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蘅无耻完了就愉快地把手机扔到一边去了。

好苗子就是要拔一下，才能长得快。现在的社会，容不下那种太温和的教育方式了。

况且他也好久都没有遇见过这么具有娱乐效果的事儿了。

压迫小孩，也怪好玩的。

时蘅哼着歌把折叠床踢到一边去，床的一角戳上了柜子，引起了上方吊兰叶片轻颤。

顺着那盆吊兰往上看，时蘅发现，今天其实是个不错的好天气。

人类和植物一样，看到暖融融的阳光落在地面上，总会心情舒畅一些。

可惜，这么美妙的好心情持续了没有多久，时蘅就看到了外包那边交过来的图。

时蘅勉强回忆了一下。好像是上周的时候，PM那边来了一个人说这次活动内容比较多，找了新的公司。

他当时加班加的着急上火，也没太在意。

可这新公司就这种水平？

东西是一个不拉都画了，但是边边角角都乱七八糟的，还有一部分没擦干净的痕迹。

再仔细看一眼，图层有的都直接合并了，完全没按照以往时蘅定下的格式来。

一言以蔽之：根本用不了。

时蘅拉开办公室的玻璃门，迅速地走到隔壁问了一句：“这次是谁找的外包？”

目光威压所及之处，所有人都要么是一脸懵逼，要么就是下意识摇头，显然这次的事情他们都没参与。

那答案就只剩一个了。

时蘅冷笑一声，大步流星地就径直往楼上走了。

他直接闯进了办公室，无视了里面那人瞬间变脸的样子，劈头盖脸就质问了。

“曹付，你这次又吃了多少回扣？给我找这么一家垃圾公司来画东西？”

时蘅的声音毫不遮掩，动静大到楼下的策划们都开始竖起耳朵了。

——公司顶楼部分是loft结构，楼上声音大一点，楼下这群策划就能吃到最及时的瓜了。

众所周知，晨昏线，是一家刚刚起步就做出爆款游戏的很幸运的公司。

一款《禁区默示录》，让晨昏线在玩家之间的口碑直线上升，同时也跻身成为了海市数得上名字的游戏公司。

有钱之后，老板江海平也就大手笔地直接扩招起来，把原本的小工作室整体搬到了新租的园区小楼，还挂上了自家的logo——两把交叠的细剑。

细剑威风凛凛地守护着公司，最顶楼半层是老板江海平的办公室，最佳的风水宝地。

其下一层，视野也非常好，依旧拥有老板同款的大落地窗。

这里的一半给了游戏制作里公认的爸爸——程序们，另一半则是被某个死皮赖脸的主美占据了去。

没错，就是《禁区默示录》的主美，曹付，外号曹贼。

当初他就直接带着自己的人堂而皇之地搬了上来，发现的时候就干脆说东西多，不走了。脸皮那是比城墙还厚。

后勤部被气的七窍生烟，还是老板亲自出来打圆场这才平息了事端。

因为这种做派，在整个公司内部，曹付的人缘是相当的不怎么样。

而他本人对此丝毫没有反省，还很歪门邪道地把原因归属到了时蘅身上，看时蘅横挑鼻子竖挑眼的。

譬如此刻。

曹付大喝一声：“时蘅！你还有没有规矩，真以为公司是你家开的啊，不敲门就进来！”

时蘅一只手指堵住耳朵：“啧，你是有规矩还是心虚啊。”

曹付：“你！”

时蘅毫不客气：“你什么你，问你就回，耳朵长在那儿是摆设吗？”

曹付气的头顶冒烟了，他怎么也想不通，时蘅这人怎么敢如此顶撞上司！

外间已经有人跑楼上去找老板了，不一会儿，江海平就呼哧呼哧地从楼上下来了，急的面红耳赤的。

“唉，都让你们俩隔了两层楼了，怎么还能吵起来啊？”

时蘅也懒得说明，直接冲楼下喊了一声，不一会儿，就有人给曹付的电脑上发了图。

“您自己看吧，这种东西，怎么用？下周就要资源整合了，这种垃圾图等于白画，最后还要我的人来擦屁股。他捞外快捞到我这儿来了，就别怪我发飙。”

PM那边也赶紧派了人过来给老板解释了：“曹哥给我们联系的这家公司，我们也不是太懂啊老板。”

这简直是不白之冤！他们PM是配合工作的，主美都说了能用的公司，他们也不会想太多啊！

美术外包出去这种事在业内很常见，层层转包的事情也屡见不鲜，而内外勾结，拿回扣的领导也多的是。

时蘅负责审核外包图，之前合作的公司都没什么问题。而临近活动期，曹付这横插一脚，要说没吃回扣他肯定不信。

曹付怒目圆睁：“你瞎说八道什么！”

眼看着两人又要吵起来，江海平赶紧用他胖胖的身躯阻隔在两人中间当做缓速带，一边让曹付闭嘴，一边转头斟酌着对时蘅笑了一下。

“这个，事情我听懂了。回头咱们就不合作了。但是现在还是要抓紧时间把这批活儿给干完是不是。”

时蘅扬起下巴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谁捅的篓子谁自己解决，我的人，不加没用的班。”

楼下凑热闹的策划组已经在偷着嘎嘎乐了。

到底是时蘅啊，护犊子是出了名的。

最后这次的结局也还是和之前一样，曹付一点便宜没占到——曹付自己带人加班几点画完，然后给时蘅审核，而这次的奖金也扣掉一半给时蘅当做是加班费。

策划组有人问主策：“老大，你说主美是不是脑子有病啊，惹谁不好，非要每次都去惹时蘅？也就我们公司，天天看美术组内部的热闹。”

主策呵呵一笑：“你以为他是傻，实际上人家觉得自己给自己争面子呢。”

