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烨听完齐真瑜的话后，先是一愣，良久才说：“记住你说的话，若是让我发现你做了什么想要害子曜的事情，我定不轻饶！”

月亮慢慢爬上了天幕。

宁明烁也应该入睡了，卫烨要回去为他护法。

齐真瑜看着卫烨离去，眼睛也慢慢冷了下来。

他能怎么害宁明烁呢？自己会的只是一些见不得人的谋略，而宁明烁就像是一轮明月，在月光之下，这些见不得人的东西怎么可能出现在如此高洁的月光之下呢？

齐真瑜摇了摇头，独自离开不提。、

卫烨回去宁明烁门口的时候，宁明烁已经睡了。

灵纹还没有出现，宁明烁还没有睡死。

等宁明烁的呻吟响起，卫烨才进了房间。

房间里的桌子上，放着一本本子，没有关上，应该是累坏了，没有注意到这些。

卫烨看了看那本本子，不由得瞳孔一缩。

上面写着宁明烁对现状的研究，条理清晰，逻辑自洽：“魂魄受镇的修士在看见熟悉场景时会有魂魄中的记忆被短暂激起的可能，记忆激起之后会出现莫名的感受，本质上是源于魂魄中的记忆，见到卫小师兄和进入太上清门以及怀玉楼时有奇怪感受，我是魂魄受镇的状态，而魂魄受镇只能是神仙的术法，所以我的身世有神仙介入，且我同天明子有关。”

“一个人的魂魄只能受到一次焚灵树的蛊惑，而在龙虎山上我遇见焚灵树的时候焚灵树并没有对我采取蛊惑，而是直接攻击，因此我从前一定是见过焚灵树。”

“有记录的焚灵树现世应该不多，我应该可以在历代弟子名录里找到我的身世。”

卫烨光是看这一页，便有些心惊。

过了这么久了，小师弟还是这个样子，一点都没有变。

有时候还是挺希望他不要这么聪明。

这个时候找回过往对宁明烁绝无好处，他的魂魄情况还不足以承载记忆的恢复。

可是这不是卫烨所能阻止的。

不过，那位既然来了，时间也差不多要到了吧。

卫烨翻了翻那本本子，在宁明烁最后的笔记上发现了一句话。

“我是个死人，同齐真瑜现在的情况一样，不过，我为什么没有出现反应变慢这种事情，其原因还是需要考究的。”

卫烨看见这句话，脸色顿时变得苍白，他不知道宁明烁居然已经知道了这么多信息。

卫烨眼前闪过一个景象，一个他永远都忘不了的景象。

不行，不能再让子曜这么查下去了，这样自己是真的护不住他的。

可是宁明烁现在是太上清门的代掌门，权力很大，而自己的身份仅仅只是燕处宫的客人，可以说完全阻止不了这些事情的发生。

卫烨看向现在正在经受痛苦的宁明烁，心疼不已。

你不要怪小师兄，我只是想让你活着。

卫烨的身体开始变得同烟雾一般透明，轻轻地抱住了宁明烁，然后快速分开。

已经好久没有和小师弟做这么亲密的动作了。

虽然知道这个愿望现在不可能实现，但卫烨还是虔诚地祝宁明烁一夜好梦。

魂魄修复的过程十分痛苦艰难，会将人们灵魂深处的恐惧给给翻出来，折磨人们。

毕竟完全的起死回生是严重违背天道的，一旦宁明烁有了一丝死志，那么是真的永远都救不回来了。

“卫小师兄……对不起……”宁明烁又开始梦呓了。

印象中小师弟刚刚进宗门的时候也是经常说梦话，做噩梦的。

当时的宁明烁修为还很低，又因为恐惧，经常做噩梦，已经不需要睡觉的师兄们为了给小师弟一场好梦，就会帮宁明烁守夜。

而每次轮到卫烨守夜的时候，宁明烁总会像八爪鱼一样在睡梦中抱住卫烨，看起来有些呆呆的，很可爱。

其他的师兄却说宁明烁睡相很好，从来没有遇见过这一情况。

“我不怪你，真的……师兄怎么还会怪你呢？”卫烨柔声说。

“我怎么还敢再怪你呢？”

两行血泪从卫烨的眼眶滑落。

鬼是没有同凡人一般透明的眼泪的，只能流出如血一般鲜红的血泪。

“对不起……是我害了你……”两个声音重合在了一起。

不知过了多久，这折磨人的修复终于要结束了，宁明烁身体上的灵纹也开始逐渐褪去。

卫烨清楚，天要亮了。

以往不谏，来者可追。

第二天巳时，得一堂内的弟子纷纷坐定。

见今日授课的峰主还没有来，弟子们也就趁机聊天。

“诶，承翼峰的那个位置是齐真瑜的吧，昨日不来上课，今日居然还不来……”

