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是问句，但冷酷的“丈夫”并没有给可怜的“妻子”留有反悔的余地，话音刚落，尖锐的骨笔瞬间刺入圆鼓鼓的孕肚中。

明明没有一滴血流出，但那鬼却骤然爆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随着骨笔缓缓下滑，一个成型的青白色鬼婴缓缓探出头，在肚子完全被剖开的那一刻瞬间窜了出去。

然后被脐带硬生生扯了回来、回来……

于是那娃娃就只能趴在床上，和另外两个大人大眼对小眼。

不知是不是错觉，崔婳硬是从那全黑的眼眶中看出了一丝委屈。

崔婳的表情就有些玩味：“看来这孩子和你不太亲啊？”

“沈瑜”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怨毒，咬牙切齿道：“这死孩子和她那死鬼爹一样不让人安生，明明是这姓王的人渣害得我们死于非命，她不帮着她亲妈就算了，竟然还处处与我作对！”

“当父母的最忌讳就是擅自操纵孩子的想法，你不能把他们看做是自己的所有物嘛……等等，什么姓王的，怎么就姓王了？”崔婳念叨念叨着，突然反应过来有什么不对劲。

指尖在对方额头上警告似的点了点，威胁道：“你先给我出来说话，别总在人家身体里待着。”

如果不是沈瑜在外头给自己起了个姓王的假名，那这其中十有八九是另有故事，可能不能让自己的第一个单主就这么狼狈的躺在地上。

感受到额头处传来的慑人的阴寒，那女鬼还是老老实实的显出身形，地上的沈瑜抽搐了几下，有些迷茫的睁开眼。

凄凄惨惨眼神怨毒的浮肿女鬼，委委屈屈的鬼婴以及满眼审视的崔婳，连刚刚一直闷在被子里装死的崔承业也悄悄露出两只眼睛，一眨一眨的盯着他。

沈瑜揉着有些刺痛的后脑，突然觉得自己还是再晕过去比较好。

崔婳环视一圈，最后拎起床头的破台灯，“咣、咣”砸了两下床头柜，扬起一片呛人的灰尘。

“咳咳，呸，升堂。”崔婳一屁股坐在床头，艰难地撑住气势，从枕头下摸出手机点开一个红色的APP，打开搜索栏。

“原告。”她指指那个女鬼，“叫什么，老实点说真名。”

那女鬼被指得一激灵，磕磕巴巴道：“我，我叫余月，今年21，家住……。”

崔婳在手机上敲出“余月”两个字，APP黑红的版面瞬间弹出满屏的信息，她边看边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就说名字就行，没问你那么多，说一下和被告什么关系，有什么仇怨。”

沈瑜震惊又委屈地指着自己，还没争辩就被张春花抢着开口到。

“我要举报他王德发，对我骗人骗钱骗感情，骗我给他生孩子不说，查出来是个女娃又不想要，我威胁说他不负责就去他单位举报他，他就杀人灭口，把我们娘俩都沉了河！！！他这样畜生都不如的人，难道我找他报复有错吗？！”

崔婳眼睛就一瞪，指着床上的小鬼：“有没有错我说了算，你办事不走流程还有理了，都不说你非法圈禁未成年小鬼，还……还惊吓无辜群众！”

她第二下本来想指着自己，但不知怎么的突然有点心虚，一扭手就指向缩在被子里吃瓜的崔承业。

余月自知理亏，扯过半边头发掩着面：“我也只是听说他找了大师来对付我，想着先下手为强……”

“那之前那个齐大师你怎么不搞他？”就因为这害得她估错了这女鬼的实力，按理说有这个实力，齐启楠身边那帮老弱病残应该都不够余月塞牙缝的。

只见余月的脸在头发里埋得更深，颇有些不好意思：“那个胖子身边的鬼怪长得那样骇人，却又不伤他，我哪敢轻易去招惹他呢。”

所以说以貌取人要不得啊……不是你自己都成女鬼了，都敢害人怎么还怕鬼呢？

沈瑜这会儿也终于搞清楚状况，虽然不知道自己请的这位年轻大师为什么不直接驱鬼反而开始问话，但丝毫不影响他倾吐自己的委屈与不解。

“不是大姐你谁啊？王德发又是谁啊？都法治社会了你随便找人索命就算了，你能不能找准一点啊！少爷我家又没破产用得着骗你的钱吗！”沈瑜忍了又忍，到底没把“何况人他也看不上”这句也说出来。

他是个有素质的富二代，就不对被人始乱终弃的眼瞎女鬼进行人身攻击了。

“再说、再说……”