问问题的组员转念一想，还真是这样。

《禁区默示录》名声在外，美术风格独树一帜，玩家都知道时蘅，有几个人知道曹付的？

而在公司内部，论资历，时蘅是江海平亲自三顾茅庐挖来坐镇的，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没有当主美，但是曹付这个后来的自然就矮了一头了。

组员啧啧称奇：“老板当初估计是没想到他们俩掐成这样吧，连带着美术组都分裂成了两派。”

主策看了一眼无知的组员，微笑了起来。

“乖，快去把手上的文案给我写完。要不然，我也让你感受一下什么叫做热闹。”

……

“亿趣其实，也就是个寻常外包公司。我之前没赶上校招，想以这个为跳板，苦两年看看能不能去大厂。”

培训班内，几人聊起了自己以后的工作计划，崔千里如是表达了一番。

韦一荣：“我也差不多这个想法。就是现在我这排名吧，进亿趣估计还是有点悬。”

冉冉听得一头雾水：“啊？陈老师不是说亿趣也是业内前三的外包公司吗？”

听到这话，韦一荣和崔千里互相对视一眼，异口同声：“你还真信了啊！”

冉冉：？

韦一荣：“业内前三？那都是多少年前的历史了。要真说的话，大浪淘沙，沙滩上死掉的全是昔日的前三强。”

崔千里掰着手指头报出了一系列冉冉耳熟能详的游戏作品的公司名字，然后一摊手：“现在都没了。”

冉冉大吃一惊。她喜欢打游戏，但是关于国内游戏公司的历史，她还真的不知道多少。

冉冉：“那岂不是，咱们都是炮灰了？”

崔千里：“也没有这么差，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不过就算是很成熟的大厂内部也不一定很规范，可能天天都有离谱事发生。”

韦一荣跟在旁边点头，还说了一些他知道的业内见闻。

什么组长自己私下接外包，然后假装是公司的图发给组员加班画，最后收入全进了自己口袋啊。什么把人重金挖走，结果最后把人一个画师调岗到PM职位的。甚至还有混子，拿国外大佬的图假装是自己的图，还成功混进去大厂的。

林林总总，都叫人叹为观止。

韦一荣：“现在这个行业这么火热，当然是什么牛鬼蛇神都有。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冉冉开始觉得有点幻灭了。

她很想直接发消息问问列表里唯一的人脉时蘅，这些都是真的假的。

但是自从上次被威胁完了之后，冉冉就安静了很久，生怕又被查作业。现在忽然发消息过去问八卦……好像有点太熟络了。

看了一眼课表，下一节分享课就在下周了。

没准到时候可以私下再聊一聊？

冉冉逐渐对下一次见面产生了一点期待。

好巧不巧，第二节分享课上，时蘅讲的也是找工作时候，要如何分辨业内一些公司的好坏。

“像有的公司，会下重金在招聘会上，也经常有岗位放出来。不过呢，这其中一部分其实只是想要找好用的实习生，压榨廉价劳动力罢了。像是你们耳熟能详的一些公司，比如……”

陈凡在后面咳嗽了两声。

时蘅看了看他，无语地改口：“但是大厂一般会好一点，像是……”他顿了一下，还是接着说了：“星航算是一个比较规矩的公司吧，就是内部管理比较森严。”

陈凡松了一口气。谢天谢地，你还知道好歹。

冉冉忐忑地等了一天，也没找到合适的时机上前搭讪。

今天的时蘅似乎很忙碌，一下课就走，快上课才来。相比上一次的随和，这次连问问题的机会都没给到他们。

放学之后，冉冉踌躇地抓着书包，蹑手蹑脚地往办公室那边走了几步，也没看到那个人影。

低头看看手机企鹅页面，上面的“没事勿扰”显得如此醒目，最后的最后，冉冉还是退了回来。

……大佬都是很忙的，之前能回复自己才是意外啦。冉冉自我安慰起来。

走到楼梯口的时候，一阵风吹过，带来了一阵浓烈的烟味，呛地她忍不住咳嗽起来。

“谁啊，这么没素质……”冉冉皱着眉头往上看了一眼，却愣住了。

往上数两个楼层的拐角处，坐着一个眼熟的男同学，在那儿边抽烟边流眼泪。好大的个子，眼下却整个人都苦闷地像一个皱巴巴的茄子。

冉冉记起来，他就是那个经常被陈凡骂的坐在角落里的男生，平时沉默寡言的，不太合群。

犹豫了一下，一个略微沙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又在这儿偷看？”

冉冉吓得一激灵，猛地一回头，眼睛又笑弯成了一轮弯月：“时蘅老师！”

时蘅单手插在口袋里，另一只手甩了几下，一个小亮点在空中画了一个抛物线，落进了教室后排的垃圾桶内，随后拍了拍手，朝她走过来。

冉冉后知后觉地发现，时蘅似乎……也是在走廊上抽烟？他的心情也不好么？

随着时蘅的走近，冉冉闻到了他身上也传来的淡淡烟味。

冉冉：“……”

时蘅眼睁睁地看着刚才还一脸“看到你真的很高兴”的小姑娘瞬间变脸，捂住鼻子，往后一个大退，义正言辞地表示。

“老师，抽烟有害健康，二手烟对人更不好。麻烦您就站在那儿，谢谢配合！”

嫌弃的意思溢言于表。

时蘅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之前那点愁绪瞬间消散的干干净净，一丁点都没剩下。

碎碎念：

平等地痛恨每一个图层合并时候手贱的自己。

以及，抽烟有害健康，二手烟伤害double，大家请多多勇敢，维护良好公共环境~

【最后高亮：文中提到的那些操作，请勿对号入座，如有雷同，就当是作者编的靴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