“嘘，你懂什么，齐真瑜又不用通过悟道来巩固修为，因为他的修为根本就没有用，他啊只有丹炁，却没有卦元，只能占卜，却不能学习术法，要不是占卜百试百灵，是白泽仙祝使，他怎么能成为嫡系弟子啊？”

宁明烁身穿紫色法衣，衬得他更是仙风道骨。

弟子们看见是全然陌生的授课先生，都面面相觑，可是能站在这讲台上的人物都非同小可，也就不敢继续在下面窃窃私语，都偷偷地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宁明烁。

代掌门好歹也带了掌门两字，所以峰主们也悄然前来，看看这位新走马上任的代掌门的本事。

宁明烁无视了下面打量的目光，十分淡定地做自我介绍：“福生无量天尊，受德通掌门所托，即日起，我将出任代掌门之职，代行掌门之权，直到新掌门选出，本座唤作宁明烁，字子曜。”

下面的弟子们都有些疑惑了，法号呢，作为一个道士，法号去哪里了？

但是碍于掌门威严，也没有一个弟子问出了这个问题。

见下面也渐渐安静下来，宁明烁才开始今日的授课。

宁明烁今日准备的便是昨日攻读已久的《道德经》。

“道祖有言‘道常无为，而无不为’。诸位乍一听此言，有何见解？”

弟子们沉默了片刻，才有个坤道弟子说：“福生无量天尊，掌门，弟子认为，道常无为，崇尚自然，无需用心，一切皆可自然而然，故虽无为，而无不为。”

宁明烁听罢，点了点头：“你是至正峰的二弟子周真灵，是吧，有自己的见地，是好事，坐下吧。”

天门峰的方向有一名弟子见宁明烁没有说什么，也表达了自己的观点：“福生无量天尊，掌门，弟子以为，道时常以无为的表象出现，其实是因为其他人已经将大道的有为视为了平常，所以说‘道常无为’而也因为道本有为，所以无不为。”

宁明烁也点了点头，确认了一遍是天门峰的李真铭，夸了几句，也让他坐下了。

一千个人可以悟出一千种不同的道，但其本源也是一致的，只是表现不同。

宁明烁的教学比较偏向于让弟子自行思考，集思广益，发现其共同点，从而悟道。

宁明烁见没有人开口了，正要说出自己的观点，门口便传出了齐真瑜的声音：“福生无量天尊，弟子认为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大道自是爱苍生万物，故不可偏私，表现为行无为之事，却使得万物可以以自己最为自由且合理的方式生长，是为无不为，大道已经什么都做了，所谓大音希声，大象无形，便是如此。”

众弟子看向门口，一时议论纷纷。

“弟子今日来迟了，还请掌门见谅。”齐真瑜又行了一礼，落落大方。

“今日就不说你了，若有下次，定不轻饶，”宁明烁点了点头，“回到座位去吧。”

齐真瑜滞了一下，才回到座位上坐好。

宁明烁便顺着齐真瑜的思路，将这句话进行了拓展延伸，弟子们也各有收获。

除了楚真行。

看见齐真瑜出现的时候，楚真行看起来大惊失色，像是看见了从地府归来的冤魂。

可是齐真瑜并没有看向他，就像他们之间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是相识的陌生人罢了。

午时，弟子们下课，宁明烁要去怀玉楼处理公务。

承翼峰的弟子们本来想叫齐真瑜一起回承翼峰，但却被齐真瑜婉言拒绝了。

当然，这其中不包括楚真行。

齐真瑜用了很多言语用来拒绝的言语，语气僵硬，没有一丝感情可言。

有时候做得喜形于色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支走承翼峰的弟子之后，齐真瑜也前往怀玉楼。

凌晨的时候卫烨找到了他，让他帮忙做一件事情。

不费什么力就可以同本来有些反感自己的鬼侯交好的机会，齐真瑜没有理由拒绝。

齐真瑜和宁明烁一起在怀玉楼里待到了酉时四刻才启程回燕处宫休息。

解决晚饭之后，宁明烁还要和卫烨学习符法。

宁明烁在符法修行上十分顺利，不到一个月就成功出师。

卫烨教给宁明烁的是天明子的符道，他说这个符道更适合宁明烁。

宁明烁也不清楚这些，但他十分相信卫烨，也就乖乖地去学了。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宁明烁在太上清门的威望也越来越高，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最近他对自己身世和村民遇害的调查变得异常艰难。

总体还是好的吧。

注释：“道常无为，而无不为”出自《道德经》三十七章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出自《道德经》五章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出自《道德经》四十一章