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所有故事线，终于全部交织在一起。

这个寂静的清晨，@芝恩吻过六便士这个账号，又在星网卷起惊涛骇浪，直播间空前热闹，万众轰鸣。

不出所料，芝恩登顶热榜分频第一的事情和故事本身将会在热搜全天霸榜。

但肖翰却笑不出来。

此时此刻，在暴风雨里的不止有莱恩，还有他的战友们。

“州长、州长！堡亨星出事了……”

脱离故事的一瞬间，一只虫卫从他身边跑过，肖翰没听清他喊了什么。

他顾自抬头看一眼时间，又已经过去三小时，他写了这么久，他们总该出现了吧……

可照例翻找弹幕区半天，他甚至动用系统智能关键词搜索功能，却依然没有任何收获。

他们还是没来。

肖翰彻底精疲力尽，在直播间输入。

@芝恩吻过六便士【今天就更到这里，下播。】

下播前一瞬，他瞥到最后的弹幕画面，然后停住动作。

【芝恩辛苦啦！】

【主播就是牛，又上热搜咯！】

【哈哈哈哈，该说不说，今天的热搜可真热闹！】

【你们看到匪团旧势力的事了吗？哈哈哈哈，肖翰·莱安在外面流亡，他们忙着搞内乱！】

砰！

肖翰仿佛被当头一棒。

恍惚间，他好像知道了，为什么刚刚有个虫卫火急火燎，跑去找巴斯特——出事了。

出事了……出什么事了？

肖翰心跳猛地漏掉一拍，立刻关闭直播，回到星网首页，打开热搜榜单，在看清热搜实时第一的瞬间，喉头艰涩一滚。

——#白势力余孽内乱，疑似肖翰旧部被逼自杀！#

轰隆一声晴天霹雳，酒瓶啪地一下炸裂开来，肖翰整个人瞪大眼睛，愣在原地，耳边嗡嗡作响。

“……！”费奇受惊地转过头，看见肖翰如雕塑般坐在位置上，手上酒瓶落地飞炸，大量碎片甚至飞刺进肖翰胳膊里，鲜血直流，一片狼藉。

“怎么回事，艾文？”

他问，皱眉想起身过来查看，但星船正进入特殊气流层，特质腰带无法解开。他只能按下呼叫服务按钮，等待虫侍过来的同时，开口安抚肖翰的情绪：

“听着，艾文，不论你现在发生了什么、跟那只工人虫感情有多么深厚，立刻先保持冷静！你的手……”

砰一声星船猛地颠簸，所有人一头撞在前侧钢板上，头晕目眩。

对费奇的呼喊，肖翰仿佛充耳未闻，他一头撞在钢板上也一声未吭，仿佛丧失了所有痛觉，鲜血顺着胳膊流了一地，也没发现，颤抖地点开词条。

大量实时讨论，涌入眼帘。

［哎哟太血腥了……］

［喉管都看见了，好歹也是老相识，被逼成这样，什么血海深仇啊？］

［畏罪自杀哈哈哈，报应不爽，坏虫果然都没好下场！］

肖翰扫过这些信息，慌乱下滑，后背全被冷汗打湿，直到一个视频，闯入他视野。

那视频，和地球上网页的视频一样，不需要打开，就已经开始自动播放。

画面中，红色大火熊熊燃烧，一栋公寓般的建筑，已然轰塌为一片地狱般的废墟，滚滚黑烟腾天而起，热流让空气都在滚烫、颤抖。

而克里斯汀站在那前面。

橙红色的火光，将他整个人包裹，粘稠血液不断从他头颅涌出，他的身后，零零散散站着几个军雌，他们或多或少都受了伤，大口喘息而肩膀起伏，压低了眉眼，望着镜头这边，都是肖翰熟悉的面孔。

“嘿！你叫克里斯汀是吧！”镜头这边站着两个领头身影，一个是杜鲁森，一个肖翰认不得。

那个不认识的军雌，指着前方的克里斯汀大叫，“既然是你，违背了白势力宗旨——我没记错的话，那就代表，你要么杀人放火，要么贪污抢夺，毫无疑问，你也严重违反了联邦法，被抓住后你必死无疑。”

“放你x的屁！”

杜鲁森侧头警告他说：“这是老子内部的私事，他不听老子的，自然要挨打，管你们联邦屁事，管你们联邦法屁事！滚远点！”

那军雌却笑着沉默一阵，继续对克里斯汀大喊：“嘿！要我说，你要么自我了结，要么让杜鲁森杀了你。”

“别以为你狗仗人势，老子就不敢收拾你！”杜鲁森彻底爆发，一记拳头举在半空中，“我再说一遍，老子处理私事，滚开！”

那军雌没有说话，只笑着看克里斯汀最后一眼，往后退了几步，隐没到黑暗中。

此时杜鲁森回过头，看着克里斯汀狠声说：“行了克里斯汀，丢人丢到外面去了。你还不打算认错归队吗？”

