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咙哽住一下，肖翰勉强微笑说：

“啊，是这样的洛克。我的庄园那边，临时出了点事情，你的雌父紧急前去处理，赶不上这趟行程。不过，等他们处理完……”

“你撒谎！”

洛克突然一改乖巧面目，尖叫出声，双眼迅速变红：“怎么会这么巧合，雌父，他就是不想来对不对？他就是不想再见到我，对不对！？”

肖翰没料到他会这么说，怔怔呆在原地，下一秒便见眼泪，从那双小小兽瞳中汹涌溢出。

洛克不断用双手擦去眼泪，崩溃地大哭起来：“雌父为什么不来……他是不是生气了……他，他就是不想要我了，呜……明明是他不要我，我才该生气……”

“洛克……”

联想到克里斯汀他们那边生死未卜，一股深深的无力感上泛，肖翰眼睛同样发红。他伸出手，却仿佛被抽空力气，无法安抚。

“好了洛克。”费奇站起来，把洛克抱到自己怀里，“记住我说过的，长大的第一件事，就是要习惯离别。”

洛克仿佛充耳不闻，一下倒在费奇颈窝里，呜呜哭个不停。

费奇便没再多作停留，抱着洛克，向星船前侧走去，那里有别的座位。

巴斯特干笑，对肖翰不好意思倾身：“你就坐在这里，继续休息吧，戴纳先生。洛克就交给我们来安慰。”

肖翰没有说话，望着巴斯特的背影，同样远去。

而洛克的哭闹，应该是克制了很多天，隔得这样远也能听见，很久后才平息——

大概和雌父再见那天，洛克就再也舍不得，和雌父第二次离别，又因为孩子心性，表现出来的，却是排斥与鼓气，没能和雌父好好告别。

事后，洛克也许自己意识到，这么做没用，还会将自己和雌父的距离，越推越远，所以当得知雌父将会与他们一起上路同行时，他已经心潮澎湃、辗转反侧一个晚上。

他站在镜子前反复训练，如何得体，如何更加懂事，他要将这些天罗奈尔德军官教自己的知识，一一复述给雌父听，让雌父看见他的成长。

可雌父没来。

雌父为什么没来？

雌父肯定是生他的气了！可真正该生气的……他才应该生气！

明明是雌父把他交给别人，从此也许他们一生都将不再见面！明明他们可以在星船上重逢，他会抱住雌父说对不起，说自己学到很多知识，说那天只是突然觉得很委屈，所以没有回抱住你。

可雌父没有来。

……

洛克的哭声，已经停息，肖翰内心却再也无法平静。

他望着窗外蓝色的机坪，金属墙栏外，是一望无际的荒草地，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克里斯汀，杜鲁森，还有汉克他们，都怎么样了？

肖翰心脏跟敲鼓一样，砰砰乱跳，到最后，窗外风景也无法转移注意力，他收回视线，打算打开光脑，动作却猛地挺住。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只见费奇不知什么时候，已坐在另一侧，和肖翰仅仅相距一个过道。

他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线条笔直修长，打开光脑，似乎正打算看什么，听见肖翰这一问，倏地侧过头：“我坐这半天了。你望着外面想什么呢？”

肖翰没说话。

“洛克睡着了，巴斯特陪着他。”费奇若无其事，拿出一根笔咬下笔盖，拿出一张纸，边写东西边说，“这架私人星船前舱，三个座位坏了一个，巴斯特没钱修，我就到这儿来了。”

肖翰：“你对洛克不好吗？”

费奇一怔：“什么？”

“洛克来之前，状态挺不错的，怎么现在会突然这么情绪化。”肖翰说，“你是不是哪里对他不太好？”

费奇停下写字，神情疑惑，听他说完，然后突然笑了。

他说：“先不论我对他好不好，你这个问法，谁会承认啊？哈哈哈哈……”

看着那笑容，肖翰嘴唇动了动，笼在头上阴暗沉重的阴霾，好像扫去几分。

“洛克这孩子，性格敏感，大概跟小时候，流浪的经历有关。”

费奇收起笑意，继续低头，在纸上写写画画：“他认为自己什么都懂，所以会在一开始，装懂事。但这种脆弱的懂事，经不住日复一日思虑，很快就会现出原形——他还没有长大，有很多事情，接受不了，是正常的。”

“不过也没关系，不是吗？”他说，“就像你说的，那几个军雌处理完事情，就会到音速星来，到那时，他们就又能见面了。”

轰隆隆的声响传来，星船开始启动。

肖翰长久沉默一阵后，说：“抱歉。是我多虑了。”

“没事。”费奇看他一眼，“倒是你，没事吧？事情既然有那些侍卫安排，那个工虫，就应该会得到好的归宿，你……节哀顺变吧。”

