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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三十七章 悖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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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渊被困在结界内,虽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但不时有一阵紊乱的真力波及进来,将结界内的风向搅得激荡不宁,这让潜渊有种不好的预感。他担心九幽的人循迹找来,怕在外面与晗璋发生什么冲突。

正坐立难安,突然察觉头顶上空一道耀目的光芒划破了结界,气旋裹挟之下,潜渊毫无准备的从结界中跌落出去。

潜渊脱身出来,抬头见四周景物不是晗璋带他到过的天机阁,置身之处仿佛是片位于半山腰的密林里。他还来不及细看,就听身后有脚步声响起,潜渊就地翻出去几米远,借势站起身来。等看清楚了对面那人,不由一愣。

孤月拖着长长的裙裾站在不远处,她此时几近枯萎的形容,令潜渊险些不敢相认。一双盯住潜渊的目光,益发阴森而贪婪:“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潜渊不动声色见礼:“师娘。”

孤月格格一笑:“晗璋已经不认我了,你又何必假惺惺?”

潜渊全神戒备着她,没有说话。

孤月问:“晗璋把你关在这里做什么?”

潜渊依旧不语。

孤月嗤笑:“还是这么个毛病,问什么都不做声。晗璋说你的混沌之力被封禁了,是真的吗?”

潜渊答非所问:“你现在就算杀了我,也抢不到混沌。我劝你死了这条心吧,混沌不是你能驾驭的,即便硬抢了去,对你也是有害无益。”

孤月一声长笑:“小小年纪,哪里学来的这等说教腔调?跟你爹一副凉薄的心肠,他当年也是这样对我说,不是我的,强求也得不到?我偏不,我不信与他同门百年,还不及九幽那狐媚子与他相识的几个朝夕?你们父子俩还真相像。这么多年,我之所以容你活着,不过是为了混沌。今天可不同了,就算我得不到混沌,也绝不能在容檀繇和那狐媚子的野种留在人间!”

说话间,她面目变得狰狞起来,一道厉气疾走,周围浓荫茂密的树叶被纷纷催下,急促的真元利刃般卷来。潜渊侧身一闪,顺势从袖中抖出一张避烽锦。那是翳魔花费多年心血炼制的护身法宝,他从九幽出来时,翳魔塞给他三张,防备他一旦遭遇不测好有东西护身。

避烽锦展开,像匹锦缎似的泛着水光撑在潜渊身前。孤月的真元碰上来,被一一阻隔消弭。与此同时,潜渊手心里一张隐形的召唤符也已完成,由真力托着悄无声息的送了出去。只要赢魔与凌霄发现此符,能立马凭借灵气按图索骥找过来。

避烽锦护着潜渊,孤月的神力一时半刻穿不透。心心念念的混沌之力就在眼前,孤月抑制不住自己的贪念和报复的欲望。她不断催动神力,一味蛮横霸道的朝潜渊碾压过去。

不消片刻,避烽锦撑不住,出现开裂。潜渊连忙放出第二张,紧接着又放出第三张。

孤月的神力急躁又源源不竭,一招比一招强势,真气透过岌岌可危的避烽锦,震得潜渊五内翻腾。只听轻微一声脆响,避烽锦终于抵挡不住。此时,潜渊的三张避烽锦已悉数用光,他再无凭恃。

孤月大喜,蓄起全身真力,预备一掌就要将潜渊毙在这里。山林中罡风骤然大作,真元像一把把刀子一般,刮蹭在树木山石上,留下道道切痕,最后汇作一团,开碑碎石的一掌盘旋着砸向潜渊。

“住手!”

倏然有两道真力一先一后的赶到了!

前面的是条灵蛇般的黑鞭,裹着九幽的杀气于半途中阻住孤月的掌力,余威又横扫而来,孤月飞身闪开了迎面打来的黑鞭,身体却正好送在后面那道掌力之下。

这一掌救人心切,使足了全力,孤月挨得结结实实,一声惨呼,当场跌落在地,喷出了一口鲜血。

使鞭子的正是来自九幽的黑衣女子凌霄。她原本跟着赢魔与九幽其他人一起守在平洲城,万妖塔出现异动之后,赢魔说要去查探一番,留他们在原地,叮嘱不要轻举妄动。不久之后,凌霄接到了潜渊的召唤符,她见到赢魔迟迟不归,急切间也不再理伦他临走的嘱咐,将余下的人手悉数带上,赶了过来。

幸好还算及时,正撞上孤月对潜渊动手,她驱动腾蛇鞭救人,成功撞偏了孤月的掌力,令孤月伤在了另一人掌下。

凌霄收回鞭子,刚想抬头看看那道掌力出自何人,便听到有个喑哑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不许碰他!”

