诅咒被稀释了,所以夏油杰的理论是可行的。也许等他再次回来的时候,这个特级咒物就会打开了。
那么,现在或许就是他们的最后一面。
悟会说些什么呢……
夏油杰想不出来,只是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像等待最后的宣判。
“杰,”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五条悟终于开口,问道,“你这么着急去吸收诅咒,是因为……”
夏油杰已经准备好了答案:是因为想要快一点把你救出去,让你不要再受诅咒的折磨。
“……讨厌老子吗?”
「……什么?」
那个瞬间,夏油杰忍不住怀疑自己听错了。
悟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为什么这么说?我从来都没有讨厌过你啊!」夏油杰急促地说。
“那么……”
五条悟的视线游离一瞬,又立刻看回来,一副倔强的表情,“那么,是因为觉得那些事情很恶心吗?”
「……?」
夏油杰愣了一下,竟然没有第一时间理解这句话。
觉得那些事情恶心……?
……我吗?
等下……
他上前一步,严肃地摸了摸五条悟的额头。
“欸?”五条悟也愣了一下,“怎么了?”
夏油杰讪讪地放下手,尴尬地看向地面,又努力看回来,痛下决心一般说道:「你是不是说反了,悟?」
五条悟眉头皱起,终于意识到好像有哪里不对,立刻打断了夏油杰的话:“老子从来没有觉得那些事情恶心!啊,不对,应该说,老子对那些没有感觉。”
夏油杰顿时感觉自己的心脏又被插了一刀:「是……是这样吗……」
没有感觉,没有感觉,没有感觉……
果然是自己又想多了……
哈……这就是传说中的自作多情吗?
“杰呢?”五条悟的声音传来,“杰会认为那个很恶心吗?”
夏油杰此时只感到荒谬。换做别的同龄人,孩子都能上学了吧,而他们两个傻瓜竟然将最后的宝贵时光用来说这些。
「哈……」他惨笑道,「无所谓了……」
“不,不是‘无所谓’,”五条悟忽然靠近他,表情意外地认真,“老子想听杰认真回答,这对老子很重要。”
「……」
这种事情,怎么就忽然“很重要”了……
夏油杰匪夷所思地看着那双清澈的蓝眼睛,又想摸摸他是不是在发烧了。
算了,既然这是他想要的,那就完全配合好了。
「不。」
他坚定地说,「我不认为那是恶心的事情,不如说那些都是很正常的事。不过……」
他想了想,又说:「不过,我不确定我对别人会不会感到恶心。不,应该说,根本没有那种可能性。」
最难的开头已经过去了,他看着五条悟的眼睛,自然而然地说了下去:「我不觉得恶心,是因为,对方是你,悟。只要是你,任何时候任何事情我都不会觉得恶心。我反倒不明白,悟你怎么会认为我会对你感到恶心,你不是一直都信任我的吗……」
后面那些话五条悟自动忽略了,他握住夏油杰的肩膀,继续追问:“‘任何时候’吗?高专的时候也是吗?”
夏油杰真的不明白五条悟究竟在坚持些什么,不过他既然这么问了……
「……是,」他犹豫了片刻才回答,「那时候做这种事的话,可能会觉得难为情,但并不会觉得恶心,因为是和悟……」
他说不下去了,感觉自己像是回到了高专一样难为情起来:「所以说!你究竟为什么要问这个啊!而且高专时期是不可以的吧?那时候我们还是未成年!」
“……噗。”
五条悟眼中倒映出夏油杰那红着脸抓狂的模样,忍不住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
夏油杰:「…………」
笑什么啊啊啊!
「还有要说的吗?没有的话我要去『工作』了!」他气呼呼地转身,只留五条悟一个人在那边笑。
“喂,杰,”修长的手臂从后面揽住了他的肩,“老子开心是因为误会解开了啊。”
「是吗,原来如此,恭喜了。现在可以放我去工作了吗?」夏油杰阴阳怪气地说。
“不行哦。”五条悟从背后抱住他,整个上半身的重量都压在他背上,“虽然老子的误会已经解开了,但是杰的还没有吧?”
「嗯?」
夏油杰想了想,回答,「已经解开了吧?你已经说过了,你……没有感觉……」
也就是无所谓的意思吧……
在神子的眼中,每个人都是一样的吗?
所以……也无所谓是谁吗……
“那个啊,还不够。”
五条悟脑袋靠在夏油杰的肩上,低声说,“老子想过了,换成其他任何一个人,老子都不会有所感觉,因为在六眼看来,所有人都一样。”
夏油杰低下头,沉默了:
果然如此吗……
哈,自己还真是了解他啊……
“但是,那是在‘六眼’看来。”五条悟又说。
夏油杰一怔,整个人都僵住了:
难道……
“在五条悟眼中,只有一个人是不同的,那就是你,杰。”
五条悟走到夏油杰的正面,认真说道,“五条悟对除你之外的任何人都没有感觉,不会觉得恶心,也不会觉得美好。但是,杰不是‘任何人’,杰就是杰。换句话说……”
他凑近了,低声说:“老子,只对杰一个人有感觉。你明白吗?”
