼睛红红的，不断地流泪，也不反驳。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一想到大好的局面被自己弄成这样，她就后悔不迭。可现在他拿到铃铛，铁了心要回姜国，她还能怎么办？一想到之前经历的种种艰险和心酸，她就觉得心碎。她的人生果然是悲惨的，没有指望的。无论她怎么挣扎，都不如姒清澜的一根手指头。
可她绝不能跟他回去。只要回去了，她的下辈子就肉眼可见了。她会被困在那方寸之地一辈子！
一辈子！
姜凤离坐在她前面，静静地看着她。
她的头发都哭湿了，嘴唇微微抖着，好像很委屈一样。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他冷声问道。
她也不说话，就那样安静地哭，仿佛要哭到地老天荒似的。
外面响起敲门声，妘阳大声问道：“姒月，你没事吧？”
她整理了一下声音，朗声道：“我没事，别担心。”
妘阳听她声音无太多异常，就道：“好，那我在外面等你。”
“嗯”她清脆地答道。
姜凤离不知道又被什么刺激到了。
他突然拎起她的衣裳，又将她丢到床上，欺身压了上去。
“你就不会长点记性，是吗？”他捏着她的脸蛋，一双眼睛被嫉妒拉扯着，快失去了理智。
他隐约觉得自己这样很病态，可根本控制不住。
她也不挣扎了，只是不断地哭。泪水像泉一样涌出来，她感觉自己快崩溃了。
“你杀了我吧。”她失控地说道，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上天要这样折磨她？既然人生无望，那她还有什么好期待，好恐惧的。
“你想死，哪有那么容易……”他恶狠狠地说道，话还没完，“铿”的一声，姒怜月从他的腰间抽出匕首，果决地朝自己的脖子划去。
鲜血从她洁白的颈间喷出，在姜凤离脸上绽放开来。
姜凤离瞪大双眼，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他双手捂住她的伤口，有些懵了。
“姒月！”门突然被踢开，妘阳冲了进来，只看到满身血腥的姜凤离和瘫在床上眼神空洞的姒怜月。
妘阳的脑子“轰”地一声，炸了。
“你做了什么！”妘阳嘶吼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场景！
“快救救她！”姜凤离像突然清醒过来似的，朝妘阳喊道。
妘阳一把推开他，从胸口掏出药瓶，倒出一粒金色的药丸，给姒怜月服下。他又拿出药粉，在她脖颈处不断撒着，试图止血。姜凤离则不断地给她输真气，试图稳住她的心脉。
冰蓝色的光将她完全罩住，姒怜月双目紧闭，像个被玩坏的残破娃娃，毫无生气地躺着。
妘阳没忍住，狠狠地将姜凤离挥掌打去。
“你给我滚！”他骂道，“你简直是个……”他浑身颤抖，已经无法找出一个能表达他愤怒的形容词了。
姜凤离吐了一口血，却没有还手，也没有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