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是……”
巴斯特紧张得整个人都在冒蒸汽。
费奇上前半步：“我们是受监察官指令，前来向音速星学习的队伍。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我们堡亨星的州长，巴斯特·里德。”
他又恢复那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声音沉冷不苟言笑，他身上那股威压，任谁都无法承受。
果然，那守卫结巴起来：“那，那又怎么样？我们州长说了，有事不接见，不接见就是不接见，难道你们还想硬闯……嗷！”
一击拍在虫卫脑袋瓜上，那虫卫一个吃痛，刚要转身发怒，一见来人，立刻悻悻然，不敢说话了。
“谁告诉你不接见了！？”来人看上去像个管家，斥完守卫，便朝巴斯特礼貌一笑，“里德州长，让您久等了。请跟我来。”
“谢谢，谢谢。”巴斯特点头哈腰，立刻跟上。
经过一个小插曲，肖翰四处打量的心情尚存。
一进这充满科幻设计感的建筑，他便看见无数绿植x在中心四方结构的土壤中，茂密生长，有种赛博朋克，与苏州园林相结合的诡异之感——生命自然，与人造科技共舞，又莫名和谐。
然而，这恰到好处的艺术美感，并没吸引住肖翰太久，因为在管家的带领下，迎面走来一道纤长的身影。
从他出现的那刻起，肖翰目光便钉死在他身上。
这人有着一双淡漠的眼睛，狭长深黑，好像永远写满不满足。
他皮肤死白，像没晒过太阳，手长脚长，骨感纤细，生得一副薄情样——
此时此刻，他纤长的手指，正停在领口处，晕有薄红的眼尾，充满不耐。只见，那些尚未扣拢的衣领之下，是大片大片的淤紫红痕，触目惊心，却又像在雪白肌肤上，开出的妖冶的花。
他有一头紫发。
起初肖翰还不敢确定。
直到其他人，都开始纷纷向其行礼。
“幕僚长。”
“幕僚长好。”
没待行礼结束，系统更是自动弹出提示——
【当今联邦幕僚长，兼邦主事务助理，邦主的二把手，曾致你于死地的旧部——
茨努·林秀汉斯。
茨努·林秀汉斯为人自私精明……】
肖翰没有再看下去。
他整个人陷入一阵晕眩，埋下头，声音沙哑道：“幕僚长。”
茨努·林秀汉斯。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个主导一切发生的叛徒，杀死克里斯汀的真凶，此时此刻，竟就站在他面前。
肖翰不确定，自己的肩膀是否在起伏，只知道短短几十秒内，自己的心跳，已经来到一个恐怖的频率，即将快压不住粗重的呼吸。
“嗯，早上好。”茨努的语调，漫不经心，仿佛不屑搭理这里的每一个人，带着睥睨一切的慵懒感。
他扣好最后一颗纽扣，所有痕迹隐没在衬衫之下，淡淡说：“你是……巴斯特·里德？”
巴斯特立刻躬身，连连点头：“是，是我，参谋长。”
“哦。”茨努显然不感兴趣，有抬步要离开的意思，但对他们的到来，似乎又有什么不满，愠声追问道，“你们来这儿干嘛？”
“是，是考察学习，参谋长。堡亨星太落后了，大监察官让我过来学习学习，我……”
巴斯特紧张不已，打算事无巨细地，给这位幕僚长汇报，但下一秒，却被幕僚长无情打断。
他伸出手指，指着地上，那个金黄色齐肩发的军雌，说：“这是谁？”
巴斯特顺着看去，看清他指的是谁，脑袋控制不住抖动起来：“他，他是我在来的路上，碰到的一位商人。因为我对经济不太懂，带上他，我在这里学习能更有效一……”
“商人？”茨努加大音量，命令肖翰，“抬起你的头。”
短短不过几十秒，肖翰已经有过无数次冲动，要冲上去一把攥住他领子，再用刀，亲手割开他的喉管看看。
可肖翰忍住了。
他知道，一时的冲动，将让所有英魂永远蒙冤，真相永远蒙尘。
他低着头，所有愤怒，随仇恨一同沉默在阴影里。
巴斯特见这场景就慌了，愣一下后，继续语无伦次地说：“幕僚长，这位军雌，真的是我带来的商……”
“把头抬起来。”茨努再次命令。
这回，肖翰没再犹豫，而是抬起头，所有情绪都在脸上消失无踪。
“幕僚长。”他平静地说。
这下，愣在原地的，成了茨努·林秀汉斯。
……
良久，他的表情从震惊转变为疑惑，再由疑惑转变为某种丧心病狂的兴奋，古怪地抽了下嘴角，说：
“你是商人？”
“千真万确！”巴斯特说，“这一行，我要向音速星学习经济，就要靠他帮我……”
茨努冷声：“我有让你回答？”
巴斯特噤声。
“是的，我是一名商人，幕僚长。”
肖翰直视茨努·林秀汉斯的眼睛，说：“准确来讲，我现在只是个有些幸运的暴发户，仍在寻找商机。”
茨努眸光晦暗不明，不知在想什么，面上始终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微笑。
“巴斯特。”突然他开口说，“你知不知道……私自窝藏联邦逃犯，判什么罪？”