夏油杰缓缓抬起了头:「你……」
五条悟笑了起来,毫不羞耻甚至有些得意地说:“老子在高专的时候,就做过这种梦了哦!”
夏油杰:「……」
这他妈有什么好得意的吗?!
“所以……”
夏油杰被五条悟拥进怀里,感受着那温暖的胸腔传来的震动,听到他在耳边说,“谢谢你,杰。”
夏油杰僵住的身体直到现在才软化下来,他抬起手臂,回抱住五条悟,温声说道:「所以,你是在说……」
你是在说,你也爱着我,对吗?
“老子是在说,”五条悟松开怀抱,对夏油杰说道,“来做吧,杰!不能只有老子一个人爽!”
夏油杰:「……?」
夏油杰:「…………」
好像有什么东西裂开了。
「你……」
「你……」
「你……」
夏油杰“你”了半天,胸口翻腾,感觉自己再待下去就要吐血而亡了。他愤愤地一甩袖子,原地消失。
五条悟:“……”
五条悟:“。”
.
狱门疆内的黑暗逐渐消散了,变得空白一片,那些形容可怖的骸骨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整个空间干净得有些过分。
一片空白之中,悬浮着一座白色的孤岛。
没错,就连那些锁链都变成了白色,像是木材充分燃烧过后的余烬。
整个空间里,似乎只剩下那些诡异的植物还是黑色的。
五条悟盘膝坐在白色的地面上,修长的手指百无聊赖地把玩着自己的眼罩,然后打了一个哈欠。
忽然,远处出现了一个黑点。
黑点迅速靠近,像一颗即将熄灭的彗星,黯淡地投射到了白色的“鸟笼”当中。
夏油杰身上的黑雾更浓郁了,像是拥有生命般在他的周身乱舞,让他看起来像是某种不可名状不可直视的怪物。
“哟,杰。”五条悟精神很好地打了个招呼。
夏油杰看起来好像有一瞬间的失落,但很快就扬起了一个笑容:「我回来了,悟。」
五条悟也微笑以对:“辛苦了!”
夏油杰:保持微笑。
两个人一站一坐,四目相对,脸上都挂着礼貌的微笑。
就这样了吧。
就这样说再见吧。
许久,夏油杰终于再次开口:
「咒力……」
五条悟接上:“啊,恢复了哦。”
也就是说,现在这个已经变成空壳的咒物,已经不能再困住五条悟了。
封印已经解开了。
“多亏了你,杰。”他又说。
夏油杰却不想回应。
他懒懒地坐在地上,随手拂过满地的黑色花苞。
「原来是黑百合啊。」他说,「黑百合的花语,是『诅咒』吧。」①
“大概吧。”
「要走了吗?」
“或许。”
「……一路顺风。」
“谢谢。”
「……」
啊啊啊……
不该是这样子的。
他不想说这些话啊!
夏油杰像是脱力一般,缓缓躺倒在黑色的花丛当中,看着雪白的穹顶说道:
「我想通了一件事,悟。」
“嗯?是什么?”
「你身上的那些诅咒……大概,是因为我。」
“欸?”
「我的理智很想让你快点离开这里,但是,我的……心,哈,虽然我已经没有心跳了——我的心却不希望你离开。」
“……”
夏油杰举起手,向着白色的虚空张开黑雾缭绕的五指:「这个地方对别人来说是地狱,可是对于我,却是再适合不过的乐园。因为只有在这里,你才能看得到我,我才是继续『存在』的,这份『存在』才拥有『意义』。」
「所以我的心在我的理智不允许的情况下,诅咒了你,悟。」
他放下手,扭头看向身边的花丛和花苞,「我想,这些就是我的诅咒的具象化吧。哈……」
「但是……花,总有一天会枯萎的。」
他闭上眼睛,在黑暗中说道,「你走吧,悟。」
“……”
夏油杰没有听到五条悟的回应,却听到了他走过来的脚步声。
他睁开眼睛,看到五条悟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这就是你最后的话吗,杰?”他说。
“你的心情,老子已经全部接收到了。”
「……嗯。」
夏油杰再次闭上了双眼,不想面对接下来的转变——那双苍蓝色的眼睛里,再也不会倒映出他的轮廓了吧。
“那么,老子的心情,你有兴趣听一听吗?”
「……?」
夏油杰诧异地睁开眼睛,看到五条悟在他面前蹲了下来,一边玩着眼罩,一边说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很沉重的话题。”
他想了想,躺倒在夏油杰身边,一手撑着脑袋,像是谈论天气一样轻松地问道:
“杰,你愿意……
“永远留在老子的世界吗?”
「……」
黑色的百合花缓缓地绽放成了一片花海,每朵花里都散发出花粉一样的诅咒。
诅咒从整个花海涌来,凝聚在那个曾经黯淡的灵魂身上。假想中的特级咒物没有出现,一个全新的、强大的超特级咒灵,因为那句温柔的诅咒而诞生了。
咒灵发自内心地微笑起来:
「啊……」
「愿意的。」
「我,愿意。」
不要走开!还有一点点后记!马上端上来!相信我一定是你想要的![狗头]
注释①:“黑色百合花的花语是诅咒”,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因为这话是jjxx说的。
第19章 第19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