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做梦。

我很清楚地意识到一点。

我漫步在哥谭苍白的街道。

崩裂的道路，惊恐的人群，倾倒的高楼大厦，残骸与废墟交错，横陈在我前进的道路两侧。

连万物的颜色都褪去，只余下苍白，无尽的苍白。

时间停滞在这一刻。

这个世界，如同被微针固定身躯、封存在标本框内的昆虫尸体。

如此美丽，如此苍白，定格在其毁灭的前一刻。

这是“我”的哥谭，我的世界。

破空声，以及落地后的脚步声，突兀地出现在我的身后。

我没有回头。

“真不敢相信，你居然真的办到了，”露易丝和我并肩而行，一起漫步在这哥谭的苍白道路上。

露易丝·莱恩，代号超女王，身穿红蓝两色的铠甲，是我所在地球的宙斯与亚马逊女王的私生女，天堂岛亚马逊神族的公主，英姿飒爽、不老不死的女神。

同时也是犯罪辛迪加的成员之一。

“面对这场突如其来的浩劫，你一定是没有别的办法，才决定这样做，”她和我保持着距离，一同漫无目的地前行，“我不是在试图谴责你，夜枭，我只是想问，你在莫比乌斯椅上，究竟看到了什么，才促使你下决心这样做？”

我没有回答，而是抬起头，仰望着天空。

面色不爽的终极人——卡尔·艾尔，正凌空瞪视着我，脸上满是怒火，只是没有任何行动。

终极人、超霸、氪星遗孤、奥特曼，他有很多称呼。

他是犯罪辛迪加的首领，一个浅薄鲁莽，在得到氪石后，能瞬间从懦弱胆小，变得狂傲自大的外星人。

过于强大的力量，让他的心智如同顽皮的孩童，意气用事。尽管他的头脑也是超乎常人，但是终极人卡尔·艾尔拥有睥睨地球众生的力量，碰上任何事，只需要一拳便能解决。

当能够以最简单的拳头解决万事，哪怕是聪明的氪星脑袋，也会取巧从简。

超女王露易丝能够说服他，不要再看到我就挥拳头，一定费了她不少的功夫。

我知道，他们都在等我的答案。

我沉默以对。

“尽管你的这个决定，让我们的世界逃离了被毁灭的命运，但是——这里的一切都是停滞而空虚的，这和毁灭有什么区别？我不明白，而你让我们保持清醒的意义在哪里？这真的很无聊，难道你就是想要有人陪你聊天？”超女王露易丝换了个话题，询问我。

“我在尝试，”我低头凝视柏油马路上横流的污水，水面倒映的不是夜枭，而是托马斯·韦恩，一个毫无趣味的、空虚的人，“我在找一条路。”

“一条我们能够回去原本宇宙的路？”超女王露易丝不可置信道，“你觉得现在我们的宇宙还会存在吗？”

“不，”我继续向前漫步，“我不这么想。”

我们的宇宙，已经被反监视者的武器，所发射的反物质波摧毁了。

这是超越一个单体宇宙所能抵抗极限的力量。

任何强大的超级英雄、亦或反派，都对此毫无抵抗，毫无办法。

就像待宰的孱弱羔羊，在终局的到来前，惊恐地注视磨刀的屠夫，发出无助的悲鸣。

对此，我启动了名为泽塔-3021的秘密计划，利用曾经被犯罪辛迪加征服的敌人、星球收藏家-人工智能布莱尼亚克的技术，在避无可避的毁灭来临之际，将我们的地球缩小，携带，再通过置换，将我的大脑与我们的星球，一同置换到另一个宇宙的我的身上。

为此，我向那个星球的猫头鹰法庭许诺了丰厚的空头支票，诱骗他们，让法庭的众多成员在征服世界乃至宇宙的贪婪妄想下，一致投票通过，将这个世界的夜枭-托马斯·韦恩进行特殊人体改造，作为我跳跃世界的节点。

这些，我都不会和他们说，因为没有意义。

“听着，我不想再和你打哑谜了，夜枭，我要去‘沉睡’了，既然你做出了这个决定，那就好好尽职尽责你作为救世主的责任，事到如今，我们也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你身上了。”超女王露易丝一甩她的秀发，转身背着我离去。

“等等，”我挽留她。

“什么？”超女王露易丝转头打量我，“你组织好你的语言了吗，夜枭？我会乐意恭听的。”

“把你的服从套索给我。”我向她伸出手，掌心向上，等待着她的行动。

“夜枭，像你这样的家伙也会求人？”超女王露易丝的恶趣味上来了，“但是我为什么要给你呢？”

