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有点难记,还是叫小白吧,”黎念掌心落在谢殷肩上。
谢殷只觉肩头有一阵源源不断的清凉,渗透入自己的身体,身上的伤口好像都不疼了,也能站稳了。
“你到底……”谢殷抬起手掌,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的掌心,泥渍褪去,红绳也焕然一新。
“别把它再弄脏了,”黎念抬起手,“还跑吗?”
谢殷嗤笑一声,“我跑得掉吗?”
“那自己回去吧,”黎念眉尾一挑,转身便离去。
面前的女人一瞬间消失,谢殷双脚定在原地,女人如同扬去的晨雾,一下没了身影。
她到底是人是鬼?
……
“阿姐,那是你新收的傀儡嘛?”黎挽苪早就看到巷口的两人。
“嗯,不太听话,”黎念端起面前的茶杯,吹了吹,轻描淡写道。
“他身上有股活人的气息,”黎挽苪托腮道。
“嗯,”
“嗯,嗯?他不是尸体?”
“此事说来话长,暂且不谈,我唤你给我带的画像可带来了?”她轻轻抿了一口。
“当然带了,”黎挽苪打了个响指,一卷画轴出现在桌面上,“特意找地府最好的画师给画的,”
“不就是你那青梅竹马吗?”黎念打趣道。
“岑哥整日忙着画死者卷轴,能抽出时间画白犬,还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呢,”黎挽苪嘟起小嘴,小脸通红。
“好──”黎念尾音拉长,带着几分了然,“不逗你了,回头帮我谢谢他,”
“那我呢?”黎挽苪眨巴着双眼,两手撑着下巴,期待的目光落在黎念身上。
是在讨要奖励。
“你看你身后是什么,”黎念嘴角衔笑,带着宠溺。
黎挽苪转身一看,一个花季少女站在自己身后,扎着两个小编,怯生生地望着二人,黎挽苪皱眉,“阿姐这是……”
“你把她带回去,人间的美食,她会做个七八成,”黎念特意用上好的藤萝木与其他无常换的这傀儡。
“当真?”黎挽苪两眼放光,一把抱住了黎念,“谢谢阿姐!”
“时间也不早了,你差不多该回去了,”黎念望着天色,已经有些暗沉下来了。
入夜后,工作会繁忙许多。
“这么晚了!”黎挽苪一拍脑袋,将兜里的一骨碌东西都抖落出来。
“这是爹爹吩咐我给你带的,这是大哥……这是二姐……”黎挽苪碎碎念道。
十殿阎王,分管地狱十殿,平日他们都以兄弟姐妹互称。
因黎念被惩戒入凡间,不得回归魂忌岭,也不得上天界,一年唯有一次与亲人见面的机会,故各殿阎王都托付妹妹给她带东西。
“好啦好啦快去吧,平日在职少分心,认真点,”黎念无奈地看着她清点东西,确认全都交给她了,妹妹才放心离去。
桌上的茶很快便凉了,没有人注意到窗边的两个少女忽然少了一个,四周依旧是喧闹的人声,只留下黎念坐在窗边。
她叹息,或许与亲人离别,也是她所要受的惩罚之一。
黎念目光落在画轴上,缓缓展开,画面上,一个少女着彩色霓裳坐在桌前。
少女头发挽起,鬓角两缕头发盘绕在脑后,在两侧捏成了两个啾啾,又有一对蝶羽缀在鬓角边,她笑眼盈盈,手下摸着的,是一只小兽。
那小兽腹部与部分脊背为白色短毛,顺滑垂下,头颅与尾巴则是黑色短毛,一双红色的瞳孔闪着光。
它的耳朵似放大版的猫耳,毛茸茸的,微微折下,将脑袋埋在了少女的手心,是在蹭少女的手,还抬起爪子舔了舔。
画面上的少女,是她。
小兽唤作白泽,是她曾经的坐骑。
听闻她被贬下凡时,它不慎咬伤了战神,被战神斩杀。
妹妹直到去岁才告诉自己,于是便想让妹妹给自己带一幅画像以作纪念。
犯了大错的它也失了位列仙班的资格,所以在她被惩罚最后的日子里,她还想顺便在凡间寻一寻白泽兽的转世,盼它寻到好人家。
这样她才能放心地忘却所有,重新位列仙班。
黎念指尖一转,将画卷收在袖间。
“还不出来?”黎念侧头,低声道。
声音顺着红线传到男人的耳朵里。
男人落座在对面,机械道:“大人,”
他再一次感受到这种被控制的无力感,内心对女人的好奇与敬畏却越发浓厚。
“看够了?”黎念指尖在茶杯边缘摩挲。
“……分明是你控制我走出来的,”
言下之意还没看够。
黎念鼻间发出一声轻笑,“在这做什么?”