“再说他元阳未泄，还是个处男之身，如果不是那方面不行，就是是家里家教比较严的缘故。”崔婳见沈瑜支支吾吾，贴心的帮他把不好意思说的话说出来。

这还是刚刚用判官笔把鬼婴勾出来时，不小心碰到沈瑜的生魂才发现对方元气旺盛，要不是这样估计也挡不住女鬼这样久。

沈瑜脸色瞬间爆红，连害怕都忘了：“你怎么知道的？！不是，谁说本少爷不行了？！”

这反应无疑就是承认了家里管得严，崔承业顿时感觉有些新奇地探了探头，他活着的时候也算大家子弟，十五六岁的时候嫡母就给他房里安排过了通房丫鬟，因此在这方面比这些现代人早熟得很。

沈瑜在C市也算顶级富二代了，又是上大学的年纪，现代社会家里固然是没有他们那些个“封建陋习”，但沈瑜是二十一不是十一，没道理这个年纪了连个女朋友都不让谈，以他的长相总不至于没有女孩追吧？

敏感的感受到来自同性的异样目光，沈瑜又羞又气，他爱泡吧不假，但也只是喝喝酒跳跳舞，在找女朋友这件事难得是个纯爱战神，不知是不是从小陪妹妹看言情剧，受剧情颇深的缘故，非得要找一个此生不渝的“真爱”。

他妹妹沈思雨就乐的四处跟人造谣她哥有个出国的白月光，她哥是为了白月光才守身如玉，至于不出国是因为外语不好，鉴于沈瑜在大学的成绩单侧面拉高了这个说法的可信度，一时间有不少人信以为真，甚至还有些心思灵活的女生旁敲侧击的跟沈思雨打探白月光的长相，想要看看能不能承接替身业务。

沈瑜的反应不像作假，余月左看右看，看脸明明觉得对方就是那个负心渣男，可又回想起自己这些天跟在沈瑜身边，看对方的吃穿用度也的确和记忆中的不一样。不被点破还好，一点破种种不合理之处就变得像是土豆丝里的生姜一样令人难以忽略。

而且按沈瑜的长相，余月私心里觉得对方要是想捞钱，与其骗自己不如找个富婆效率更高。

“大抵是那个化名成‘王德发’的人，害了你之后怕你报复，对你的尸身使了个障眼法后又栓了沈少这个替死鬼。”

眼见人鬼双方都冷静下来，又基本上了解了情况。崔婳又点了几下APP界面，触摸屏上弹出一张黄符，原本该是符文的地方变成了一条条七扭八扭的虚线。

这是地府为了方便她这个带薪休假的能够随时加班，特意开发出的办公APP，除了把生死簿以表格的方式融入其中（因为活人没法行使职权搜魂），还特意匹配了检索系统，可以方便对犯事儿或是阳寿已到的人进行处理，缺点就是必须得知道对方真名才能生效，否则的话判官笔也只能单纯当个武器用，这长度人家阿飘飘得远点也就够不到了。

考虑到加班的危险性，为了不让崔判的假期因为加班过早夭折，APP的研发组成员还特意联系咨询了包括但不仅限于上到三清下至王灵官等一众道教上神，研发出了一个符隶辅助绘画功能，用以避免堂堂崔判拎着笔跟厉鬼对戳的囧境。

不过这次崔婳没想到对方来的这样快，就没提前准备，幸好虽然是肉搏，但好歹还赢了。

她现在调出来的是一张请鬼差的符，这种符因为名字唬人，在一众声称在地府有人脉的江湖骗子中人气颇高。

只不过这几年地府人手紧缺，加班加成日常，连生无常的名额都招满了，别说骗子，就算是真有本事的道士，除非天赋异禀，用这张符也少有灵验的。

不过这回是大领导叫人，走的是内部通道，因此鬼差来的格外的快。

因着不是什么大案子，虽说是余月算得上厉鬼，但到底也没真的害了人性命，又有生死搏在这儿压着，崔婳想的是大概会就近随便派一个阴差来接手这件事，随着一阵阴风刮过，这位效率很快的阴差穿着睡衣拎着勾魂索从窗户飘进来时，场面还是变得微妙了起来。

沈瑜和余月不认识这人，只觉得阴差随叫随到也就算了连个工作服也不穿，就算对方把真丝的睡衣穿的挺帅，也掩盖不了场面越发不严肃的事实。

崔承业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崔婳则是难得的有点尴尬，她一眼就认出来眼前来的这位是个生无常不说，好巧不巧还是个认识的。

出于对人民警察的尊重，崔婳没好意思摆上官的架子，率先举手打了个招呼。

“呦，容队，这么晚了还出警真辛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