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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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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景逍一直不能确定自己身处什么时代,或者说,什么世界。

景逍来的地方,也是地球,也是七大洲四大洋,语言、时间计算方式、食物甚至地名,都与现在这个九十年代差异不大。

科技水平要高很多,但也保有一些更古老的习俗。

这个九十年代的样子,熟悉又陌生,并不在她们的历史记载里面。

而最大的差别,是这里没有潮汐族,也没有潮汐族赖以生存和骄傲的舞力,这里的舞,就是纯粹的舞,只是一种表演形式,看着美看着愉悦是这里舞蹈最大的作用。

在景逍的世界里,潮汐族曾是最有权势和地位的存在,因为只有潮汐族的人,才会使用天地间无所不在的潮汐力,并通过世代相传的舞,将这些无形的力化为有形,小可隔空取物,大可拔山填海。

潮汐力并非巫术,而是科学。

它来自宇宙中所有星体对地球的牵引力。

越遥远的星球,引起的潮汐力越微弱,对地球影响最大的只有日月,其中,离地球最近的月亮是地球潮汐力最强大的制造者,能量几乎是太阳的两倍。

景逍她们所运用的潮汐力,准确来说,应该称为月潮汐力。

月潮汐力亿万年来作用在地球所有的生物和非生物上,小到细胞,大到山川,无不是月潮汐作用下的产物,符合月潮汐力的秩序与韵律。

所有的生命始发于海洋,海洋里的每一滴水都蕴含着月潮汐之力,地球上所有的生物,从远古诞生那一刻起,就镌刻着潮汐力的基因,无一可免,万物之灵的人类,也不例外。

上到智慧人类,下到海洋蠕虫,即便是生殖排卵都需贴合月潮汐规律,若想直观感受月潮汐的力量,可以前往钱塘江边观潮,那是世界上最大、最危险的涌潮,是月潮汐力最著名的外化展现,海水涨退潮亦是如此。

不知从哪朝哪代起,这些存在于天地间无色无形的力,为拥有特殊体质的人所掌握,他们通过修炼,逐渐总结出一些肢体动作,演变为舞。以舞的形式运用体内蕴藏的潮汐力,则被称为舞力。

再后来,潮汐族越来越强大,能人备出,谱写了与舞力相配合的辞与调,歌舞齐作,能将潮汐力发挥出人类难以想像堪比天斧神工的作用,那曾是属于潮汐族的盛世,歌与舞,代代相传。

但是潮汐族在传承上有一项弱点,与其他族不同,潮汐族并不是血脉相承,而是将具有潮汐力体质的婴孩收进族里,培养为一代代族人。

没有血脉的天然情感束缚,潮汐族逐渐出现分支,越分越多,越分越乱,不仅削弱了本族的力量,而且陆续为不同立场的权势所用,在权力斗争中,不断自相残杀。

本族即便历史久远、根基雄厚,也终于在权力倾轧中被奸人利用,全族面临灭族之灾。

景逍并不是族内舞力最强的,相反,她天性懒散,处事随性,不爱守族内规矩,常常被族中长辈教育训斥。

但她的天赋却是族里最高的,她的师兄从小勤学苦练,舞力远超于她,但是月属阴,男属阳,男性在月潮汐体质方面,天然要弱于女性,这也是族长在最后关头坚持选择送景逍去改变族运的重要原因。

景逍从来不认为自己有承担如此大任的能力,尤其来到的还是一个完全没有舞力者的地方。

这里交通和通讯都不方便,国与国间的交流远比不上她的世界,连网络搭建也是刚刚起步,景逍想要了解岚海市以外的情况,只能靠在她的世界早已绝迹的报纸。

据说还有电视,但是不能自己选择和搜索节目,只能电视台播什么就看什么。宿舍楼里没有电视,家长们怕耽误孩子们学习,不肯安装。

所以景逍对外界情况一无所知,无从下手。

那就只能先活下去,顺便就近培养几个小孩子备用,万一有一天发现自己判断失误,遇上敌对势力,也不至于孤军奋战。

潮汐族都是自小培养,少有成人才开始修炼,因此看到黄禹有模有样地学跳潮汐舞,她一时错愕,停了下来。

黄禹见她发现了自己,友善地朝她摆摆手。

陆续有家长来接孩子,大人们都对孩子念念不忘的跳舞感到好奇,景逍不好扔下孩子们,便仓促回摆几下手,去跟家长做交接。

等孩子们都被接走了,她将收到的钱放进校服口袋,带着小葫芦走出来,才发现黄禹还没有离开。

“这就是你找的小时工?不错啊!”黄禹说,抬手比划了几个舞蹈动作。

“你不用上晚自习?”已经过了六点半了。

“高三比较自由。”

也是,景逍想,这是个学霸,长得又帅,老师面前一定很好说话。

不论什么时候,能力都是硬道理啊,硬气的道理。

黄禹把自行车钥匙给了景逍,让她载着小葫芦回宿舍楼吃晚饭,再骑回来上晚自习。

景逍中午在学校门口的小卖部给班主任打过电话,模拟徐向叔叔的声音,向老师说明景逍因特殊原因,晚自习会适当迟到一些时间。

小卖部的老板满脸诡异地盯着她打完电话,看她顶着郭富城的发型,努力回忆她刚进来说要打电话时,声音到底是男是女。

班主任虽然电话里没说什么,其实心里很不高兴,见景逍进教室已经快七点半了,板着脸在走廊教育她一晚上,让她自己的困难自己克服,不要影响到其他认真学习的同学们。

景逍频频点头应是,态度良好。

第二天仍是七点半才回教室。

班主任怒了,次日课堂上突然把她喊起来训斥。

“你刚刚在干什么?”