“他们身后还有帮手……我不放心,”谢殷将头瞥向窗外,声音越来越小。
他也不知为何,鬼使神差地便想留下再看看。
“嗯?”他说的是刚才那帮人吗?看着确实是江湖之人,所穿皆统一,当是江湖门派内的弟子。
“他们都是清问一派的,身后定还有更厉害的帮手,方才虽昏暗,但他们都看清了你的长相……”谢殷话说了一半便止住了。
黎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事,”
谢殷噎住。
也是,她那么厉害……
男人的头微微下低。
“愣着干嘛,走了,”黎念站起身,指节敲了敲桌面。
回到小院,众人惊讶地看着跟着黎念进来的人。
“谢小兄弟,我正寻你呢,”阿彪找来了大夫,却发现房间里空无一人,问小粉红,她却说不知道。
“我......”谢殷脚步一顿,目光下意识望向朝前走的女人,却发现她好像没有听见,反而径直走向了最东边的屋子。
“怎么了,可是大人吩咐你做事了?”阿彪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大人的背影。
“……没有,”谢殷有些不自在地摇头。
“那快让大夫给你看看,”
城中大夫留下药方,语重心长嘱咐他要药浴,之后便离开了。
“我嘱咐红丫头烧了热水,放在隔壁,”
“夜已深,谢小兄弟泡完药浴也需早些回屋子,晚上最好还是不要出门,”话罢,阿彪与小粉红便回了各自的房间。
谢殷皱眉,这话听着有些诡异,但他还是进了隔壁的房间,踏进了浴桶。
这个院子里实在是奇怪。
院子的角落里,摆满了大大小小的棺材,偶尔可见些白骨碎片,房间的墙上还挂着些草扎的人形娃娃。
院子明明很大,房间很多,却只住了三个人,东北还有一间厢房一直是关闭的,且用红线封了起来。
而每个人,又都怪得出奇。
唤作阿彪的男人整日就是出去砍树,回来劈柴。分明早过了娶妻生子的年纪但丝毫不着急,不紧不慢地待在这个院子里。
走之前还留下一句令人匪夷所思的话。
唤作小粉红的女孩,不说名字奇怪,这么小的女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唤阿彪为彪叔,唤那个女人为大人,像是无父无母……
而最奇怪的,当是那个女人。
她好像有神力一般,能够控制人的行为,能够缓解他的伤痛,甚至能够让他起死回生,能瞬移,却又不像是任何一个门派所有的心法。
阿彪说他们都是傀儡,可并未听过江湖上有类似此的门派。
怪哉。
如今他被操纵着,也无法离开,谢柏延只怕还在到处寻找自己。
虽说伤他的剑上抹了剧毒,他本难逃一死,但谢柏延向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倒不如在此小院躲上一段时日。
桶中的水逐渐凉了下来,谢殷正要起身时,却听见屋外有脚步声。
黎念迈上台阶,转身查看时,却见跟在身后的魂魄消失了。
“王女?”黎念唤着死者的名字,方才王女的魂魄便一直低着头,一副失魂的样子。
是身上的怨念太重了。
她想跑。
黎念很快反应过来。
死者魂魄一般都出现在死去的地方,故大部分都能顺利寻到,但有小部分死者心存逃逸之心,大多是因为死不瞑目,心怀怨恨。
这样的魂魄,往往会转变为怨魂,上人身,成恶鬼。
她应该还在附近,得快点找到。
黎念皱眉,环顾院内,她脚尖一踮,站在屋顶,四周的树林里没有明显逃离的动静。
那便还在院内。
黎念朝下望去,看到一抹灰色衣角从转角隐去。
在那!
黎念瞬移进入屋内,“王女?”
这是小白的房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厚的草药味。
黎念朝里几步,抬头一望,王女的身影出现在屏风内。
黎念眼底一暗,小白还在药浴。
看来,他的躯体真的很吸引怨魂。
不过王女应该想不到,他身上还寄着一只万年怨魂,道行可比她高多了,又怎么容得了她嚣张。
王女的目光对上黎念,眼神昏暗沉重,四肢如行尸走肉,嘴角微微勾起,抬手就要搭在谢殷身上。
下一瞬,谢殷手腕上的骨粒闪出红光。
谢殷竖起耳朵听声辨位,正警惕这脚步声离自己越发近了,手腕上的红色突然变得有些刺眼。
王女被红色的光所灼烧,她抬起手臂遮住自己。
趁着王女惊讶时,黎念咬破指尖,迅速上前。
血滴溢出,她攥上了王女的手腕,血液在腕间抹开,黎念与她对视,声音坚定如铁,“王女,”
她的声音有神力,可以拉回魂魄的理智,王女的眼神瞬间变得澄澈了一些。
再转身时,黎念脚下却没踩稳,一下翻进了浴桶中。
谢殷:间接和老婆洗澡了(开心.jpg
第4章 第 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