“我还在等你的答案，如果你不愿意告诉我，那么，”

“乞求我，我也许会赐予你这件神器，这要看我的心情，”

“毕竟，现在为了拯救世界而焦头烂额的那个聪明人，又不是我。”

我真的不想和这几个活宝当队友，但是我以前没得挑。

我继续执着地手掌摊开向上，向超女王露易丝示意，讨要那个名为服从套索的神器。

只是我的目光，逐渐从超女王露易丝的身上，转移到从天上飘下来的终极人——卡尔·艾尔。

“把它给他，露易丝。”终极人卡尔·艾尔的气势还是那么有威严，他双手抱臂看着露易丝，一般他能够维持这种状态的前提是他拥有着氪石。

在这个停滞的空间，由我的思维所投射的世界，他们能够以最卓越的灵魂状态行动，这耗费不了多少能量，只是一切都停滞了，不会再有变化和发展，都定格在此，所以，大多数的生物都选择了“沉睡”，换句话说，他们的躯体定格在地球即将迎接毁灭的一刻，而灵魂则陷入休眠状态，对时间感知模糊，能够使他们在漫长的沉睡后迎来复苏的时刻，仍旧保有生物最基础的理智，不至于陷入疯狂。

终极人的红靴子踏上地面，终于不再以俯视的角度睥睨我。

“我真是服了你了，克拉克···”超女王露易丝很夸张地翻了个白眼，我觉得这有损她亚马逊女神的形象，“算了，老娘不干了，给你，拿走这个后，别想再喊我起床。”

捆成一束、外观形似荆棘的服从套索被她从腰边取下，扔给我。

我将服从套索抓住，然后挑眉，继续等着她的行动。

我和超女王露易丝继续对视。

“真不敢相信，你还有余力去了解那些亚马逊神话和典故，能够推测出这个来。”超女王露易丝又翻了个白眼，看来她已经卸下了作为女神的形象包袱，因为这个已经停滞的世界，她的信徒几乎全部都陷入沉睡了，没有人再去瞻仰和信奉女神。

“以天堂岛的公主，亚马逊神族的女神，露易丝·莱恩之名，我准许你暂时获得这件神器的承认与许可，在我陷入沉睡之际，它将尽可能地帮助你，直到万物复苏，众神重新归来，直到我们的地球归位于宇宙。”

灿烂的金色光芒于神器至上绽放，将女神的面庞镀金。冥冥之中，我感到和这件名为“服从套索”的神器，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联系。

这种感觉，就如同多了一条肢体延展于身外，如臂指使，链接于心。

“谢了，露易丝。”我向她点头，她不耐烦地转头，接着整个身躯崩散，灵魂的火花融入苍白的世界，再无踪迹。

现在，这里就只剩下我和终极人卡尔·艾尔了。

我低头摆弄那条服从套索，装作忽视他。

“我不是那些弱小的生物，夜枭，”终极人卡尔·艾尔站定到我的身前，“时间对于氪星人来讲毫无意义，孤独不会使我变得疯狂，我会在这里注视你，等待你，”

“露易丝和我谈过，她说，你病了，病的不轻。”

“鉴于你的综合战斗力胜过犯罪辛迪加的大部分人，这令我忽视了，你的本质，只是一个脆弱的普通地球人类。”

“作为犯罪辛迪加的领袖，我宽宏大量，原谅你的脆弱。”

终极人卡尔·艾尔将他的手掌放在我的肩膀上，并没有捏紧。

“总之，很抱歉让你独自面对这一切，但是，你不能总是瞒着犯罪辛迪加的其他成员，”

“加上我们的力量，这一切也许会有转机。”

以我观测过的多个被反监视者摧毁的宇宙下场来看，我不这么认为。

一切都是徒劳。

“我们曾经是很好的团队，即使失去了其他人，我们也将会是很好的搭档，”

“如果你需要我的力量，尽管开口，我会帮你，”

“你需要我，夜枭，你会的。”

我可不认为我和他们是优秀的犯罪团伙。

终极人——卡尔·艾尔，也不是我的搭档。

我和他们不同。

我的身影开始闪烁，终极人卡尔·艾尔的手落了下来。

“等我先找到氪石再说吧。”几不可闻的这句话从我的喉咙逸出，接着，我离开了这里。

只余下卡尔·艾尔，这个地球上唯一的氪星人，只身孤影伫立在原地，在这苍白的世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