班主任叫李齐,教高一三班和四班的英语,是位中年男老师。

景逍被问得莫名其妙,“在听课。”她站起来老实答道。

“听课?”李齐阴沉着脸,声音提高了四五度,“看着窗外听课吗?两眼望天听课吗?小小年纪,不好好学习,还满嘴谎话!”

“我没看外面,也没撒谎。”

景逍已经意识到这位李老师是心情不好,在故意找她的茬。

“还嘴硬?”李齐将手中的粉笔狠狠掰断,用力摔在地上,“我都亲眼看见了,你还不承认!好,那你说说,我都讲了什么?”

景逍眨眨眼。

然后从李齐进教室以后说的第一句话开始,像录音重播一样全部复述一遍,语音语调都模仿得一模一样,一直说到“我都亲眼看见了,你还不承认。好,那你说说,我都讲了什么?”

然后停了下来,满眼期待地望向李齐。

全班同学都把头埋进书桌下捂嘴狂笑,只有班主任一个人脸黑成了锅底。

“把你给能耐的……”李齐咬牙切齿。

“不要仗着记性好就狂妄,只是会记有什么用?死记硬背,永远是最无效的学习方法!老师在课堂上教你们的,是学习方法,是思考方式,你这样死脑筋背诵,不会灵活运用,考试永远不会得高分!”

“会得高分!”景逍认真反驳。

她不想再忍了,她发现这位老师极度情绪化,根本没有想要讲道理的意思。

“高分?”李齐嗤笑,“就你?期中考试考了全班第……”他一时想不起来景逍考了多少名,但肯定不是前面三分之一,他印象中景逍的成绩一直很靠后。

“第三十八!”那个踹她椅子被调座位的男同学潘城幸灾乐祸地喊道。

“三十八!”李齐接过话,继续挖苦景逍,“全班五十个人,请问你是考了多高的分才能排到三十八名?”

景逍毫不在意,淡淡地说:“人要学会往前看,这位老师,我下次会考高分。”

“下次?”李齐语气夸张,“得,也别下次了,你这就跟我去办公室考试,这次就是你的下次。其他同学自习。景逍出来!”

邱伊一担心地望着景逍,景逍无所谓地拿起自己的笔,跟着班主任去了办公室。

李齐觉得这个学生太目无尊长,以前看着又老实又安静,以为是个自卑的农村孩子,没想到竟然是个刺头,他非要杀杀她的狂妄不可。

李齐从隔壁桌高二英语老师那里借了一套卷子,摔在自己桌子上。

“来,做吧,下节课我给你请假,我看看你这个‘下次’到底能得多高的分!”李齐指着自己的椅子让景逍坐下来做卷子。

景逍这几天晚上已经借了张露琳的课本,把高二高三的内容全都过了一遍。

这里的教材难度,远不如她那个时代,尤其是英语,几乎全是词汇和语法题,听力也非常简单,口语、应用、文学赏析、军事科技、小论文全都不考,对她来说,真的就是小菜一碟。

只见景逍拿起笔,随意地在卷子勾勾写写,十分钟后,她抬头道:“答完了,下节不用请假。”

李齐目瞪口呆,喝斥道:“你乱写什么呢?你这是什么态度?你一个学生,老师不能考察你学习程度了是不是?你可以偷懒,可以笨,可以学不会,但你学习态度必须端正!你还是烈士子女是吧?你对得起你为国牺牲的父亲吗?”

景逍把卷子拿起来,一把塞进李齐怀里。

“对过答案再发脾气,对不起为国牺牲烈士的,不一定是我。”

两人正僵持,高二英语老师忙上来打圆场。

“我看看,老李,别发火,小心血压,孩子嘛,慢慢教,我来帮你看,你坐一会。”

说着把卷子拿过去,瞄一眼,就愣住了。

他刚批完这套卷子,答案烂熟于心,一眼看过去,前面的选择题全部正确。

他忙回到自己位置坐下来,拿笔从第一题开始批,不到一分钟,他呆呆地抬头看李齐。

“李老师,”他木木地说,“全对,满分。”

“什么?”李齐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可置信地望向同事。

同事点点头,把卷子举起来朝他摇了摇,上面全是红色的对号。

李齐不淡定了,这怎么可能?

景逍的英语成绩绝对没有这么好的,但是她在自己眼皮底下做的卷子,根本没有作弊的可能。

但是同事也不可能骗他。

李齐咬咬牙,对景逍说:“你跟我来。”

带着景逍到隔壁理化组,问数学、物理、化学老师各要了一套卷子,随便找了张空桌子让景逍坐下。

“把这些做了,下节课我帮你请假。”

景逍也不抗拒,听话地坐下来答题。

她就是想震慑一下这位不理性的英语老师,如果一次性把全科老师都震慑到就更好了,她也可以像黄禹那样在学校里享受自由了。

要不要剪一个黄禹那样的发型呢?好像也蛮帅的,不比郭富城差。

她一边想着,一边把三套卷子全部做完。

数理化不像英语,英语大部分是选择题,写字不多,这三科却是要计算和写步骤的,所以还是花了一点时间,没有英语那么夸张,但还是在下节课的上课铃声响起时答完了。

因为她写得太快,数学答到四分之一时,数学老师就凑过来站在她身后看。

然后物理老师和化学老师也围了过来。

接着全年级的数理化老师都凑了过来,隔壁的高二英语老师早就赶过来瞧热闹。

所以根本不用批卷子,李齐看这些同事的表情就知道:景逍全做对了,全部满分。

景逍在铃声中站起身,只拎着她自己的那支笔,淡淡道:“我回去上课了,我说过,不用请假。”

踩着轻快的步子扬长而去。

留下挤作一堆的老师们面面相觑,像是一大捆没有种开的树苗,看着繁密热闹,却静默无声没有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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