他举起一只手，对向那熊熊燃烧的废墟：“你想让老子把你们变成像那堆废墟一样吗？”

那是他们这一月来，一起生活的房子。

肖翰认出来了。

他也知道，那是证明内乱发生，必要的举措。

克里斯汀面色深沉如潭，不知在想些什么，盯着杜鲁森，没有说话。

为了提升这场戏的可信度，他身后的军雌们，都开始哀嚎不止。

“老大，我不行了！”

“老大，是我们错了，我们就跟杜鲁森认输吧……”

“老大，我好痛……”

杜鲁森恰合时宜地大笑起来：“看吧！一群废物！你的弟兄们叫苦连天，你还不认错，也不为他们想想吗？”

可克里斯汀，始终没有按照他们设想中，那样说话。

紧接着，杜鲁森瞳孔猛地一缩，不知看到什么，笑容倏地僵在脸上。

克里斯汀缓慢举起光剑，抵住了自己的脖子。

他眼底烁动的不知是泪光还是火光，与杜鲁森对视时分明不舍，嘴里吐出的话，却冷淬如冰。

“想让我放弃？”克里斯汀低笑起来，“下辈子吧！”

“……你他妈想干什么？”

杜鲁森终于察觉事情不对，事情根本没有按他们计划的发展！他边吼边冲上去：“你他妈的要干什么！？”

只见众人都来不及反应，一道血光刹那飞溅，“砰通”一声，一颗东西落地，咕噜咕噜，滚出去好远。

那具剩余的身体，先是直立，最后直挺挺倒下去，项上喷薄而出的鲜血，染红了半片天。

“……老大！！！”

“克里斯汀！！！！！！”

那些零零散散的军雌遽然跪倒，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具身体，眼里逐渐被泪水和血丝充满，随后失声痛哭起来。

杜鲁森没有赶到终点。

他亲眼看着克里斯汀倒下，亲眼看着那些军雌，跪倒在那颗头颅旁边，他腿软晕眩，睁大双眼，泪水喷涌而出，镜头里却只展现出背影。

“老大……”一只军雌怔怔然，忽然举起自己手中的光剑。

他说：“我来找你。”

手起刀落，他也遽然倒下。

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万恶不赦的、克里斯汀的这一支队伍，终于全军覆没。

他们说。

“老大，我们不认错，未来也绝不要认错。”

“如果真理是死亡，那就他妈的一死！”

“老大，下辈子见！”

“兄弟们等我！”

黄泉的路会冷吗？

如果会，就抱在一起取暖吧。

……

全场死寂无声，熊熊的火燃了许久，照亮他们归去的路。

杜鲁森瞪目看着眼前画面，堵住的嗓子，随着一声抽痛，发出一声不明显的哽咽。他忽然仰天狂笑起来，指天指地，却始终没有转身面对镜头。

没人看得清他真正的表情，只听见他对天地咒骂：“好啊，好啊……死得好啊！哈哈哈哈，克里斯汀，老子诅咒你，永世不再入轮回，永世！！！哈哈哈哈……”

站在黑暗里的军雌，嘴角不明显一勾，紧接着退后消失在堡亨星，连带联邦军队一起。

镜头里，克里斯汀的头颅，没有合上眼睛，像是一直盯着那团黑暗，也像是透过镜头，与将军对视。

他的脸上始终带有微笑。

……

视频关闭。

肖翰愣在原地很久，很久后，突然胡乱抹了把脸，又抹了一把，看着手上血和眼泪，混成的黏腻液体沾满双手，神情茫然无措得像个孩子。

下一秒他开始呕吐。

刚才的颠簸，是不稳定气流层的尾声，腰带限制已自动解开，肖翰扒开腰带，就朝卫生间跑去，却猛地被拉住。

“艾文！”费奇皱眉看着他，“到底怎么了？”

肖翰没回答，恍惚中甩开他的手，继续朝卫生间冲去。当听见身后，再次传来步步紧随的脚步声，他猛地停住怒吼：

“别过来，别跟着我！”

费奇倏地僵在原地，没料到肖翰会是这个反应。

见对方终于打消跟随自己的念头，肖翰头也不回冲进卫生间，砰的一声关上门，将自己锁在里面。

他开始用冷水，一遍一遍疯狂冲洗自己的脸，胃里翻江倒海，不断哽呕着嗓子，双臂撑住洗手台，努力地，让自己不在天旋地转中晕倒，手臂上的血，注成细流，滴入冷水，变成漩涡，最后吸进瞳孔。

他什么也没吃。所以什么也吐不出。

酸水只能一点点烧穿喉咙。

肖翰把脸埋进掌心，忽然呜呜呜地哭了起来，粘湿的金发，全部耷拉在额前，狼狈不堪。

呜咽中，他咬住手背，这是他仅存的理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