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好又远又近地观望我，拾起我，熄灭我，点燃我，再如烟山抛却晚云那般，放飞我。——微风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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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城早春。

路牙子边、灰井盖上仍可以见着些积残的白雪，会有顽皮的孩子忽地跳上去，踩两脚，把它弄脏。

眼前就是这样，为了不让雪水飞溅到身上，她往巷口里边走了走。

今天天气很好，出了太阳，午后的巷子里影影绰绰，却带着些没什么生气的绿。

从巷子出来又是另外一条街，一层统是些杂货衣品美食小店，二层却看着神秘，内墙吊着很多花花绿绿亮着的广告牌，隐秘又扎眼。

萧晚在发廊店停下，拐到后边的门，鼓起勇气，一下子上到了二楼。

这里离她学校很远，是北城某所技校附近的网吧地址。

她和萧烨同在北城读书，一个本科一个专科。

两人每月的生活费都由边城老家寄过来，先寄给萧烨，然后再让他给妹妹送去。

准确来说，不是他送，而是萧晚每次都要跑到这边来找他要。

从黑漆漆的屋里走出两个高大的男人，面色狰狞，互相对骂，像是在抱怨刚才游戏里队友配合得太垃圾。

随手丢掉的啤酒罐咕噜噜滚到她脚边，萧晚拿起手机看，假装没有注意到。

这是个暗街的网吧，无证经营，藏在街头巷尾里，很难让人找着，正好应了某些初高中生逃课出来打游戏的需求，也成了社会青年的聚集之地。

走进去，四周十分昏暗，只有电脑屏幕发出幽亮的光。

在当年的网吧里似乎清一色地流行着某款游戏，玩家的表情凝重，眼神疯狂又炙热，当电脑屏幕出现失败的字样时，几乎都会不约而同地喊出“傻逼队友”。

浓浓的烟酒味逡巡在鼻尖，可以说是乌烟瘴气。

不像别的小姑娘一闻到就捂起鼻子皱着眉使劲拍散，萧晚并不对这些味道反感。

知道萧烨会经常在哪几排位置待着，她很快找到他，直入话题。

萧烨正在一局游戏当中，脸上有不耐烦的痕迹，没搭理她。

等游戏结束，他才抬头：“没了。”

萧晚看他，面无表情。

“我交女朋友，请客吃饭买礼物不要钱啊？”

女孩舔了舔干燥的唇，轻柔出声：“那我呢？”

“你？自己出去赚啊，都成年了还只知道伸手跟父母要钱，你好意思吗？”

萧晚只觉这话从他口中说出略显得滑稽，没有反驳，也没各种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的尴尬，她早已对他的行为见怪不怪了。

她盯着对方的电脑屏幕页面，半天没有讲话。

气氛僵持着，互不退让。

萧烨嫌她站在旁边碍眼，想赶人，转眼却冷笑：“要不来单挑？只要你赢了一把，那就把我的生活费给你。”

萧烨身边的朋友让出位置给她。

萧晚看惯了他打英雄联盟，也知道基本操作，可还没到能跟人一对一较量的程度。

最终不管是选哪个英雄，都被他虐杀。

“等你什么时候有能力跟我solo了，就把钱给你。”他打着哈欠，继续跟朋友开。

萧晚空手来空手归，出了网吧。

迎着干冷的风，眼眶里打转的泪硬是被逼了回去，心里再怎么难受，脸却早就麻木了。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呢？

之前的萧烨很疼她，甚至见不得她一丁点儿委屈。

萧晚回忆着，或许是她初中时交了个男友没告诉他，也或是自从父母决定坦诚相告萧晚不是亲生的开始。

他会偷看她私藏的日记，然后再正大光明地嘲笑她的心事；会对她的努力阴阳怪气，对她勤奋获得的结果不屑一顾。她越是沉默越是软弱可欺，他越变本加厉。

萧晚不懂他为什么要变成这样。以前是不懂，而现在的她不想懂。

其实早知道也是这样的结果，还不如不来，只是她没想到萧烨真会冷漠至此。

“你妹妹长得还挺好看的，特别清秀。”身边的朋友掰开啤酒罐易拉环，猛咽了一大口，打出个不大不小的嗝，笑着打趣，“比我们学校那群浓妆艳抹的女的要养眼太多了吧。”