巴斯特倏地瞪大眼睛，一下跪趴在地：“我，我我……冤枉呀！这，参谋长，艾文他，是长得和那个逃犯有些像没错，但他真的不是呀！否则我怎么敢，怎么敢不向联邦反映……”
“量你也不敢。”茨努冷哼一声，居高临下抬起脚，踩住巴斯特白花花的头，目光瞥向肖翰，“你叫什么名字？”
看着巴斯特被踩着头，趴在地上，肖翰暗暗咬紧后槽牙。他说：“我叫艾文·戴纳，参谋长。”
“把颈圈取下来。”茨努不依不挠说。
很明显，茨努·林秀汉斯打算亲眼看看，他是不是个雄虫。
于是肖翰当着所有虫面摘下颈圈。
“……确实是个军雌。”茨努抬开脚，放过了巴斯特，不屑笑起来，“可惜。要是个雄虫阁下，我好歹把你带回主星，研究研究。”
在场鸦雀无声。
“走了。”
茨努留下这么一句，消失在走廊尽头。
正当所有人都打算起身时，走廊拐角那头，突然传来茨努的惨叫，紧接着是他怒不可遏的咒骂：
“谁在地板上撒油！！！”
“幕僚长息怒！”立刻有无数虫侍，冲去拐角收拾残局。
系统美滋滋：“搞定！”
肖翰拍了拍它头：“做得好。”
下一秒，无数虫卫也上前来，扶起巴斯特，一个劲问他没事吧。
巴斯特却又是一脸憨笑：“我没事，没事。谢谢大家……”
……
看着巴斯特一行人押来的军雌，音速星州长冷淡，喝了口酒，不可置否地说：
“嗯，确实是我的人。”
“……”巴斯特下巴都快掉了。
眼看巴斯特不敢质疑，费奇盯着州长说：“我们州长，来到音速星的第一晚，就差点被您的人袭击，这就是萨斯州长——您的待客之道？”
寇德雷克·萨斯没理这个侍卫，而是眸色阴沉，盯着巴斯特：“你来我的星球，说是考察学习，我又怎么知道，你会不会窃取别的信息？”
巴斯特眨眨眼：“萨斯州长，您是什么意思？”
“呵。”
寇德雷克轻笑一声，仿佛多说一句，都是在和这蠢货同事浪费时间。他声音低沉，透出不耐：“我的意思是，你来我的星球，要是偷点什么，做点什么，留下什么烂摊子，我管不管？”
巴斯特立刻摇头，抬起双手挥舞：“不不不不，怎么会呢萨斯州长，我不会给你留下什么烂摊子……”
寇德雷克抽一口电子烟，吐出一口白烟，居高临下地俯瞰他：“谁知道你怎么想？我只做我应该做的，派个人盯着你们，不过分吧？”
“……哦，好吧。”
巴斯特终于明白了，挠挠后脖子：“看来还是你考虑周到，萨斯州长……”
“所以，”费奇一脚，踹在那军雌膝盖上，“这就是您派他来，打算把我们杀了，永绝后患的原因？”
自家军雌被踹跪在地上，哀嚎不已，寇德雷克眯了眯眼，倒也没有生气，而是盯着费奇良久，喑哑道：“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费奇冷眼相对：“请州长回答我的问题。”
肖翰在一旁听见这对话，十分惊讶，费奇居然可以如此无所畏惧。
他越发觉得，费奇·罗奈尔德，可能真的不只是个侍卫。
什么一级军士长，也还不够。
“我可没让他杀你们。”寇德雷克眸底烁动的、某种兴致，似乎熄灭了些，看向一旁巴斯特，“另外，你们堡亨星上的侍卫，性子都这么烈么。有没有可能，我才是上，他们是下？”
巴斯特陡然睁大眼睛，滑跪趴倒：“是，是我管理不好，萨斯州长，你不要怪罪。”下一秒，他支起上半身，拉住费奇手腕，“费奇，你不要冲撞萨斯州长了……”
谁知费奇还没什么反应，寇德雷克眉尾一挑，先开口了：“费奇？”
“不错，好听的名字。”
他审判完，目光再次如钩子般，牢牢钉在费奇身上，眸底光亮不明。
“……”其他虫族对这方面不了解，但肖翰很了解。这个名叫寇德雷克·萨斯的州长，表□□眯眯的，明显对费奇有意思。
随着进一步融入虫族世界，肖翰发现，“不懂爱”的特性，很可能，只存在于大部分普通虫身上。他们整日忙碌，工作只为建设联邦，定时捐精捐卵，联邦只需满足他们基本生活需要，即可——
可这些身居高位的虫，似乎略有不同。
他们有充足的时间，对精神层面的东西进行探索，今早，肖翰总觉得，在茨努·林秀汉斯身上，看到的那些痕迹，就是证据。
他为什么带着红痕走出来？
难道，在普通虫们、终生无法接触的高层之间，已有额外的情感需求，在流动？
他们在谈地下恋？
肖翰仿佛嗅到了，八卦的味道。
无论如何，这是一种典型的精英政治，一切底层普通虫被愚化，脑子里只有战斗和建设，别的一概不知……
不过目前，这都是肖翰的猜测，或许寇德雷克，只是个特例而已。
那么，寇德雷克对费奇呢？
肖翰正思考，寇德雷克目光转向自己的眼线，沉声问：“说，你为什么动他们？”
“呜，呜……”那军雌跪趴在费奇脚边，因剧痛咬牙弓背，发出呜咽，半晌，他终于缓过来，猛地抬头时，却一手指向肖翰，“他！”
“报告州长，他是肖翰·莱安！！！”
这个名字一出来，全场上上下下，都静了个遍。
良久，寇德雷克眼皮一跳，嘴角上翘说：“我说这人，怎么从头到尾，都没抬起过头来。”
话音落下，肖翰自己就抬起了头，与寇德雷克对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