众人看去,只见一个双目溢满血色的白衣少年正站在半空上。

孤月还从来没见过晗璋如此模样,半个万妖塔的凶杀之气缭绕在他周身,让他整个人浑似一团幽冥业火,带着不顾一切的疯狂烈烈燃烧着。

孤月笑了起来:“晗璋你这小怪物,到了此时还在这里虚情假意。你看我替你杀了他如何?”

她明知晗璋此时受魔心侵蚀,神智最易弥陷,益发做出如此挑动。话音一落,果然甩出真元向潜渊佯攻而去。

凌霄眼明手快,一鞭子削断了这道真元。她初来乍到,也不知这两方孰敌孰友,顾念着潜渊的安危,决定先把人带走再说。于是她舞动腾蛇鞭卷住潜渊,就要把人带回己方的阵营中。

谁知晗璋一见,立时怒了,喝道:“我说了不许碰他!”

炽羽强盛的威压兜头盖下,不分青红皂白,将九幽和孤月一概打了出去。

腾蛇鞭瞬间被打散,凌霄和九幽众人被迫退避。孤月则趁着混乱,十分狡猾的化作一团轻烟,负伤遁走。

晗璋也不理会其他人,伸臂将潜渊抢在怀中,撒下一道迷障掩住行踪。等九幽反应过来时,二人早已消失匿迹。

潜渊吃了孤月一记掌风,勾起体内三十六颗摄魂钉的发作,他缓缓运功试图梳理四肢百骸中那股蚀骨的疼痛,一时无暇理论晗璋将他带到了哪里。功行良久后,疼痛慢慢减轻,潜渊方才从识海中浮出来。等他睁开双眼,看到晗璋不由大吃了一惊。

晗璋坐在不远处,也在运动。缭绕在他身上煞气非但未见消散,反而益发浓重,且由黑色渐渐变成了暗红色,晗璋的印堂处赤红色印记若隐若现,乍然看去像不受控制火焰熊熊燃起。晗璋双目紧闭,神情显然极为痛楚。

潜渊听人说,当魔心演化加重时,会致使元神受阻,运功过程中稍有岔子,便会陷入重重魔障中脱不出困囿。

晗璋此时恐怕正处于即将走火入魔的危急关头,潜渊不敢出声唤他,一时想不出其他办法,便一伸手按在晗璋胸前,以自身微弱的真元去震荡他的内府,试图助其拉回神志。

潜渊的手才触到晗璋胸口,便感到对方身躯一震,潜渊怕他走乱了真气,低喝一声:“别动!”

晗璋的神智正游走在迷糊和清醒的边界上,心中翻起惊涛骇浪,在他的天地里盖上一层腥风血雨,让他生出不顾一切毁灭所有的冲动,偏偏尚有一丝不知哪里来的理智牢牢牵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要结冰的胸口递来一股微弱的暖意,多少让他恢复了些许理智。晗璋慢慢抬起头,看到师兄站在面前,像幼年时那样,目光沉静如水的助他调息疗伤。

“师兄……”晗璋艰难的唤了一声,不由自主朝潜渊扑了过去。

此时潜渊几乎耗光了真力,他收回手,忽略掉经脉中传来的隐痛,扶住晗璋:“感觉怎么样?”

晗璋勉强道:“还好。”

其实他一点也不好,半个万妖塔的煞气不断冲撞着他的灵台,那些似幻似真的幻觉还在眼前反复凝聚,正与真实的潜渊来回交替。他需得耗费极大的力气,才能辨别哪个是真的潜渊在说话,哪个是假的在蛊惑他。

潜渊若有所思了半晌,突然掐起手决,以蚕丝般的真元线凭空勾勒起一道复杂的符咒。

晗璋看了,问他:“你做什么?”