“刚才这乌漆嘛黑的，你能看清？”萧烨冷哼，“眼神儿真好。”

“一团模糊也觉得她好看。”朋友瞅他，“你是真狠心，真不打算给她一点儿生活费啊？”

“都说拿她钱给妍妍买生日礼物了，难不成还能退回去？”萧烨不以为意。

“你是真牛逼。”

朋友笑了，却向他翻了个白眼。

“还玩不玩？不玩就滚回学校。”

“玩——”

萧烨心想，她才是一点儿都不差钱。

从高中开始，萧晚一直有在写青春文学，寄给杂志社换取稿费，钱不多但够她日常花销了，更别说除此之外，她还有一堆奖学金。

当天回到学校宿舍，萧晚立刻就在电脑下了游戏，兼之看大量的游戏直播和职业赛事。

宿舍网络有时很卡顿，她就跑去学校周边的网吧练习。

没别的想法，就是想要赢他。

日复一日，或许是本身就有游戏天赋，也或许是自己有心去认真专研一件事，萧晚的进步飞速。

新赛季的游戏国服客户端为适应本土化而经历大整容，页面带着一股科幻风格，登陆界面是全新的海报，玩家可以直观地获取游戏动态和赛事消息，配上极具风格化的艺术繁体字，出场自带bgm，一股王者之风瞬时扑面而来。

在当时，比起其他游戏的老一套，lol光是登陆界面就给人燃起一种兴奋感，有种恨不得直接进游戏与敌人同归于尽的冲动。

萧晚在不断接触不断熟悉这款游戏的同时，不得不承认它给自己带来的反作用力。

只想要一次性胜利，萧晚再找他时已经是下半年了。

两人选的是一血一塔制，中路solo。

前期简单推兵线，小打小闹。

“看来你下的功夫还不少。”

瞧着萧晚紧盯屏幕时的认真劲，他反倒看笑了。

毕竟玩的时间有限，经验也没他丰富，到后期萧晚这边的劣势就很明显了。

由于蓝量消耗较大，无心再耗下去，只得回到塔里，被人压着。

萧晚很早就料到，并不觉得自己可以靠单挑赢过他，只不过她了解萧烨，知道这人一旦得意就会忘乎所以。

而她正好是有针对性地看了很多丝血反杀策略视频。

先是装弱势，两人的血量相差无几时直接把对方拖进塔下，等他反应过来攻击，已经双双倒下，萧烨的攻速当然没有防御塔的攻速快。

萧晚侥幸胜利。

虽然带了太多运气的因素，但这种胜利带来的快感让萧晚久违地在他面前露笑。

萧烨冷笑出声，眼中明显不服。

“要不再来一局？”把钱给她，萧烨像是没过瘾，“刚才那把不是很明显？我在让你。”

萧晚此刻真想就把钱砸在他脸上，扬长而去。

可那不是她会做出的事，这钱本就是给她的，而如今更是她应得的。

“我晚上还有学校的演讲比赛。”

萧晚没再多说，拿起钱走人，这厚厚一摞，是她好几个月的生活费。

“你......”萧烨喊住她，“你暑假都没回去，过年还不打算跟我一起回边城？”

“我会回——”但是不想和你一起。

萧晚没兴趣在这个时候惹恼他，只说：“最近比较忙，估计要临近除夕才能走。”

转眼间竟已是冬月，其实几天前北城已经下了雪。

萧晚身边的女孩们很开心，都囔囔着要和喜欢的人一起看初雪。

而她，既不喜欢雪，也没有喜欢的人。

入眼都是白茫茫，没有一些生气。

一年四季的无生气。

萧晚出了网吧，原路返回，之前被新雪覆盖的走迹又重新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