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的确有些奇怪。

所有的尸体都只被撕咬啃食，都没被所谓野兽拖回洞穴，能吃的地方也没被吃完，而且此事每日都在发生。

官府只加强了城内戒备，崔晓知道钟成静跟他说这件事情，就是在问他是否要一起调查，但他来沅城的主要目的是找到血茶帮钟鱼把简令撬出来，还有解决他师兄的病症。

李惟清完全睡不着，只有身体劳累到一定程度自己昏过去，或被人打晕才能休息一会，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他跟钟成静相识已久，就把这些事情模糊地跟钟成静讲了一遍，钟成静沉默一会，便问他们：“来沅城找谁？我能帮忙。”

“血茶。”崔晓挠挠头，“不过我师父说这个人并不好找。”

“有头绪。”钟成静了然地点点头，想了想，“跟我来。”

巧得很，钟成静带他们去的地方，正是这间食肆的炊房。

炊房很干净，近日生意不好，厨子也十分清闲。

钟成静带他们来找的不是厨子，是一个添柴小厮。

小厮灰头土脸的，正蹲在地上，看着火。

这个人是谁？钟成静为什么带他们来找他？

崔晓定睛一看，感觉对这人有点模模糊糊的印象，对着这张十分年轻的少年的脸想了又想，一击掌，道：“你……你不是那个徐城马车上的那个——”

添柴小厮睁大眼睛，嗖的一下从地上蹿起来，忙捂他嘴巴，崔晓向后一撤，当着目瞪口呆的厨子的面把他扯出炊房，留下一个讪笑。

李惟清摸出一把铜板，放到灶台上，道：“抱歉，他们很久不见，太激动了，可能他得旷工一个下午了。”

“哎，没事没事，反正今天也是他打下手的最后一天了。”厨子摸起铜板，半点也没在意，等他数好数目再抬头，李惟清也不见了。

添柴小厮名叫薛正，显然怎么也想不到会在这种地方再遇李惟清与崔晓，正苦笑着讨饶：“哎哟，各位大爷，就当时我那点儿三脚猫功夫，也没碍着你们什么事，怎么还一路找到沅城来了……”

钟成静道：“找血茶。”

这话一说，薛正睁大了眼睛，扭头就想跑，被崔晓薅住了衣领，一个趔趄差点趴到地上。

“你跑什么？”崔晓不解。

“这位少侠你可千万别跟我师父说我干啥去了，单我偷跑出沅城这件事，师父就罚我在炊房做了好些天的添柴小厮，做工不说又没工钱拿，正好今天是做工最后一日，可千万不能再让师父罚我了。”薛正噼里啪啦倒豆子似的说着，苦着张脸，看来是当真怕被师父责罚。

“我们来找你师父是为了拜托帮忙救人。”崔晓就把他扶正，松开了揪着衣领的手，挠挠头道，“好吧，你放心，我不提这些事。”

血茶的住处半点也不隐秘，就是一个十分平常的小院，这样的院子在中原随处可见，半点也不特别。

薛正把他们带到门口，扭头犹豫着说：“先说好……我师父老早就已经退隐江湖了，你们来找她帮忙，我也不知道她会不会答应。”

“不会强求，你放心。”李惟清了然地点头。

许是听到了院子里的动静，他们正对着的屋门忽然间被打开，一名大约四十来岁的女性，正皱着眉头看着他们。

还未等他们表明来意，她便忽然道：“薛正，你平常带阿猫阿狗还嫌不够，这次带了一帮人回来？”

声音里没有愤怒，但十分严肃。

崔晓咽了口惧怕的口水。

“前辈息怒。”眼看薛正快要一屁股坐在地上，李惟清伸手扶了一把，赶紧道，“是桓叔让我们来此寻求帮助，与简令有关。”

血茶顿了顿，转身道：“行，进屋说吧。”

就如院子没什么特别的一般，屋子里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血茶把他们带到矮桌前，自己率先坐下，视线一扫崔晓抱着的钟鱼，问道：“简令在她身上？桓温佘让你们怎么做？”

崔晓道：“师父说血茶前辈学识渊博，说不定可以把简令从钟鱼身上完好地剥下。”

“嗯。”血茶招手，“拿过来，简令在哪，我看看。”

崔晓把钟鱼的袖子卷起至肩头，露出左臂上那道略显狰狞的疤痕。血茶看了，伸手抚过，道：“我确实可以做到。”

这令崔晓精神一振，他将钟鱼袖子放下，看李惟清始终未发一言，不由得有些焦急，又道：“还有一事相求，前辈，我师兄他的失眠症十分严重，夜夜无法入睡，师父说前辈没准也有办法。”

血茶点头：“这件事我确实也可以解决。”

未等别人说话，她又说：“但这两件事合在一起，就变得奇怪又麻烦，你们择其一吧。”

李惟清适应良好，立刻点头：“这样的话，前辈只剥简令便是。”

“不行！”崔晓急了，“前辈，这两件都是要命的事，实在是没法择一。”

这时，钟成静忽然道：“条件。”

血茶轻飘飘地看他一眼，笑了，道：“也行，那你们就帮我把沅城最近乱七八糟的破事摆平，野兽食人闹得平民不敢在外多留，官府不出面，江湖人又三天两头地往城里蹿。你们把这件事解决，我就帮你们剥简令、治病。”

这好像也不赖，本来崔晓就打算之后与钟成静一起查查这件事，现在不过是把求医与查案两件事情的顺序掉了个个，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如果是要查案，带着钟鱼有些不妥，乌刃又不知去了何处，不见人影，也不能放钟鱼自己一个人待着。

崔晓有些犹豫，无论带不带这钟鱼，风险都很大，除非他能找到一个非常安全的地方来安置钟鱼……

忽然，他眼前一亮，百馨坊曾经的据点不正是一个安全的地方吗？设施一应俱全，只要备好水和食物，显然是一个十分安全的密室。

他看向李惟清，李惟清无可无不可的点点头，于是崔晓就将事情应了下来。

好像还算顺利，除了薛正被血茶又罚去了炊房。

钟鱼在下午才悠悠转醒，醒来时已经是在百馨坊曾经的据点里了。崔晓坐在一边，摆放着食物与水，见钟鱼醒了，便扭头问她：“小鱼儿，睡得怎么样？”

“最近好像睡太多啦。”钟鱼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嘀咕道，“总感觉好像刚才还在买点心呢，怎么又回到了床上。”

闻言，崔晓随手翻出块油纸包的点心，塞进钟鱼怀里，搪塞道：“小孩多睡会也没什么不好，这不正长身体呢吗？钟小鱼，如果你要自己待在这里一段时间，怕不怕？”

百馨坊的据点在地下，没有半点阳光，四周都是方方正正的石壁，多少有些压抑。钟鱼闻言扭头四处瞧了瞧，挺胸抬头，拍了拍胸脯：“不怕不怕，地下室凉快得很，你们如果有事要办，我没问题的。”

崔晓仔细地把食物和水都分类放好，又以备不时之需，留下半贯铜钱，嘱咐好钟鱼如果他们回来晚了就去旅舍吃，别饿着自己。

本来崔晓想问李惟清要不要也留在百馨坊曾经的据点中休息一番，但李惟清摇摇头，说反正睡也睡不着，不如也去街上打探消息，总不至于干等着。

于是李惟清先行在街市中打探，而钟成静来沅城比崔晓他们早，已经知道了先前城内出现残缺尸体的地点，只待傍晚时分前去蹲点，准备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