潜渊:“方才一乱,我又与九幽的人失去了联系。现在需要人帮忙,我得招他们尽快赶来。”

晗璋一听:“方才那些九幽的人是你招来的?”

潜渊浑然未觉晗璋这句话的语气异样,点了点头:“你的伤势耽搁不得。听人说魔心蔓延到极端,人就像走在蛛丝上,运功行气不能有丝毫偏差。我法力受限,万一你走火入魔,也帮不了你,得尽快带你回天机阁……”

入魔二字从潜渊口中说出来,晗璋只觉得脑中那根紧紧绷着他的线猛然断裂,他根本不容潜渊把话说完,猛然间扑上去去,紧紧攥住了潜渊的手腕。潜渊指尖的真元线被他打断,画了一半的符咒陡然散了。

潜渊:“你干什么!”

晗璋红着眼睛,质问道:“你不要我了?你要到九幽去,是不是!”

潜渊一挣:“松开,听我把话说完。”

晗璋浑身戾气外散,厉声逼问:“是不是!为什么连你也这样?孤月她不肯要我了!你也丢下我不管了吗!”

潜渊猝不及防听了这一句,心头像是被什么戳了一下,不由自主软了下去。他想,晗璋之前同他说的那些混账话,或许并不是那样的意思,他只不过觉得自己受了孤月的遗弃。如今放眼天地,除了自己,他再无旁的亲人,才会一时糊涂生出荒唐念头。

其实,那他心里大概也在害怕吧。他一直把轮回宗当家,拿孤月当母亲。生平从未遇到过磨难的人,一夕之间,遭遇如此变故,自然会本能的想抓住身边可以依靠的人。晗璋心智不熟,大概连他自己也没有分辨清楚,才顺口胡说罢了。

潜渊这样一想,轻轻握住晗璋发颤的双手,宽慰道:“我没说扔下你不管,眼下当务之急是你的伤势。让我带你回天机阁,今后你想做什么我都陪着你好不好?”

晗璋觉得自己的心被什么东西戳的千疮百孔,他可以不介意天下人怎么看他,但他不能容忍潜渊也离他而去。他抬起血红的眼睛,直直的盯着潜渊:“我想要什么,你都会答应吗?”

潜渊点了点头。

晗璋的眼神一点点迷离下去,他在潜渊看不到的地方掐了个手决:“这可是你说的,师兄。”

潜渊微笑:“好,我说的,那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你。”

原先被孤月划破的芥子结界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重新弥合,雾气吞吞的将他二人重新笼罩了进去。

晗璋突然扑上,潜渊哪里受得住他这样的力道。一路被推进了结界,落入茅舍里,脊背狠狠撞在竹墙上,带倒了旁边一溜桌椅,壶中的清水也泼了满地,

一瞬间仿若有声惊雷在晗璋耳畔炸开,轰的晗璋头昏脑涨,他简直要忘了此时此地,到底身在何处。魔煞之气缓缓从晗璋的身体发肤逸了出来,一缕缕的缠上潜渊。

潜渊因为摄魂钉作怪的身体,此时又被晗璋以煞气捆绑。惊怒中潜渊奋力要挣脱,到底没能撼动对方疯子似的力道。

晗璋左肩上那朵殷红如血的红莲胎记此时如烈焰腾烧,闪着不详的光晕。分明是心魔入腑的迹象。

潜渊慌忙伸手想点他的穴道:“晗璋,别胡来,你的魔心……啊!”

潜渊猛吸了一口气,话音断了弦似的陡然止住。他身体已经僵成了一块铁板,十指陷进手心,手臂上青筋暴起。

潜渊忍痛骂道:“晗璋,你……你这混……”

晗璋清醒了一瞬,他看了看潜渊,他师兄被暗红真元缠绕着不得动弹,晗璋体内的燥郁仿佛被什么安抚,渐渐平息下来。他瞬间被某种欣喜撑满,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他要将这个人据为己有!有生之年,都不允许他再逃开!

于是晗璋近乎虔诚的俯下身,属于晗璋的所有贪嗔痴,这一刻都在潜渊身上,找到了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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