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房子找学校找翻译找律师找工作找保姆找租车找私家侦探找商业合作，统统可以找我，以上没说的项目，如果需要也可以找我。回头客九折，量大从优。”混血算盘相当得意地拍了拍胸口。

井弦懂了，这就是个掮客啊，还是杂食派。

很快，用自己为数不多的全部存款换了高价欧元现金的井弦在混血算盘的带领下昂首挺胸地走进了芒萨火车站“派出所”的大门。

不去不知道，一去吓一跳，放眼望去，嚯！真是热闹非凡啊！

乌泱乌泱的全是拿着行李的来自五大洋四大洲的各色人种，人口密度比火车站还高。大家全都面带衰样，没一个脸色好看的，应该都是被偷抢后来报案的受害者们。

混血算盘拿了号后，井弦借了他的sim卡开始打电话。

先是给银行挂失信用卡，然后挂失手机卡和手机锁定，一顿操作下来，排号只靠前了一位。

“我自己操作挂失的，能不能退点钱给我？”井弦假装开玩笑的语气，实则是认真的。

“那是附赠项目，根本就没算钱，怎么退？另外，国际长途的话费你转给我，一共是十五欧，这个就不收你手续费了。”混血算盘大度地说道，说完还很“义气”地拍了拍井弦的肩膀。

井弦简直无语了，咬着后槽牙当场拿钱出来，开始数钱。

“你疯了，当众……露出来？难怪你会被偷！”混血算盘夸张地用外套挡住了井弦的动作和钞票。

“这里是警察局啊，谁会在这里下手？”井弦抬起眼瞟了他一眼，把十五欧现金塞给他。

“越安全的地方越危险你懂不懂？因为小偷会觉得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

看到井弦把剩下的钱收好，混血算盘才把衣服收了回来，当然，还有那十五欧。

排队一小时后，井弦开始坐立不安，混血算盘在睡觉；

排队三小时后，井弦开始抓耳挠腮，混血算盘在睡觉；

排队五小时后，井弦已经麻木了，浑身散发出一种活着挺好，死了也行的淡然，混血算盘醒了。

“知道法国为什么被称为浪漫的国度吗？”混血算盘大抵是看出井弦的生无可恋，伸了个懒腰后凑过来问道。

“富有艺术气息，人们松弛且随心，景色美好，充满仪式感，还有新浪潮时期法国文艺电影对全世界的洗脑，最主要还是国家外宣部门给力……”井弦用只有进气没有出气的声音说道。

“Non，non，non。”混血算盘摇了摇修长的手指，“因为法国人，又浪又慢。”

井弦干笑了一声，白了他一眼。

经过将近六个小时漫长的等待，终于到他们的号了，警察看了井弦一眼问都没问，直接丢了个单子给他。

在混血算盘的指导下，井弦填完了单子，在混血算盘的翻译下，他回答了警察提出的几个问题。最后警察把报警回执单交给混血算盘后叽里咕噜地说了几句后，摆了摆手，让他们离开。

“他跟你说什么？”

“让你等着，有消息他们会通知你的。”

“会有消息吗？”

“你猜！”

混血算盘把报案回执塞给井弦，莞尔一笑，冲他做了个再见的姿势后，转头大步流星而去。

井弦拿着报警回执，看了看外面已经开始擦黑的天际线，忽然特别想哭——自己法国之行的第一天竟然用这样一张纸画上了句号。

他走出警察局第一件事就是去Tabac（专门售卖香烟的店）买了一盒烟，然后蹲在门口猛抽三根，期间有至少五个法国人过来跟他讨烟，那些人也不说话，就指指井弦的烟，再指指自己的嘴。