肖翰“嗯”了一声，没再看他。

他想起自己睡着前，发的那些消息。

肖翰再次打开光脑，发现依然没有任何回信，刚才才松缓的情绪，再次紊乱，呼吸变得沉重。

他想起，临走前，汉克在自己耳边偷偷说的话——

“老大，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们看你直播的账号，是什么吗？”

“哈哈，待会儿，你要是在星船上睡不着，就开直播吧。我和杜鲁森肯定来看，我俩肯定还在弹幕区爆马，满足你的心愿，我保证！”

只要开直播……他们就会来。

那是不是就可以确定，他们是安全的了？

对。肖翰心尖颤抖起来。

既然他无法知道那边情况，只能在这里瞎猜，那现在做点什么，总比什么也不做好——他怕，在期待的那个消息传来前，自己就把自己先弄垮了。

肖翰深呼出一口气，点开直播间，开播。

……

【哦吼，看我刷到了什么？】

【芝恩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又开播了！】

【早上？这么早？】

【连续两天！hhhh谁懂啊，明明蹲守的是一个新人主播，却已经过上了蹲老人开播的生活！】

〈87.L〉@军甲战KV【前面的故事已经全部补完，真遗憾没有早点看。写得真好。】

〈99.L〉@吃辣椒不吐辣椒皮【看来你还是有点品味。】

【哈哈哈哈哈辣椒哥：只要你追芝恩的故事，我们就是好朋友！】

【安迪阁下呢？】

【安迪阁下说过他挺能睡的哈哈哈哈哈估计还没醒（。】

【好伙计们，隔壁那个抄袭的不管了吗？】

【啊啊啊啊就是啊主播，有新人抄袭，你不管管吗！！】

肖翰没有精力管。

他没想到不通知、这么早开播，也会有这么多虫蹲守出现。

弹幕区像以往一样热闹，刷屏的信息，让人根本看不过来，可肖翰今天看着不断刷新的弹幕，却觉心烦。

他没有更多心力。

肖翰在弹幕区发言，并置顶。

@芝恩吻过六便士【今天我想安静写故事，任何事情都不用通知我，任何评价我也不想看到。】

@芝恩吻过六便士【可以的话，请大家今天保持安静，谢谢。】

此话一出，直播间瞬间感觉主播不太对——但真的都乖乖的，不再发言，弹幕区一时鸦雀无声。

直到有路人嗤之以鼻。

【嚯，主播带着情绪来的啊？】

【从头看到尾，今天才发现这是个什么玩意儿，这种傻逼主播也有人惯着？】

【弱智故事，弱智主播，你自己写着自娱自乐去吧！】

【……你们才傻逼！！！芝恩是请我们别说，不是命令，他说了谢谢！】

【他是活的，不是木头。凭什么不能有自己的情绪？】

【别吵了别吵了，感觉芝恩今天心情本来就不太好……】

【发生什么了？】

@芝恩吻过六便士

【我还是那句话，爱看不看滚。】

【你们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指点点？我就是写给自己看，自娱自乐，又怎么着？分钱不花也能从头看到尾，你还在狗叫什么？】

弹幕区刹那安静。

【@吃辣椒不吐辣椒皮为主播送上999个与你同行，他想说：主播，我与你同在哦！】

【@苍鹰之梦为主播送上100个共赏星辰，哇，天边一切星辰都为你而亮诶～】

……

发完言，肖翰才察觉到，自己情绪快失控了。

他抵住内心，那道即将崩溃的堤坝，深吸一口气，不再看弹幕区，也关闭了所有礼物特效，防止坐在过道那边的费奇·罗奈尔德，看见他在干什么。

他开始写。

〈……

为了搞清楚，尤金为什么这样排斥这场宴会、这些贵族，我整顿好心情，佯装无事进入花园。

花园甜品宴，是大厅宴会开始前的“开胃小食”。

我缓缓步行在人群里，目光所及处，掠过形形色色的人。

他们每个都容光焕发，眼眸深处闪烁着精明的色彩，口中说着悦耳动听的话，与我碰杯时，一颦一笑，都完美得恰到好处。

我却忽然想起，那天草坪上那双蓝色的眼。

迷濛而纯粹，让风筝从我手中脱线。

这样一双双风生水起的眼睛，该如何与他注视，我想不出答案。

我开始稍微理解尤金的不适，但疑惑，仍没有解开。

尤金性格足够温和，能让他都抵触甚至愤怒，想必不会简单。

一定发生过什么。

我心事重重地在花园漫步，四处走动，碰杯，攀谈，礼仪课的知识，总算派上用场，他们很乐意跟我谈事情。

可是很奇怪，我一说到尤金，他们就会像约定好似地，与我碰杯，喝一口酒，当什么都没发生。

有一位绅士顶多说了一句：“噢，咱们今天的主人公嘛！”然后接着觥筹交错。

我没得到什么重要信息，等到傍晚，大厅开宴。

我先于所有人，跑入大厅，心想要抓住最后的机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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