井弦想不明白怎么会有人当街跟人要烟抽。原因其实很简单，第一，烟贵，第二，人穷脸皮厚。

按照井弦以往的性格，他大抵是会给的，主打一个不理解但尊重，但今天他破天荒统统拒绝，他对法国人的厌恶已经上升到了厌恶全体在法国的人的程度。

烟抽完后，井弦的神经才稍微松弛了那么一点，但很快他发现了新的问题——他没有证件，导致无法住宿。

在国内，这就是找个洗浴中心或者看场夜场电影的事儿。但在法国除巴黎外其他城市，是没有什么地方跟通宵有关的，除了急诊室。

他想了想，睡觉的问题还远，先祭一下五脏庙吧，他已经一整天粒米未进了。

晚餐解决得十分简约，就是麦当当，方便快捷看图就能点餐，他现在没有心情去开发任何新的吃食，越熟悉越安心。

这间麦当劳的用餐区左边被几个流浪汉霸占了，散发出阵阵臭味，右边是一群黑人，相互用薯条投掷对方，满地的可乐，黏脚。

付钱时，井弦果断选择了外带。

他十分落寞地拿着自己的晚餐找了个相对不那么赃的马路牙子坐下，正准备吃时，忽然一个阿人男孩站在了他的面前，那男孩冲他嘿嘿一乐，拿过他一口未动的巨无霸汉堡就跑。

明抢吗？

井弦彻底震惊了。

他怒了，今天一天的委屈全在此刻爆发，他窜起身就追，快要赶上那汉堡小贼时，他一只手揪住小贼帽衫的帽子往后一拽，另一手直接把小贼手里的巨无霸打飞了。

“谁都别想吃！”井弦大喊着，发泄着自己的情绪。

刚打完，他就后悔了，他没想到小贼旁边跟着三个大贼。

四个人慢慢向他逼近，井弦见状二话不说转身就跑。

不是他不行，而是他觉得正面硬刚不划算——四个阿人他肯定是打不过的，大概率会受伤，要是在国内，受伤也就受伤了，但据说在法国看急诊要排队三五个小时，流血骨折这种皮外伤被他们归结为“非紧急状况”。

简而言之，要么在排队过程中好了，要么在排队过程中挂了。

他不想因为一个汉堡上社会新闻，还是国际社会那种。

经过一阵子抱头鼠窜后，井弦竟然神奇地回到了警察局附近，这芒萨的街道还真是峰回路转啊，更神奇的是，他迎面撞见了在路边站着吃东西的混血算盘。

“小心！”井弦一个闪身，绕着跳过了站在人行道中间的混血算盘。

“卧槽！”混血算盘大喝一声，几乎想都没想，条件反射似的用手中的食物和可乐直接盖在了阿人头目脸上。

那帮人被突如其来的“武器”打懵了，竟然站在原地愣住了几十秒。混血算盘趁机拉起看呆了的井弦一起逃窜。

“你怎么还在这？”井弦冲着比自己跑得快的混血算盘喊道。

“要吃饭啊大哥！”混血算盘转头对身后奔跑的井弦回答道。

“你干嘛参与进来？”井弦继续问道。

“我他妈的也不知道啊。”混血算盘想起自己被卷入纷争的过程也觉得奇怪，怎么就主动动手了呢。

“来都来了，帮我干他们得了，我快跑不动了。”井弦感觉自己肺都快炸了，大学毕业后就没跑过长跑了啊。

“先说好啊，帮人斗殴这是大活，收费标准相对较高。”混血算盘体力不错，这种情况还能掷地有声地谈生意。

“收费？”井弦呼哧带喘地懵逼道。

“那可不！我付出了劳动，收费难道不应该吗？”

“怎么收费啊？”

“按照对方人数和时长计算，最后再参考伤势，要是住院了，医药费和误工费你要全包。”混血算盘边跑边报价。

井弦沉默了，他边逃窜边思考：首先，自己的钱够不够聘请他打架。其次，是花钱划算，还是被人打一顿划算。

这种“计算”让井弦悲从中来，他从未设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在浪漫的法国街头沦落到这步田地，竟然要做出如此荒谬的选择。

井弦忍不住咆哮了出来：“怎么每次碰上你就这么倒霉啊！”

“哎哎哎，药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什么叫你碰上我就倒霉？明明是你倒霉时总能幸运地碰上我帮你。出场顺序很重要，别乱搞。”

出场顺序很重要这句话是用在这儿的吗？井弦一时间恍惚了一下。

“你那是帮吗？你那是趁火打劫。”

“那我走了。”混血算盘说着就拐弯，一秒都不带犹豫的。

“别啊！就按你说的价格来！打！”

听到井弦的指令，混血算盘忽然停了下来，后面那四个都没刹住车，一个又一个撞在混血算盘后背上，跑远了的井弦这才发现混血算盘已经刹停了，他转过身一看，发现混血算盘在那几个阿人的包围中做出一个白鹤晾翅。

姿势很山寨，但配上他的身高还是蛮有威慑力的。

对方人马果然被唬住了几秒。紧接着，恶战开始了，画面热血了起来。

混血算盘以一当四，开始还游刃有余，渐渐就落了下风。

“你看什么看？参与进来啊！”看着旁边一脸事不关己的井弦，混血算盘血气上涌，吼了起来。

“我花了钱的！”井弦笑着说道。

“我给的价格是帮打，不是替打，单打独斗那是另外的价格，得加钱！”混血算盘不依不饶道。

井弦撇了撇嘴，笑了笑，从路边找来两根一米左右长的木条，也冲进了战局之中。

混血算盘的招式一看就是专业的格斗，各种套路和章法，有条不紊，让对手应对吃力；井弦就不一样了，两根木条被他舞的眼花缭乱，吓得对手连连后退，近不了身。

他俩配合起来，有种奥特曼联手孙悟空的奇异美感。

打了一会儿，战斗陷入了焦灼，阿人那边虽然技巧不行，但胜在人种优势和人数优势，十分难缠。

看样子短期之内无法分出胜负了。

井弦有点发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